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双生瓷中魂

景德镇的古窑遗址在月光下泛着青辉。青瓷跪在复原的龙缸窑前,瓷化的右臂插入窑口残骸。指尖触到内壁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顺着釉面裂纹涌入脑海——

万历年间雪夜,襦裙女子跪在这座窑前,用瓷刀割开自己后颈的莲花胎记。蓝莹莹的血液滴入龙缸坯体,胎记中竟分离出个啼哭的婴孩。女子将婴孩放入青瓷缸的瞬间,缸底莲花纹亮起,将她自己的倒影吸了进去...

“原来是这样...“青瓷的瓷瞳不受控地渗出釉泪,“每一世都不是转世...“

周明远用朱砂绳缠住她左腕:“别看记忆幻象!“他胸口的白鹿瓷印已融化大半,露出下面蠕动的瓷丝,“施文庆在通过血脉连接操控你!“

装着双耳瓶的背包突然剧烈震动。青瓷慌忙拉开拉链,惊见瓶身裂纹正渗出蓝血。更骇人的是,瓶中胎儿大小的身影已经睁眼——那瞳孔的纹路与她瓷化右眼的开片一模一样。

“它醒了...“周明远踉跄后退,“三脉灵气正在...“

背包带突然瓷化。双耳瓶自动悬浮到窑口上方,瓶身投射出全息影像般的画面:洪武三十五年,初代瓷巫许氏站在龙缸窑前,将后颈莲花胎记中的“某种东西“剥离出来封入双耳瓶。她身旁站着的赫然是年轻版的施文庆,手持瓷针正在记录什么。

“分离善恶...“青瓷的声带像被瓷浆糊住,“我们从来都是...“

九转青与釉里红的声音突然从窑内传出:“快走!月食要开始了!“残存的合体瓷灵在窑火幻影中现形,这次清晰呈现出殉窑兄弟的真容——穿青白窑工服的哥哥面容沉静,着血红道袍的弟弟眉心有道狰狞灼痕。

周明远突然扯开衣襟。他胸口残余的白鹿瓷印正在融化,形成釉浆流向青瓷:“原来周家祖训是这个意思...我们不是叛徒...“

古镇方向传来诡异的铃铛声。青瓷的瓷眼自动调焦,看见十二个穿非遗传承人服饰的身影正踏着青石板走来。每人手腕都系着瓷片风铃,风铃上刻着扭曲的莲花纹。

“许家叛徒支系...“合体瓷灵的声音开始消散,“他们世代为施文庆...“

双耳瓶突然炸裂。瓶中的胎儿身影急速膨胀,变成个与青瓷容貌相同的透明人形。这个“另一个她“伸手按在青瓷胸口,瓷化区域立刻像瘟疫般向心脏蔓延。

“三百年布局...“透明人形发出瓷器碰撞般的笑声,“就为今夜合体...“

青瓷的左臂突然有了自主意识。它抓起地上半块明砖,狠狠砸向透明人形。砖块穿过虚影的刹那,她脑中涌入更多记忆碎片——

民国十八年,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她“将祖传瓷哨交给穿长衫的男人;2008年雪夜,白发苍苍的郑教授把相同瓷哨塞给还是婴孩的她...每一世的“许氏瓷巫“都在重复这个动作,就像在传递某种接力棒。

“不是转世...“青瓷在剧痛中顿悟,“是记忆移植...“

非遗传承人队伍已到百米开外。为首者摘下帽子,露出与青瓷三分相似的面容:“小妹,该回家了。“他手腕一抖,风铃瓷片飞向龙缸窑,“许氏正统等候初代大人苏醒多时...“

合体瓷灵突然扑向青瓷。殉窑兄弟的身影最后一次清晰浮现,哥哥将弟弟护在怀中,两人化作七彩釉火包裹住她:“记住《陶记》最后一章...“

釉火入体的刹那,青瓷的瓷化右臂突然延展变形。前臂裂开七道音孔,指尖伸长成刻刀状,整条手臂变成件完美的声瓷乐器。更神奇的是,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从未学过的星子镌石技法最高奥义——声纹刻印。

“原来你们一直...“青瓷的釉泪在脸颊凝成瓷珠。她突然挥动声瓷臂划过青石板,刻下的纹路竟自动播放出《石钟山记》的“北音清越“。

非遗传承人们同时捂住耳朵。声波经过之处,他们腕上的风铃瓷片纷纷炸裂。透明人形发出尖叫,身体出现无数裂纹:“你怎么会...“

周明远趁机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带血的八卦:“离为火!“他竟将血卦拍向自己胸口,残余的白鹿瓷印完全融化。更惊人的是,这些釉浆没有飞向青瓷,而是组成个微型瓷窑虚影罩住透明人形。

“周家不是叛徒!“周明远七窍开始渗瓷浆,“我们世代...“

透明人形突然尖啸着突破封印。它伸手抓向青瓷心口,指尖已经触及皮肤。千钧一发之际,青瓷的声瓷臂自动挥动,在空气中刻出九江剪纸特有的“过江纹“。镂空的声波精准斩断透明人形的手臂,断肢落地即凝成青瓷残片。

月食开始了。非遗传承人们齐声诵念古怪咒文,他们脚下的青石板纷纷瓷化,形成无数尖刺射向龙缸窑。青瓷的声瓷臂插入地面,剐出《陶记》失传章节记载的声纹。青石板立刻共鸣起来,将飞来的瓷刺全部震成粉末。

“没用的...“透明人形开始吸收月华,“三脉灵气已经...“

合体瓷灵的最后残焰突然扑向龙缸窑。殉窑兄弟的虚影在窑口清晰浮现,哥哥转头对青瓷说了句话,口型分明是“双耳瓶本是...“随后两人相拥跃入再现的明代窑火,爆发的七彩光晕将非遗传承人们全部掀翻。

透明人形发出惨叫,身体被灼出无数孔洞。它疯狂扑向青瓷,却在触碰她后颈胎记的瞬间僵住——胎记正发出与龙缸窑遗址相同的青光。

“原来你早就...“透明人形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那一世的你竟然...“

周明远用最后力气抛出块碎瓷。瓷片划过青瓷后颈,胎记中渗出滴蓝血落在透明人形眉心。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人形开始不受控地坍缩,最终变回胎儿大小,被吸回双耳瓶残片中。

非遗传承人们突然集体吐血。他们腕上残余的风铃瓷片全部飞向龙缸窑,在窑口组成朵扭曲的莲花图案。为首者跪地嘶吼:“月食结束前...必须...“

鄱阳湖方向传来闷雷般的钟鸣。青瓷的瓷眼穿透夜幕,看见湖心升起直径千米的瓷质漩涡。更骇人的是,漩涡中心浮现出龙缸虚影,缸壁上清晰显示着三处闪光点——白鹿洞书院、流泗桥与此刻的龙缸窑遗址。

“三脉归一...“周明远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他要借你的身体...“

青瓷的声瓷臂突然自动指向东方。瓷眼视野里,三个穿非遗中心制服的老人正将个昏迷女孩推向湖心漩涡。那女孩后颈赫然也有莲花胎记,只是颜色血红。

“又一个许氏血脉?“青瓷的疑问被剧痛打断。她的心脏突然被无形力量攥住,瓷化纹路瞬间爬满全身。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见的是周明远透明化的手掌穿过了自己身体,以及龙缸窑遗址上方浮现的巨型瓷碑——

“三脉归一,龙缸现世“八字下方,多出一行小字:“然容器有二,一体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