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尽在彀中
- 大明首辅:开局怒怼嘉靖
- 为国戍轮台
- 2029字
- 2025-06-03 11:50:46
正月初三,本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眼瞅着暮色四合,运河的东关码头不复日头的喧嚣,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条货船停靠着。
十几名力夫缩着脖子蹲在冰冷的石阶上,呵出的白气刚冒头,瞬间就消散在凌冽的北风中。
“听说了没?今儿白天,盐场那边闹翻天了!”一名穿着破旧布袄的黑瘦力夫,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正和身旁一名年长的力夫搭着腔:
“听说连钦差老爷的行辕,都叫人一把火给烧了!”
“烧的好!”没等老力夫回话,却是他身边的一个半大小子抢先接上了茬。
这小子估摸着十六七岁年纪,脸上稚气未脱,可那眼神却是硬邦邦地,透着股看啥都不顺眼的劲儿。
他冻得发紫的手背上裂着口子,一看就是当力工还没多久。
“呸!”这半大小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烧的好,那些老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平日里鼻孔朝天,拿咱们当牲口使唤!今个人让人给点了天灯,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一旁的老力夫被他这嗓门吓得一哆嗦,他赶紧左右瞅瞅,压低嗓子呵斥道:
“小六子,作死啊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让人听去,有你苦头吃的!”
他浑浊的老眼瞪着小六子:“嘴上痛快顶个屁用!还是想想今个儿挣的仨瓜俩枣够不够给你娘抓药的!才扛了几包就嚷着胳膊疼!”
小六子被训得撇了撇嘴,不服气地嘟囔道:
“我挣个仨瓜俩枣?刘老头,你倒说说,今儿你又挣了几个铜板?这大过年的,扛了一整天那死沉的大包,挣那点钱,怕是给你孙女儿扯根红头绳都紧巴!”
说着,他掏出怀里硬邦邦、啃了一半的杂粮饼子,赌气似得咬了一口,硌得牙生疼。
那起头的黑瘦力夫此时闻言也叹了口气,接过话来:
“是啊,老刘哥,小六子也没说差,现在年景不好,货少人多。今天拢共也没几船货,十几个人侯着...哎...家里婆娘要生了,还等着米下锅呢。”
说到最后,他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干瘪的衣兜,里面几枚铜钱碰在一起,发出几声微弱的、带着穷酸气的叮当响。
几个人正唉声叹气,对着运河吐着生活的苦水。
突然,上游河湾传来一阵异响,不是熟悉的货船号子,而是某种急促、沉闷的划水声。
“船!有船靠过来了!”
最年轻、耳朵最灵的小六子第一个跳了起来,脸上的那点愤懑瞬间被对生计的渴望取代,冻僵的手脚此时似乎也突然活泛了起来。
他像只闻到肉味的小狼崽子,第一个冲到岸边。
“快!抢活!”其他几个力夫也连忙起身,争先恐后地涌向那急速靠岸的大船。
这黑黢黢的船影大的惊人!
船大,就说明货多,人人都能有份!
而且天快黑了,卸货的价钱按惯例也能适当多要一些!
力夫们这样想着,所有人心头都涌起一丝雀跃。
船板“砰”的一声重重撞在码头石阶上,力道大的不同寻常。
“老爷,卸货吗?我力气大,价钱好商量!”
小六子冲在最前面,冻裂的手扒着湿冷的船弦,急切地朝昏暗的船舱里喊。
但回答他的,却不是客商或者船老大的呦喝。
船舱里猛地蹿出几条黑影,动作快的像鬼魅!
借着运河堤岸边悬挂着的、写着‘福’字的大红灯笼的那点微光,能够看清楚他们矮壮的身形,头上缠着古怪的布条,手里握着狭长、泛着幽寒冷光的倭刀!
“倭...倭...”老刘头脸上的希冀瞬间凝固成了极致的恐惧!
任谁也想不到,倭寇的船只居然能够悄无声息地驶入大明的内河,在扬州的东关码头堂而皇之地靠岸!
“是倭寇!大伙儿快跑!”穿着破布袄的黑瘦力夫魂飞魄散,但还不忘对着身后不明情况的力夫们大声吼道。
但太晚了!
刀光,比北风更冷冽!
“噗嗤!”冲在最前面的小六子,脸上的急切甚至还没有完全褪去,一刀冰冷的弧光已从他喉咙间抹过!
那颗年轻的头颅上,瞪大着的眼睛犹带着对生活的期盼,映着正月里喜庆的大红灯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在冰冷的石阶和船板上泼洒开刺目的猩红,他冻裂的手还死死抠着船板缝,身体却已软软栽倒。
“小六子——!!”老刘头目眦欲裂,嘶吼着想要去拉,可另一道刀光如毒蛇般噬来。
他只觉胸口一凉,低头看着一截带血的刀尖从自己的破旧布袄里透出,那棉絮里还残留着白日里扛包沾上的尘土和盐粒。
他喉咙里“嗬嗬”作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是去捂住伤口,而是徒劳地想挡在另一个吓傻了的年轻力夫面前......
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戛然而止!
河堤上,滚出几截断裂的扁担,还有他们原本准备用来熬过这漫漫长夜、冻硬的窝窝头和杂粮饼子。
倭寇一个个地悄无声息地跳下船,随后又快速地隐入黑暗,朝不远处的盐场摸索而去。
码头上,寒风呼啸着穿过空荡的船桅,卷起地上几片沾血的碎布和草屑。
堤岸边悬着的那几盏写着“福”、“寿”的大红灯笼,依旧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将下方那一片狼藉的猩红映照地更加刺目......
......
距离码头不远处的一处无名土坡上,郭晟、钱启运、王茂才三人并辔而立,身后是数百名顶盔掼甲、挎着腰刀的兵。
这里地势不低,骑马立于土坡之上,便能够将码头上的惨剧看的一清二楚!
但坡上死寂,没有惊呼,没有愤怒,没有动容,甚至没有一丝人应该有的波动。
他们静默着、等待着...
......
就在钱启运等人以为一切尽在彀中的时候——
离东关码头以北二十里开外的运河河道上,几艘挂着“漕”字旌旗的官船,正顺着北风,满帆疾行!
为首那艘官船,船体描着厚重的玄金大漆。船首,一面丈余高的“王”字大旗,在疾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