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手术通知单

我朝琳琳迈了一步,本意是想跟她低声交流两句,岂料她竟然往后躲了一步。

这是在干嘛?怎么还躲着我呢?

这会儿功夫,老民警已经站起来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里攥着一大团乱糟糟的纸。

“你见过这东西吗?”他问。

我摇摇头,但他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琳琳和护士长说的。

护士长点点头,琳琳却没什么表示。

“见过,刚才我抖开床单时掉到床底下去的。”护士长说,“光顾吵架,把它忘了。”

“这是背包里的东西之一,对吧?”老民警问。

护士长又点点头。

我往前走了两步,想看个仔细,老民警也大方的摊开左手手掌给我看。

纸团有一拳大小,看上去有点分量,盲猜里面裹着不只一张纸。外层能看见的部分是雪白的,上面有黑色的印刷字迹。

我试着读出上面的字。

“‘术前禁止……’”

“这是手术通知单。”护士长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一听就知道你没做过手术,”护士长说,“就是做手术前给病人下达的书面通知。”

“通知什么呢?时间、地点?”

“不止,还包括一堆其他的东西,比如不能吃什么、不能喝什么……”

“这么多讲究?”

“废话!如果术前任由病人大吃大喝,等他上了手术台,你就等着看热闹吧!”

“不懂。”

“比如说吧,”护士长对我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一个病人上了手术台,他可能会做全身麻醉,对吧?这全麻一做,他全身的肌肉就会松弛下来。这里的‘全身’,既包括胳膊和腿上的肌肉,也包括后门的括约肌……”

“别说了,我懂了!”我捂住嘴。

“……到那个时候,他肚子里头一天吃下去的东西会一股脑的涌出来,搞到满床都是。”

护士长满不在乎的伸出小拇指,一边说,一边用指甲盖剃后槽牙里的肉丝。

我都快吐了。

我和她说话这会儿功夫,老民警也没闲着。

他像是剥大头菜一样,一点一点的把纸团外层的纸剥下来。

“还真是手术通知书,”老民警扫了一眼,随手递给了护士长,“这东西上没写日期也没写姓名,是今晚开具的吗?”

“怎么可能?那女孩只是喝多了而已,没必要上手术台,更没必要给她送什么通知书。”护士长摇摇头,“至于没写日期和姓名这事……不应该啊。”

她低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纸。

“这张通知还真是我们医院开具的……”

她咕哝道。

“但不是我们科室的单子……具体是哪个科室的呢……”

她继续咕哝道。

“哎?!难怪没写姓名,”她叫了起来,“这怎么是人流手术的通知单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标题上没写这是什么类型的手术。”老民警问。

“不用看标题,光看内容就知道了。”护士长拍了拍那张纸,“纸上面写的很清楚:术后一个月内禁止性行为!对于一个小姑娘而言,这多半就是人流手术。”

“现在那女孩还怀着孕?”老民警问。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那只破掉的避孕套。

“不不不!这通知单是半年多前的,”护士长指了一下纸的背面,“喏,这里有手写的日期。”

“具体是几月几号?”我问。

我脑子里有个简单的假设:刚才我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一年前留下的,那么这个女孩意外怀孕应该也是在同一时间。

“具体是几号你不知道?”护士长反问,“不是你陪她去做的手术吗?”

“我?怎么会是我?”我懵了。

“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糟蹋小女孩的身子也就罢了,还把人家搞到怀孕!”说着,她一指床单上那条破了的避孕套,“你就差这点钱?去便利店买个结实点的套子不行吗,多花几块钱能穷死你?”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我和这个小姑娘没有关系!你也别找到点东西就着急忙慌的往我身上推!尤其是这个人流手术!”

“呵呵,上下嘴唇一碰就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她把那张皱巴巴的通知单塞进我手里,“既然你不知道手术日期,那小女孩恐怕是自己一个人去做的人流吧?也难怪那女孩会选择轻生,碰上你这种男人,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

我本来还再想说点什么,结果被她怼到一口气堵在胸口,死活也吐不出来。

这老姐真是太狠了,吵不过她。

琳琳走到我身后,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胳膊,示意我不要再吵了。

她指了一下老民警,此刻那老哥正在专心致志的剥下一层“大头菜叶”。

我叹口气,算了,脑子要清醒!当务之急不是跟护士长吵架,而是搞清楚女孩的去向。

我低头快速翻看了一下那张手术通知单。

这台人流手术是2024年6月初做的,距今快一年了,刚好和校庆时间对的上。

通知单上虽然没有女孩的名字,但有她的性别(当然是女)和年龄——18岁,生日是2005年12月25日。

圣诞节出生的?好奇怪的生日啊。

除此之外,纸上再没有值得注意的内容了,尤其没有女孩的住址、电话之类的信息。

“老哥,剩下的纸上还有字吗?”我问老民警。

“有,稍等。”他手上不停的忙活,有点焦头烂额的意思,“这张纸被团的厉害,而且还是张宣纸,我得小心点,稍不留神就能给它扯破了。”

“宣纸?”我吃了一惊。

“是啊,”说着,他已经完全展开了那张纸宣纸,“咦?!这上面居然是毛笔字!”

“写的什么?”

“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过南州。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晓秋。两脚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而今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老民警磕磕绊绊的念完,挠了挠头皮,“这是唐诗吗?写的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摇摇头。

老民警扭头看向琳琳,琳琳同样摇摇头,晃了一下手机,意思是:需要我查一下吗?

“内容很简单:一个清朝臭要饭的,人都快饿死了还嘴硬。”

说完,护士长耸耸肩膀。

我、老民警和琳琳同时看向她。

“看什么看?”护士长怒视我们,“我不能懂几首诗吗?!”

“可以,可以。”老民警擦汗。

“就是这首诗跟这女孩很不搭调。”

“你是指……”

“我指她的长相,她可不像是个要饭的……哎呀算了算了,总之,这就是一首莫名其妙的诗。”护士长挥了挥手,“你赶紧再看看,那团纸里还包着什么吗?”

“没了,这张宣纸就是那个纸团的核心部分了。我本来也以为这么一大团得有好几张纸,没想到只有两张。”

“这不就等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吗?”我脱口而出,“那咱们怎么找那个女孩啊?”

“你居然会关心那个女孩的死活。”护士长阴阳怪气的说道。

“她好歹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要不……风哥,你现在就给嫂子打个电话?”琳琳小声建议道。

“我不想给她打电话。”我不由皱起眉头。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琳琳笑了。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相比于刚才,此刻的琳琳看上去一副释然的样子,身体姿态也轻松了很多。

“白梓茹不是去监控室了吗,只能等他们俩的消息了。”护士长说。

“不必。”老民警说。

众人看向他。

“我这里还有一张纸。”老民警又说,同时,他的右手朝屁股后面的口袋摸去。

琳琳的身子瞬间又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