“这一个月你们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肖恩接过一位妇人递来的硬面包,道了声谢。
“是的……虽然我也是一名法师,但掌握的法术并不多,对付恶魔最有效的方法也就只是制作更多的圣水。教堂的窗户不少,夜晚的恶魔又太多,想要保证大家的安全,用十字架转化的圣水根本不够消耗,只能放血……”
咽下嘴里的面包,维蒂娜看着罗伦佐苍白的面色,默默叹气。
一个教廷的白银法师,掌握的法术再怎么少,如果只是想要自保,凭借教廷的格斗技也断然不会虚弱成如今这样。
如果不是他想要尽可能保全幸存的镇民,完全用不着靠放血来制作圣水。
看他这虚弱的样子,恐怕每天白日制造圣水晚上连轴对抗恶魔……
没有半点休息。
“我有个问题,小镇边缘存在一个看不见的屏障,是所有生物都出不去?还是说只有人出不去?你昨天提到的向博伦克林求助又是怎么一回事?”
肖恩将魔力注入十字架,丢进几位妇人昨天提前放在小镇角落蓄水的水盆中,继续询问更多细节。
“不单是人,包括饲养的家畜猫狗也出不去……不过,倒也并非所有人。”
小镇神父说:“似乎只限制在异变开始前一晚留在小镇里的生灵,第二天从外面回来的人兽并不被这个屏障所限制。”
“没错,我就是头一天外出打猎在外面过了一夜,第二天才回来,现在依旧可以出入小镇。”
那个用布条包扎住半个脑袋的残臂男人迎合了罗伦佐的说辞。
他是小镇的猎人,汉特尔。
“所以说你们此前提到的救助,就是让像汉特尔这样的人前去博伦克林?”
肖恩摩挲下巴。
“是的,不单是我们小镇本身的镇民,还有路过的商人车队,我们也曾向他们寻求帮忙传递消息……所以看到你们的时候我还以为终于来救援了。”
罗伦佐苦笑一声。
“那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小镇周围的情况?”
“知道,汉特尔之前白天会离开小镇探查情况,他的眼睛和半个左臂就是这么没的。”
猎人捂着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左眼:“最开始小镇周围只是出现了更多的野兽魔物,我依旧可以凭借经验避开它们……直到半个月前,树林里出现了吊死者之树,我被袭击了。”
“小镇周围被吊死者之树包围,之后再也没有过外来者。察觉到可能不会有人再来,镇长哈苏决定自己外出传递消息……事发的那一晚,他出镇采买盐粮了,所以和汉特尔一样,是小镇仅有可以外出的人。如果不是他带回来的粮食,我们很难坚持这么久。”
“这位哈苏镇长,穿着什么衣服?棕色的外衣?”维蒂娜问。
罗伦佐的眉头舒展,脸上露出意外和惊喜:“是的,你见过哈苏吗?是他让你们来小镇的?”
“……”
肖恩:“见到他的尸体,在前往北方的路上。”
教堂里不少镇民听到这个消息都低下了脑袋。
倚靠墙边养神的男人们沉默地擦起了武器上恶魔的血渍,而一些妇老则偷偷滴下泪珠。
肖恩拍了拍身边几位镇民的肩膀,低声安慰了几句。
“这种能够覆盖整个小镇的仪式在启动时一般不会什么异样都没有,你们仔细想想,在魔法产生的那晚,发生过什么?想要解除这个魔法,知道异样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很关键。”
仪式魔法的发动,一定是仪式构成物率先开始传导魔力波动,随后扩散范围仪式展开。
构成物是仪式的基础。
如果能知道仪式构成物在哪,那么破坏这个魔法也就会变得更加轻松。
所以维蒂娜单刀直入问起了解决当前困局的关键。
“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罗伦佐摇头,“我们没有一个人记得那晚到底发生过什么异常,只是睡醒之后发现被困在了小镇。”
“那晚我和平常一样,天黑就回家睡觉了。”
“我当时还去找了铁匠老皮尔喝酒,没想到现在他却……”
周围的镇民一人一句加入了谈话,但无一例外,没人发觉当晚的异常。
“这情况不对……能够影响一整个小镇的仪式,在发动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异常,即便是墙上那些符文突兀出现没人察觉。”
维蒂娜喃喃自语。
“是的,这不可能,但所有人的记忆里那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我怀疑……”
罗伦佐的话还没说完,维蒂娜便面色严肃地补上了后半句:“这个仪式篡改了记忆。”
在神权大陆绝大多数的魔法理论中,记忆是灵魂流淌的血液,所有能够篡改记忆扭曲意志的魔法毫无疑问都是操纵灵魂的强力恶毒法术。
即便是一般法师能够学会掌握的催眠引导法术乃至魅惑法术,也不过是通过魔法引导目标达成自己的要求,施法对象的记忆依旧是完好未改的。
而目前这个情况……
维蒂娜:“看来还是得在小镇里探探情况……”
“或许你可以去东边的那家酒馆,那个酒保肯定有问题!”
一个满脸雀斑的青年插话。
“酒馆?”
看到三人脸上的不解,罗伦佐问了一句:“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小镇?”
肖恩回答:“就是教堂大门正对的方向。”
“那就是北方,那不奇怪了。”
“那个酒保,是什么情况?”肖恩继续问。
罗伦佐思索片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不是本地人,在灾变发生前就已经是小镇的酒保了,大家都认识,好像很久之前就来了,不过没人说得清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小镇的,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肯定没有很久,不然我还需要找老皮尔喝酒?”
“他天天晚上都不来教堂,一个人守着那个酒馆还活着好好的,肯定有问题!”
罗伦佐没有阻止周围镇民的话语,只是补充说:“那个酒保就在小镇的东边,酒馆没有招牌,但靠近就能闻到酒味。”
“整个小镇除了我们这些人和那个酒保,还有一位被怨婴困在房里的妇人……希望这些信息能给你们提供帮助。”
一番商量之后,薇薇安留下照顾教堂里的民众,而肖恩和维蒂娜则出发前去寻找那位酒保。
酒馆在小镇东边,在维蒂娜的“敏锐嗅觉”下很快找到了那个散发着酒香的地方。
在周围一众破败损坏的房屋中,唯有这间酒馆完好无损。
透过窗户甚至还能看到里面点燃的烛火。
“奇怪,昨天怎么没有注意到这里?”
维蒂娜自语一声,注意到了地面上那些奇特的文字符号。
也是一种仪式,但和覆盖小镇的那个似乎并不一样。
肖恩看出来了,这是属于恶魔的文字:
“这是一种驱赶恶魔遣散恶意的仪式……很精妙,效果很好,但是书写仪式的文字就是恶魔文。”
维蒂娜将胸前的吊坠拽下放到掌心,将肖恩拉至身后:“这么有意思?那我们去会会这位酒保。”
推开酒馆大门。
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桌椅仿佛浸润了酒水,散发着芬芳。
吧台后面,穿着得体样貌美丽的酒保站在满是各种酒桶的柜墙下,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人,眼里露出几分意外:
“格莫……没想到还会有客人来,想要喝点什么?”
“我……”
维蒂娜的话没说出口,就感受到自己的腕间被肖恩死死抓住,低头便看到了那只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没有血色的手掌。
汗水已经浸透了肖恩的衣服。
因为西狄娅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祂是拜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