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站在舰桥中央,双手捧着那个正在异变的音乐盒。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掌心的汗水与金属表面接触时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这个曾经承载着苏瑶最后记忆的遗物,此刻正在他的注视下完成某种可怕的蜕变。
“温度降至绝对零度,但盒体没有结霜。“老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机械特有的冷静,“这违反了所有已知的物理定律。“
林宇没有回应。他的量子视觉捕捉到了更可怕的变化——音乐盒内部那些精密的齿轮正在缓慢地改变形态。铜制的齿牙上生长出细密的黑色绒毛,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般微微颤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齿轮的轴心处都嵌着一颗微型眼球,正随着《小星星》变调的旋律同步转动。
“它在呼吸。“林宇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这些齿轮...是活的。“
一阵尖锐的耳鸣突然袭来。林宇感到太阳穴突突跳动,某种超越物理维度的存在正在试图与他建立连接。他的左手黑洞不受控制地开始反向旋转,喷涌出无数记忆碎片——
他看到1945年的广岛废墟中,这个音乐盒在核爆中心完好无损地播放着童谣;
他看到白垩纪末期,一颗刻着相同符文的陨石划过天际;
他看到宇宙大爆炸的奇点处,漂浮着完全相同的八音盒结构...
“不...这不可能...“林宇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控制台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住。这些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苏瑶临终前苍白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闪现,那句“别打开那个盒子“的警告此刻有了全新的含义。
全息投影突然在舰桥炸开。三百二十七个平行宇宙的画面同时涌现,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林宇,都捧着一个正在异变的音乐盒。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画面中的“苏瑶“都在用完全相同的口型说着:
“你终于来了,第53号观测者。“
林宇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控制台才能站稳。那些来自平行宇宙的画面像锋利的刀片,一片片剜去他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他是谁?是星际救援队的指挥官?是苏瑶的爱人?还是...只是一个被编号的实验品?
“我们才是被观测的实验品!“老王突然大笑起来,他的机械义眼炸裂,露出后面跳动的紫色晶体。这个向来冷静的AI此刻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癫狂状态,“所有文明...所有历史...都只是实验数据!“
林宇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的量子视觉捕捉到了更可怕的真相——极光号正在量子解构。那些他以为的金属甲板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蠕动的生物组织;管线是血管,引擎是心脏,而导航电脑正是音乐盒的放大版。
“每个文明发展到能打开音乐盒时,就是实验结束的标志。“苏瑶的身影在控制台前凝聚,但她的身体由无数星系构成,声音中带着超越维度的空灵,“你们做得很好,第53号变量组。“
音乐盒终于完全展开,露出核心处那个无法描述的存在。它既是一颗恒星,也是一首童谣,更是一个正在睁开的眼睛。沉睡者的声音直接在林宇的神经突触上雕刻出认知:
“你们称我为归零者?多么可爱的误解。“
林宇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无感席卷全身。他的过去、他的痛苦、他的执念,全都只是实验数据的一部分。苏瑶的死亡、星际救援队的使命、人类文明的存亡...都只是精心设计的变量。他像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虚无。
“所以...这就是结局?“林宇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突然笑了。那笑声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释然。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伸手想抓住苏瑶的幻影,哪怕知道那只是数据投影。“至少...让我记住她的样子...“
控制台残骸上闪烁最后一行字:实验周期完成。初始化第54号宇宙。当前日期:不存在。
在永恒的虚无中,林宇听见了最初也是最后的童谣——那是用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谱写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