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哭血雨

姜太墟吞噬前世骸骨的刹那,整片东海突然倒悬。

海水凝成亿万血色道剑刺向天穹,纳兰雪眉心的印记突然开裂,十二道刻满佛经的青铜枷锁自虚空探出,将她拖向崩塌的九黎秘境。

“太墟…不要看!”少女嘶喊时嘴角溢出的金血落地竟长成人面桃树,结出的果实全是姜太墟婴儿时的面容。

“姐姐别怕。”婴儿赤足踏碎虚空,混沌青莲暴涨九万里,莲叶扫断青铜枷锁,却露出内部刻满佛经的龙骨——那竟是九渊龙君被炼化的脊椎!

海底突然升起九座青铜巨门,门缝渗出粘稠黑血。第一扇门开启时,涌出的竟是天机阁主破碎的元神:“人皇…你可知自己才是最大的祭品?看看你脚下的影子!”

混沌青莲的根须刺入姜太墟的四肢百骸,前世骸骨内蕴藏的弑天法则在血脉中奔涌,那是初代人皇以自身为熔炉,燃烧万古执念炼出的灭道真火。婴儿细嫩的肌肤下,金红色的纹路如岩浆般明灭,每一次搏动都让三十三重天外的星辰剧烈震颤。

“轰——!”

东海骤然倒悬!

亿万万吨海水挣脱大地的束缚,裹挟着挣扎的海妖与破碎的龙宫残骸,直冲猩红的天幕。海水在上升中急剧凝结、塑形,化作亿万柄横贯天宇的血色道剑。剑锋所指,正是踏在混沌青莲之上的渺小婴儿!剑身流淌着幽暗的符文,那是浓缩到极致的九黎噬魂咒与佛门因果业力,是天道降下的灭世裁决。

几乎同时,纳兰雪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她眉心的那道玄奥人皇印骤然裂开,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十二道粗如殿柱的青铜枷锁,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周翻涌的虚空乱流中悍然探出!锁链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流淌金光的古老佛经,每一个梵文都散发着禁锢神魂的森寒气息。锁链末端尖锐的倒钩,狠狠刺入少女纤细的四肢、腰腹,甚至贯穿了她的琵琶骨!

“呃啊——!”纳兰雪被这非人的剧痛撕扯,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锁链拖拽,急速坠向下方正在彻底崩塌、化作巨大黑暗漩涡的九黎秘境深渊。她的长发在狂暴的乱流中飞舞,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缕缕粘稠的、泛着奇异金属光泽的金色血液。

“太墟…不要看!”她用尽最后力气嘶喊,声音破碎不堪,充满绝望的哀求。那洒落的金血,点点滴在下方翻滚的熔岩与废墟之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血液触及之处,焦黑的岩石瞬间扭曲、隆起,竟疯狂地抽出枝条,绽放出朵朵妖艳的桃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桃枝上结出的累累果实,表皮蠕动,五官渐显——每一颗,都是姜太墟婴儿时期紧闭双眼、神情安宁的面容!

“姐姐别怕。”姜太墟的声音依旧带着婴儿特有的奶气,却奇异地穿透了灭世的轰鸣,清晰地响彻在纳兰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耳边。

他小小的赤足,轻轻向前一踏。

脚下那片被道剑威压凝固的虚空,如同脆弱的琉璃镜面,“咔嚓”一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爆碎!混沌青莲应念暴涨,莲叶舒展,瞬间遮蔽九万里苍穹!一片巨大的、流转着混沌气息的青翠莲叶,带着无可匹敌的意志,横扫向缠绕纳兰雪的十二道青铜枷锁!

锵!锵!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震得空间涟漪狂涌。那看似坚不可摧、刻满佛门真言的青铜巨链,在触及莲叶边缘混沌之气的瞬间,竟如朽木般寸寸断裂、崩解!

“吼——!”

就在枷锁破碎的刹那,一声充满无尽怨毒与暴虐的龙吟,仿佛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传来!那断裂的青铜锁链内部,并非实心金属,而赫然是无数根森白粗壮的脊椎骨节紧密拼接而成!每一节骨头上,都密密麻麻蚀刻着血色的佛经,浓郁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雾!这些骨头,正是九渊龙君被佛巫邪法生生炼化、禁锢了龙魂的脊骨!

锁链崩毁,龙君被邪法禁锢折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戾龙魂碎片,裹挟着那些蚀骨佛经的恶毒力量,化作十二道狰狞的黑龙虚影,发出解脱又疯狂的咆哮,四散冲入混乱的天地。

轰隆!轰隆!轰隆!

东海彻底沸腾的海底,大地剧烈拱起、撕裂!九座庞大得如同山岳的青铜巨门,裹挟着沉积了亿万年的海泥与破碎的珊瑚礁石,轰然破开海床,拔地而起!巨门巍峨耸立,表面锈迹斑斑,布满刀劈斧凿的古老痕迹和难以辨识的图腾。门扉之间,粘稠如原油、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血,正汩汩地向外渗出,汇聚成溪流,将周围的海水都染成一片污浊的墨色。

嘎吱——

令人牙酸的沉重摩擦声响起。最左侧那扇最为巨大的青铜门,缓缓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门缝中并非黑暗,而是翻滚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死寂的灰白雾气。

一个身影,踉跄着从灰白雾气中“流”了出来。

那身影扭曲、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又像是被打碎后勉强粘合起来的琉璃人偶。依稀能辨认出天机阁主那标志性的星纹道袍,但袍子已破烂不堪,包裹着的“身体”更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不断溃散又勉强凝聚的状态。无数细微的裂痕遍布其上,每一次闪烁,都仿佛要彻底崩解。

他抬起头,那张破碎的脸上,一双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莲台上的姜太墟。没有嘴唇的裂口开合,发出一种非男非女、非老非少,混合了无数灵魂碎片的呓语,直接穿透空间,灌入姜太墟的脑海:

“人皇…嘿嘿…你可知…你可知自己…才是最大的祭品?”那声音充满了怨毒和一种扭曲的快意,“看看…看看你脚下的影子!看看…那里面…藏着什么!”

这呓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撼动神魂的力量。姜太墟下意识地,目光垂落,看向自己脚下。

混沌青莲投下的影子,清晰无比地映在下方翻腾的污血海面上。

那影子,在动。

它不再是婴儿安静的轮廓。影子在无声地膨胀、扭曲,边缘伸出无数蠕动的、仿佛章鱼般的触手虚影!影子的核心,不再是混沌青莲的倒影,而是清晰地映照出另一幅景象——九黎祖巫们狂热的祭祀之舞!巨大的青铜祭坛上,熊熊燃烧的并非凡火,而是无数生灵痛苦哀嚎的灵魂之火!而在祭坛中央,那口沸腾的巨鼎之中,被无数怨毒咒文缠绕、被业火焚烧的核心之物……竟是一株正在缓缓枯萎、根系被斩断的混沌青莲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