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才陨落，恶客临门

暮春之末，青阳城的天气已经有些燥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土与草木气息。往日里还算平静的林家府邸，今日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府门大开，几名家丁垂手立在两侧，神色间带着几分不安，不时朝着府内张望。

林家议事大厅内，光线透过高大的窗格，斑驳地洒在略显陈旧的红木家具上，却驱不散厅内凝重的气氛。

主位之下，左侧首位，端坐着一名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面容尚算清秀，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结与不甘，嘴唇紧抿，脸色有些苍白。他便是林风，林家旁系子弟。

曾经，林风也是林家小辈中最耀眼的存在。十二岁炼气一层，十四岁便已是炼气三层巅峰，被誉为“林家麒麟儿”，整个青阳城都为之侧目。若无意外，他必将成为林家未来的中流砥柱。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三年前，一次家族秘境试炼归来，林风突发高烧，昏迷数日。醒来后，修为不进反退，灵根更是被测出已从原本中品木灵根，莫名萎缩成了几乎无法感应天地灵气的废灵根。

从云端跌落泥潭，不过旦夕之间。

往日的赞誉化为如今的惋惜与嘲讽，昔日的众星捧月也变成了此刻的门可罗雀。这三年来，林风尝尽了世态炎凉，修为更是跌跌撞撞，勉强维持在炼气一层，与寻常刚引气入体的孩童无异。

此刻，他端坐在椅上，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厅内各处若有若无的目光，有同情，有漠然，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因为今日，是决定他命运，或者说，是彻底将他最后一点尊严踩在脚下的日子。

“柳家主到——”

一声长长的通传打破了厅内的沉寂。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握紧的拳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只见厅外，一行数人鱼贯而入。为首者，乃是一名身材略显臃肿，面色红润，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他下巴微扬，眼神中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倨傲与得意，正是青阳城另一大家族，柳家的家主，柳乘风。

而在柳乘风身后，跟着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一袭淡绿色罗裙，身姿窈窕，青丝如瀑，简单地用一根碧玉簪绾住部分。她肌肤胜雪，黛眉弯弯，琼鼻挺翘，唇不点而朱，当真是一位清丽脱俗的妙人儿。行走间，裙摆微动，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如同空谷幽兰，令人心折。

她便是柳如烟，柳乘风的独女，青阳城年轻一代中最耀眼的天才之一，也是林风昔日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林风的目光下意识地与柳如烟对上。

四目相接的刹那，林风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那双曾经盈满笑意，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眸，此刻却平静如一泓秋水，不起丝毫波澜，甚至带着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柳如烟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赫然已是炼气五层的修为！

短短三年，她从炼气二层，一跃成为炼气五层。而他，却从炼气三层，跌回炼气一层。

云泥之别，莫过于此。

林风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望向地面那冰冷的青石板。

“呵呵，林兄，别来无恙啊！”柳乘风大喇喇地走到厅中，对着主位上端坐的林家族长林啸天拱了拱手，语气熟络，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

林啸天年约五旬，面容沉肃，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柳兄客气了，不知柳兄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柳乘风哈哈一笑，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林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林兄，今日柳某前来，是有一件‘喜事’要与林家商议。当然，这喜事主要是我柳家的，与林家嘛，也算有点干系。”

他特意加重了“喜事”二字，厅内一些林家嫡系子弟脸上已经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林风的心沉得更快，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哦？不知是何喜事，竟让柳兄亲自登门？”林啸天不动声色地问道。

“哈哈哈，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柳乘风得意洋洋地道，“小女如烟，天资聪颖，勤奋过人。就在昨日，幸得路过青阳城的青云门内门周长老垂青，对其赞不绝口，已将其预收为内门弟子！待到年底宗门大选过后，便可直接拜入周长老门下！”

“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青云门！那可是方圆千里之内数一数二的修仙大宗！其内门弟子，地位尊崇，前途无量。而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更是凤毛麟角，一步登天！

厅内众人纷纷向柳乘风道贺，艳羡之情溢于言表。柳如烟的俏脸上也露出一丝矜持的微笑，更显得她如明珠般耀眼。

林风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知道，柳乘风铺垫了这么多，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今日的正题。

果然，柳乘风享受了一番众人的吹捧后，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林风，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轻蔑：“林兄啊，你也知道，如烟如今前程似锦，未来不可限量。而林贤侄嘛……”他故意顿了顿，摇了摇头，叹息道，“唉，这桩婚事，当年是我与林老弟一时意气相投定下的。如今看来，怕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不合时宜”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风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柳乘风，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林啸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沉声道：“柳兄，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柳乘风收起笑容，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林家与柳家的这门婚事，我看，还是就此作罢吧！今日，我便是特来为小女如烟，解除这桩婚约的！”

解除婚约！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林风的脑海中炸响。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真从柳乘风口中说出时，那股屈辱与愤怒，依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到柳如烟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默认了父亲的决定。

“柳乘风！你怎敢如此！”林风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

“放肆！”林家一位嫡系长老厉声喝道，“家主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

柳乘风却摆了摆手，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看着林风，嗤笑道：“林贤侄，何出此言啊？男婚女嫁，本就讲究个门当户对。如今你我两家，呵呵，差距已然不小。我柳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如烟这颗明珠，蒙尘于一个……嗯，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手中吧？”

“废人”二字，咬得极重。

林风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柳乘风！你休要欺人太甚！当年你见我天赋初显，主动上门结亲，如今见我落魄，便如此迫不及待地踩上一脚，你柳家还有信义可言吗？”

“信义？”柳乘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贤侄，你还是太年轻了。在这修仙界，实力才是一切！没有实力，谈何信义？你如今一个废灵根，炼气一层的修为，如何配得上我儿如烟？你又能给她什么？给她一个拖累吗？”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的窃笑声。

林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将最后的希望投向柳如烟，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如烟……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我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些过往，你都忘了吗？”

柳如烟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昔日的情谊，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朱唇轻启，声音清脆，却字字如刀：

“林风，你我……已非同路人。”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你我之间，早已是云泥之别。强求无益，只会耽误你，也……也显得我柳家不近人情。”

“这婚，退了罢。”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林风的心脏。

“哈哈哈……”林风突然惨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悲凉，“好一个云泥之别！好一个非同路人！柳如烟，柳乘风，你们柳家，果然好得很！”

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骨的痛楚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他死死地盯着柳如烟那张曾让他魂牵梦萦的绝美脸庞，昔日的音容笑貌与此刻的冰冷无情交织，化作一柄淬毒的利刃，在他心头反复切割。

林啸天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终究没有开口。柳家如今得势，柳如烟更是搭上了青云门内门长老这条线，林家，得罪不起。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一个已经废了的旁系子弟，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大厅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柳乘风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冷笑，在他看来，今日之事，已成定局。

林风的尊严，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