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浔阳夜话・青衫遗古镜
暮春的庐山南麓，东林寺的山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山门前的虎溪潺潺流过，三棵千年银杏的新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慧远大师结社念佛的古老传说。
林烟抱着裹着蓝布的铜镜，沿着青石板路拾级而上，衣摆拂过路边盛开的杜鹃，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袖口。
“施主可是烟水亭的修复师？“山门前的知客僧合掌而立，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布包上，“智空法师已在藏经阁恭候。”
穿过天王殿，绕过唐代尊胜陀罗尼经幢，林烟踏入藏经阁时，檀香混着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藏经阁二层的雕花窗棂透进细碎阳光，照在正中央的楠木经柜上，柜门上“天、地、人“三卷的金字匾额泛着温润光泽。
智空法师身着灰色僧袍，正对着一面青铜镜残片临摹。听见脚步声，他放下狼毫，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林烟手中的布包：“二十年前令尊曾携半片镇水兽残件来访，说镜中有九渊秘境。”
老人转身从经柜第三层取出羊皮封面的典籍，封皮上“江州异物志”五个隶书已有些漫漶。
翻开泛黄的书页，林烟的目光被第三卷“镜器篇”吸引。烛火映着字迹：“元和十年秋，白司马夜泊浔阳江，遇琵琶女，获赠铜镜一，背刻'庐山真面'，能照见三生过往。及返长安，镜随《琵琶行》手稿共葬。”
“这是北宋僧人文莹的记载。”智空法师指着页脚的朱笔批注，“寺中曾藏白公墨迹，可惜毁于战火，唯余这半块镜残片。”
他从紫檀匣中取出裹着黄绫的残片，弧状边缘的“青”字篆文与林烟手中铜镜的“庐”字恰好吻合。检测箱的蓝光在藏经阁内流转，林烟小心翼翼地将残片放入质谱仪。当屏幕显示碳十四半衰期数据时，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检测曲线与铜镜的铸造年份完全重合，误差不超过十年。
“果然是同批青铜。”智空法师看着数据点头，“唐宪宗时期，江州曾设官铸坊，专为上贡铸造镜器。令尊当年推测，此类铜镜共有九面，分镇九江九渊，镜背篆文合为'庐山真面照九渊'。”
藏经阁外，暮鼓声声。
林烟望着残片上的云雷纹，忽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白氏长庆集》残页，其中《琵琶行》长诗的“镜”字旁，有父亲用红笔标注的星图符号。
“法师，白公为何将镜与诗共葬？”
她摩挲着铜镜边缘的子午刻痕，发现残片的断口处竟有微小的磁石反应，与铜镜的陨石镍元素形成弱磁场。
智空法师望向窗外的香炉峰，云雾正从山间翻涌而下：“传说镜中秘境与星象相连，白公离任时，曾在东林寺夜观北斗，见勺柄直指五老峰。他在《宿东林寺》中写'人间四月芳菲尽'，实则暗指镜中秘境的时空异相。”
检测结束后，林烟随法师来到后山的六朝松。
千年古松的虬枝上挂着无数许愿牌，其中一块褪色的木牌引起她的注意——上面用朱砂画着北斗七星，勺柄指向西方，与铜镜的子午刻痕形成直角。
“这是 1983年锁江楼沉船的打捞队员所挂。“智空法师轻声道，”他说在江底见过发光的镜影，周围环绕着九只镇水兽，每只兽首的方向都对应着庐山的一处深潭。”
暮色浸染藏经阁时，林烟忽然发现残片与铜镜的拼合处，竟显现出微缩的东林寺地形图。
在寺后竹林的位置，九道浅刻的水纹环绕着“莲社“二字——那是慧远大师组织十八高贤结社的地方。
“令尊当年在残片背后发现过墨迹。”智空法师取出手机，展示一张老照片，泛黄的铜片上用瘦金体写着“镜开之日，莲社重光”。
照片拍摄于 1962年，正是白鹿洞书院修缮时发现《镜宫图》的年份。
离开东林寺时，山门前的虎溪突然涨水，浪花拍打着刻有莲花纹的镇水石。
林烟回头望向藏经阁，智空法师的身影在暮色中宛如一尊剪影，手中捧着的《江州异物志》，扉页上不知何时多了行新写的小楷：“青衫遗镜处，九渊锁重门。”
车载检测箱的警报在山路上突然响起，林烟低头看见铜镜表面的北斗七星正在缓慢旋转，勺柄竟偏离了子午方向，直指东林寺的方向。
她忽然想起白居易任江州司马时，曾在东林寺写下“人间亦有扬州鹤，但泛烟波处处闲”，如今看来，这“烟波”之中，果然藏着不为人知的镜中乾坤。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香炉峰后，林烟打开父亲的笔记本，在新页写下：“东林残片与铜镜同源，白公诗中镜影或为九渊秘境钥匙。智空法师提及的九面铜镜，或许对应着九江九处古地名，而'莲社重光'，可能暗示着秘境入口与东林寺的关联。”
山间的夜雾如潮水般漫涌，将天地浸染成一片朦胧的黛青色。远处东林寺的晚课钟声，穿透厚重的雾霭悠悠传来，与萦绕在山谷间的梵音相互交织，宛如一首跨越千年的古老歌谣。林烟倚在车门前，望着渐渐隐没在雾中的寺院轮廓，思绪随着钟声飘远。
恍惚间，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智空法师展示的那半块铜镜残片。幽暗中，残片上的“青”字篆文仿佛活了过来，泛起点点荧蓝光芒。紧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自光芒中缓缓浮现，正是《琵琶行》中那位怀抱琵琶的女子。她低垂眉眼，朱唇轻抿，指尖轻拨琴弦，一曲《霓裳》便似从遥远的盛唐流淌而出。
更令人惊异的是，琵琶女指尖拨动之处，琴弦上竟缠绕着细密的星纹光带，与林烟手中铜镜表面的北斗七星纹路如出一辙。那些光带随着乐声流转闪烁，时而化作流星划破夜空，时而聚成银河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渲染得如梦似幻。琵琶女的身影渐渐模糊，可那星纹光带却愈发清晰，仿佛在向林烟诉说着铜镜与九渊秘境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像是在指引她继续探寻隐藏在浔阳山水间的古老秘密。
作者有话说：
下章精彩继续：在东林寺藏经阁发现的明代《琵琶行夜宴图》中，琵琶女手中的半面铜镜刻有“青“字篆文，林烟运用光谱分析技术，竟在画轴夹层中找到白居易的手书残页，上面的“镜合九，天地清”六字，将铜镜之谜与九江的古老传说进一步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