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七次循环:囚笼画影 傀儡的低语

“嗡——!!!”

毁灭性的低频声波如同深渊巨兽的咆哮,持续撕扯着废弃温室的空气。地面疯狂震动,头顶锈蚀的钢架发出垂死的呻吟,大片的铁锈和灰尘如同黑色的雪崩般倾泻而下!那面巨大的玻璃幕墙早已彻底崩碎,锋利的碎片暴雨般砸落,在淤泥和枯枝败叶中激起无数细小的死亡涟漪。

林晚被陈默死死护在身下,冰冷的淤泥和腐烂植物粘稠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巨大的嗡鸣彻底淹没了听觉,耳膜仿佛被撕裂,每一次震动都像重锤砸在五脏六腑上。眼前的世界在剧烈晃动中模糊、扭曲,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在剧痛和声浪的夹击下摇摇欲坠。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她那涣散的目光,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了那个敞开的升降梯入口!

透过陈默的肩膀,穿过纷飞的玻璃碎片和弥漫的烟尘,她看到了!

那只苍白得如同石膏、毫无血色的手,死死地抠在升降梯井边缘冰冷的金属框架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脱力滑落!

而那只手的主人——那张从下方纯白地狱中抬起的脸——正暴露在混乱的光影和烟尘之下!

苍白!极致的苍白!

如同被漂洗过无数次、失去了所有生命底色的纸张。年轻清秀的五官僵硬地凝固着,没有任何表情的涟漪,像一具精心雕琢却忘了注入灵魂的蜡像。深棕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同样毫无血色的脸颊和脖颈上,如同枯萎的水草。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空洞!死寂!如同两颗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珠,倒映着头顶疯狂闪烁的警灯和纷落的碎片,却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光彩和焦距。它们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上方混乱的世界,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汲取空气,又或是想发出声音。但只有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断断续续的气息,从苍白的唇间逸出,瞬间被狂暴的声浪撕碎。

“鸢尾花”!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惊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瞬间淹没了她!她还活着!却活成了这副模样!一个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苍白躯壳的…人偶!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在头顶持续不断的恐怖嗡鸣和纷落的死亡碎片中,那个苍白的人偶,用那只颤抖的手,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试图从狭窄的升降梯缝隙中…爬出来!她的动作僵硬、笨拙、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在被无形的丝线强行拉扯!

“救…救人!”陈默的吼声在剧烈的耳鸣中显得异常遥远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猛地推开护住林晚的手臂,不顾头顶依旧簌簌落下的铁锈和灰尘,如同猎豹般朝着升降梯入口冲去!

“掩护陈队!”还能行动的特警强忍着声波冲击带来的剧痛和眩晕,抬起枪口,警惕地指向升降梯下方那片未知的纯白黑暗!光束在弥漫的烟尘中剧烈晃动,试图锁定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

陈默冲到升降梯井边缘,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探身下去,强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伸出,一把抓住了那个女人苍白纤细、冰冷异常的手腕!

触手的感觉让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那手腕纤细得可怕,皮肤冰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像握住了一块刚从冰柜里取出的石膏!而且…僵硬!那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并非挣扎,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抗拒意味的…僵硬感!仿佛她体内的每一根肌腱、每一块骨骼都在拒绝被拉出那个纯白的地狱!

“抓紧我!”陈默用尽全力嘶吼,手臂肌肉贲张,试图将她拖拽上来!

就在这时!

“滋——!”

一阵更加尖锐、更加短促的电流噪音,猛地从升降梯井深处那片冰冷的纯白中爆发出来!如同某种警报被触发!

紧接着!

“嗡——!!!”

那枚依旧躺在枯萎鸢尾花祭坛中央、持续发出尖锐嘶鸣的黑色音叉,其震颤的频率陡然一变!变得更加急促、更加尖锐!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林晚的太阳穴!

“呃啊——!”林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刚刚因陈默动作而稍缓的剧痛瞬间以十倍百倍的强度反噬回来!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口疯狂震动的巨钟里!视觉瞬间被剥夺!眼前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剧烈的眩晕!她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淤泥中,双手死死抠进地面腐烂的植物残骸里!

而升降梯井口,那个被陈默抓住手腕的苍白女人,在音叉震颤频率改变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紧接着!

她那只被陈默抓住的、原本僵硬抗拒的手臂,猛地爆发出了一股与其苍白纤细外表完全不符的、极其强大、极其突兀的力量!

“呃!”陈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竟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拽得一个趔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差点栽进那深不见底的升降梯井中!

“陈队!”旁边的特警惊骇欲绝,猛地扑上去抓住陈默的战术背心!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个苍白的人偶,借着这拽动陈默的反作用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纸片般,猛地向上弹起!以一种极其诡异、完全违背人体力学的姿势,极其迅捷地…从狭窄的缝隙中完全钻了出来!

她轻盈地落在湿滑的、布满玻璃碎片的地面上,赤着同样苍白冰冷的双足。深棕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白色的、沾染着不明污迹的宽大病号服(显然来自“纯白之间”)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瘦削的身体上。

她没有看任何人。空洞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仿佛刚才那爆发的力量和诡异的动作,只是设定好的程序被触发。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在头顶依旧持续的恐怖嗡鸣声中,她动了。

不是走向安全的地方,也不是攻击任何人。

她极其缓慢地、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般,僵硬地转过了身。空洞无神的眼睛,无视了周围所有指向她的枪口和强光手电,无视了挣扎着爬起来的受伤警员,无视了惊魂未定的陈默…

最终,那两道毫无焦距、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视线,穿透了混乱的光影和弥漫的烟尘,精准地、死死地…落在了蜷缩在淤泥中、痛苦不堪的林晚身上!

那目光…冰冷!漠然!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锁定!

林晚在剧痛和眩晕中,感到一股冰冷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寒意瞬间爬满了她的脊背!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冷汗和泪水模糊的视线,对上了那双空洞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

那个苍白人偶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极其僵硬地…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林晚的脑海中,却如同被无形的电波强行植入,瞬间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指令接收:引导目标…进入…纯白之间。”**

引导目标…进入…纯白之间?!

目标是…我?!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林晚浑身冰冷!沈聿白!他控制了她!把她变成了傀儡!变成了引导我走向最终“蜕变”的工具!

“拦住她!”陈默狂吼,猛地拔出手枪!他看出了这女人对林晚的威胁!

距离最近的两名特警立刻扑了上去,试图制服这个诡异的女人!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

那个苍白的人偶动了!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滞涩和精准!

她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一拧,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瞬间避开了抓向她的手臂!同时,她那只苍白冰冷的手如同毒蛇般闪电般探出,五指张开,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流,直直地…抓向林晚的咽喉!

目标极其明确!动作狠辣精准!完全不像一个刚从地狱爬出、虚弱不堪的人!

“不——!”林晚瞳孔骤缩!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了她!她想躲避,但身体的剧痛和眩晕让她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持续的低频嗡鸣!

是陈默!他毫不犹豫地开枪了!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地射向那个女人抓向林晚的手臂!他不敢射击要害,目标是阻止!

子弹擦着那苍白的手臂飞过!带起一道细微的血线!灼热的气流让她抓向林晚的动作猛地一滞!

“呃…”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电子元件短路的、毫无痛苦的闷哼,从那个苍白人偶的喉咙里溢出。她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或者只是程序的短暂卡顿?

就在这停滞的瞬间!

“抓住她!”陈默再次怒吼!

两名特警趁机猛地扑上,终于死死地扣住了她的双臂和肩膀!强大的力量让她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她像被捕兽夹夹住的猎物,身体徒劳地挣扎扭动着,力道依旧大得惊人,却无法挣脱两名训练有素特警的钳制!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林晚的方向,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似乎在重复着那个冰冷的指令。

“控制住了!”特警报告,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陈默迅速上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个女人苍白冰冷、毫无表情的脸,又看向她手臂上被子弹擦过的伤口——伤口很浅,渗出一点点暗红色的液体,但那液体…似乎粘稠得有些过分,颜色也过于暗沉。

“带她出去!立刻进行医疗检查和隔离!注意她可能携带未知药物或装置!”陈默沉声下令。这个女人是重要的线索,也是受害者,但此刻更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未知因素。

两名特警立刻押着这个依旧在无声挣扎、空洞眼睛锁定林晚的苍白人偶,快速向破开的温室大门撤去。

陈默这才转身,大步冲到林晚身边,将她从冰冷的淤泥中扶起。“怎么样?能坚持吗?”他的声音带着急切。

林晚剧烈地喘息着,头痛欲裂,眼前依旧阵阵发黑,巨大的恐惧和刚才那冰冷的指令还在脑海中回荡。“她…她刚才…在我脑子里…说话…”她声音嘶哑破碎,“指令…引导我…进入纯白之间…”

陈默脸色骤变!精神控制?声波植入指令?!沈聿白的手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诡异和可怕!

“纯白之间入口已经打开!他很可能还在下面!”陈默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看向那敞开的、散发着冰冷消毒水气息的升降梯井,“我们必须下去!在他完成对那个女人的‘第七次’之前!或者…在他在下面给你准备好‘舞台’之前!”

林晚的心脏因恐惧而剧烈收缩。下去?进入那个沈聿白精心打造的、象征着精神“纯白”的牢笼?那个女人…那个被变成傀儡的“鸢尾花”…就是活生生的警告!

然而,沈聿白最后那句无声的“轮到你了”,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回响。逃?能逃到哪里?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操控那该死的音叉和药物,她永远都是他笼子里的“雏鸟”!

恨意!那焚烧一切的恨意再次压倒了恐惧!她用力推开陈默搀扶的手,挣扎着自己站稳!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盯向那个纯白的入口!

“走!”她嘶哑的声音带着斩断一切退路的决绝!

陈默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犹豫。“第一小队!跟我下!其他人!守住入口!建立通讯中继!随时支援!”他率先走向升降梯井,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利剑,狠狠刺入下方那片冰冷刺眼的纯白!

狭窄陡峭的金属阶梯向下延伸,墙壁和脚下的阶梯都是那种高反光率的纯白色特种材料,在强光照射下散发着冰冷、毫无生气的光芒。空气干燥得令人喉咙发紧,弥漫着浓重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几乎闻不到任何其他气息。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无菌的…培养皿。

林晚跟在陈默身后,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金属阶梯上,发出轻微的回响。越往下走,那股冰冷的、非自然的“洁净”感就越发强烈,压得人喘不过气。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声,在死寂的纯白甬道里被无限放大。

阶梯并不长。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底部。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但异常规整的密闭空间。四壁、天花板、地面…全部是那种冰冷刺眼的纯白色高反光材料。没有任何窗户,只有顶部镶嵌着几盏散发着惨白冷光的LED灯管,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却毫无温度。

空间里几乎空无一物。没有家具,没有设备,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只有空间正中央的地面上,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同样由纯白色聚合材料制成的…单人床。

床上空无一人。白色的床单铺得异常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而在纯白墙壁的尽头,正对着升降梯入口的方向,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光洁如镜的…显示屏。

此刻,那块巨大的显示屏是亮着的。

屏幕上没有任何复杂的画面或数据流。

只有一片纯粹的、刺眼的、令人绝望的…

**纯白色。**

如同这个空间本身的颜色被无限放大、凝固在了屏幕上。

而在那片纯白的背景中央,只有一行用极其优雅、林晚和陈默都无比熟悉的钢笔字体写成的黑色文字:

**欢迎回来,晚晚。**

**第七次蜕变,开始。**

**——哥哥**

冰冷的字体,如同刻在墓碑上的铭文。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纯白的地狱。

林晚站在入口处,看着那块巨大的、散发着刺眼白光的屏幕,看着那行冰冷的欢迎词,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沈聿白…他不在这里!他根本不在这里!他留下这个空荡荡的“纯白之间”,留下那个被控制的“鸢尾花”,留下这行字…只是为了告诉她:游戏,在他选定的时间和地点,才刚刚开始!而她,无处可逃!

就在林晚被这冰冷的宣告和巨大的绝望冲击得几乎站立不稳时——

“滴…滴…滴…”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带着规律节奏的电子提示音,毫无预兆地,从那张空无一物的纯白单人床内部…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