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凶刃归巢，无尘斩业

污水深处，紧攥暗红剑鞘的枯爪猛地一紧！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源于血脉的原始暴戾正在苏醒！

嗡！

并非声音，而是骨骼深处滚过的沉重震动！

像古老巨兽喉间发出的第一声闷响！

那柄一直死寂的“锈剑”骤然疯狂剧颤！不止是被握着，而是它自身在狂暴复苏！暗红如凝血凝固的剑鞘——先前伪装朽木的部分寸寸开裂剥落，暴露出底下冰冷、隐现螺纹的奇异金属基底——表面瞬间炸开无数道赤红灼目的细密脉络！那是蕴藏在金属深处的能量狂流！它们爬满剑鞘，发出熔炉铁水般的暗金光芒！连带着周围腥臭的污水都翻滚沸腾，蒸腾起大片刺鼻白气！

“呃…？！”佝偻灰影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闷哼，紧握剑鞘的枯爪如遭火燎般猛地弹开！手腕上蠕动的紫纹在赤光下瞬间褪色扭曲，如同烫伤的虫子般剧烈抽搐！

就在枯爪被迫松开的瞬间——

咻——！

一道暗红裹挟着撕裂夜风的尖啸！

整柄剑连鞘化作倒卷的赤色闪电！快得模糊！掠过之处，空气被撕裂拉出一道灰白焦痕！

陆颖儿涣散的眼神还来不及聚焦，只觉一道灼热厉风如烧红的铁鞭从身侧扫过！几缕被风刃切断的发丝无声飘落。

“咚！！”

沉响如重鼓擂击！

那异变的长剑不偏不倚，重重撞入明心不知何时抬起、向前虚握的左掌！

入手温凉似浸血的古兽獠牙！一股庞大得恐怖的力量顺着剑身狂涌而入，与他体内正在撕扯经脉、燃烧骨血的沸腾热流狠狠对撞！

啊——！！

明心喉中爆出非人的嘶吼！身体被巨力撞得向前弓起，双脚离地向后倒滑！靴底在滑腻青苔上犁出两道清晰白痕！全身毛孔喷出滚烫的白气，如同瞬间置身熔炉！左肩那片盘桓整晚的虚无空洞，被这血肉相连、骨髓共振的归位感瞬间填满、撑裂！一种糅合了毁灭与新生的极致震荡席卷全身！

他死死攥住那仍在疯狂搏动、如活心般的剑柄！大片“锈迹”脱落，露出冷硬黝黑的本体，唯有剑锷处一枚獠牙状的凹槽深处，嵌着一点凝固岩浆般的赤金！

滑行骤停。明心低头。

视线落在左手中紧握的、脉动不休的凶器上。

陆颖儿捂着剧痛的胸口，喘息着抬眼望去——目光触及明心抬起的脸时，一股发自骨髓的冰寒瞬间冻僵了她的血液！

明心的双眼……

眼白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片空洞、不祥的漆黑深渊！原本的瞳孔，化作两道极其细微、却锐利得能刺破夜幕的金红竖缝！竖缝之中，毫无人该有的情感——只有一种冰冷到灭绝、漠然到虚无的光！瞳孔边缘，蛛网般细密的赤黑血丝正疯狂地从眼球深处向上蔓延，如同某种远古封印被瞬间击碎的痕迹！

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气息——一种将天地万物、血肉生灵都视为尘埃的……纯粹的、冰冷的“无”！

鬼面人面具下那双古井般死寂的眼睛，在映出对面那双非人竖瞳的瞬间，第一次裂开了细微的波动！他那只一直按在怪形刀柄上纹丝不动的手……指关节绷紧了！仿佛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头解封的太古凶兽！

巷底，佝偻灰影猛地抬起头！压低的蓑笠下第一次露出一部分枯槁深陷、颧骨高耸的狰狞下颌轮廓！嘴角不自然地抽动！手腕上那道被灼伤的紫纹在他枯黄的皮肉下疯狂扭曲！喉咙里发出一串如同破风箱摩擦的咯咯声——是惊骇？狂喜？还是恐惧？！

明心缓缓抬头，那双金红撕裂的竖瞳，越过挡在身前、因剧痛而颤抖的陆颖儿的肩膀，笔直地、漠然地锁定了巷底那个佝偻的身影。

他紧握凶刃、指缝迸射细微赤芒的左手，带着一种生疏掌握可怕力量的迟缓感……极其缓慢地抬起——剑尖所向，正是那扭曲的紫纹，与那枯槁的下颌！

风停了。水滴悬在半空。巷壁苔藓边缘凝着的一滴浊水，晶莹如泪，倒映着下方杀戮的场景。

明心动了。

或者说，那柄紧握的凶刃，牵引着他的身体动了！毫无预兆，仿佛他的存在只为这一“动”！

抬臂。

仅仅是抬臂的动作！

缓慢得诡异，沉重得如同推动冰山。

臂膀抬起一寸，那双布满裂痕的金红竖瞳便森然转动一寸，死死锁住巷底灰影暴露的下颌与那道扭曲的紫纹！手中的剑柄在他掌中搏动，发出低沉如巨兽喘息般的嗡鸣。剑锷深处那点赤金骤然亮起，如同深渊睁开了眼睛！

嗡鸣瞬间拔高为刺耳的尖啸！

悬空·无尘！

没有花招，甚至没有招式。只是……劈落！顺着视线锁定的方向，将剑自上而下，悍然劈落！轨迹笔直得如同从天上垂落的标尺！

“锵——！”

剑锋切过虚空的声音，如同绷紧的琴弦被骤然撕裂！一道细微、凝练到极致的灰白直线，瞬间在剑锋前延伸！细如发丝，所过之处，两侧的空气无声裂开，露出底下纯粹的虚无！像是无形的刻刀，沿着这条线，蛮横地将空间一分为二！

线，瞬间贯穿十丈陋巷！从明心身前，直抵巷底的佝偻灰影！

佝偻灰影枯槁的面部瞬间僵硬！所有防御、阴狠毒劲、腕上狂扭的紫纹，在这绝对的“无尘”一线前，脆弱如薄冰！灰线触及他麻衣的瞬间，没有阻挡！线向前推进，而他的身体——从头到脚，连同手中紧握的诡异兵器，无声无息地被从中剖开，分为左右对称的、光滑如镜的两片！

没有喷血，没有惨叫。

只有一片切割后的“死寂”。被剖开的尸体保持着僵立，断口处光滑异常，肌肉骨骼的纹理清晰凝固在断开的瞬间！剑势之下，连他脚下污浊的水面都被斩开一道笔直的深缝！

几乎在明心抬臂的同时——

锵啷！

身后寒光炸现！

那鬼面人终于动了！他压低的奇形短刀终于出鞘！却并非迎击那“无尘”的剑线，而是……自保！刀刃带着毕生凝聚的凌厉真罡，在身前挽起一道狂烈凶悍、层层绽开的灰蓝色刀幕！

幕成！鬼面人身形立刻向巷口爆退！刀幕只为争取一瞬！

然而——

灰白细线撞上刀幕！

滋——！

如同烧红的铁丝刺入油脂！那足以劈山断水的刀罡冰幕，在接触细线的瞬间，竟像琉璃一样寸寸粉碎湮灭！只有细微的物质分解声！灰白细线只是微微一颤，速度不减，冷酷地从正在爆碎的刀罡乱流中心笔直穿过！仿佛任何阻挡都注定徒劳！

鬼面人面具下那双死寂的眼睛，第一次也最后一次映出了——真正的恐惧！灰白细线掠过他爆退中横挡胸前的刀刃——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鬼面人爆退的身形骤然钉在原地！全身的灰蓝气劲瞬间溃散。那张树皮面具从中裂开一道笔直的细缝，缝隙下方印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接着，整个身体沿着那道被线贯穿的轨迹，从眉心到脚底，完美地一分为二，无声地向两侧滑落倾倒！断裂的内脏断面，光滑如同打磨过。断裂的短刀，也随着尸身分成两截，“当啷”两声跌落污浊地面。

一次抬臂。一次劈落。两个凝息后期的高手，连同他们手中兵器，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去的尘埃，彻底……消失。

风，似乎重新流动。那悬在苔藓下的水珠终于落下，“嗒”地砸在明心脚边污浊的积水中。

积水倒映着他低垂的左手。那柄暗红凶刃上的赤芒已然收敛，剑锷深处那点赤金幽幽流转。剑脊之上，残留着一道极淡、正缓缓消散的灰白线痕。

陆颖儿靠着冰凉的墙壁，手捂着撕裂般疼痛的胸口，嘴角血迹未干。她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血液在耳边奔流。

视线穿过弥漫的尘埃，死死钉在明心执剑的左手上——那手指紧握剑柄，稳定如磐石。可视线向上移动，明心持剑站立的身影，却散发出一种吞噬一切的、绝对的“空无”。

那双非人的金红竖瞳，缓缓扫过地上两片被完美剖开、断面光滑的尸身，眼神如同扫视几颗地上的石子。

巷顶上方，被剑气撕裂朽木长廊落下的碎屑，无声飘散，混入地面的血泥污水中。

她鬓角的白玉飞燕簪剧烈嗡鸣震颤，簪首的玉珠在高频抖动，几乎要碎裂开来！羊脂白玉的簪身，在巷内残存的光线下，反射着既冰冷又脆弱得惊心的寒光。

浓稠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而他手中的剑，却在低鸣。

如同饮足了血的凶兽，暂时收起了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