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记忆深渊

沈彻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林修文张狂的笑声与记忆深处的轰鸣重叠。手中玉佩迸发的蓝光如蛛网蔓延,在地面投射出破碎的万相楼残像。他踉跄着扶住墙,指尖触到的砖石突然变得滚烫——整座建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露出墙体内部密密麻麻的黑色脉络,像极了某种生物的血管。

“小心!”谢无咎的竹杖横扫过来,将一只从地底钻出的骨手击碎。那些白骨关节处缠绕着活人头发,指缝间还嵌着未腐的皮肉。阿蝉捂住流血的肩胛,青铜短刃在掌心震颤,刃身映出她苍白的脸:“这些东西......和我在古籍里见过的‘噬念者’一模一样!”

林修文的折扇轻敲掌心,眼中闪过阴鸷:“公主殿下记性不错。不过你恐怕不知道,这些噬念者的本体,正是你心心念念想救的洛京百姓。”他抬手示意,黑衣人同时抛出手中火把。火焰落地的瞬间,碳化的墙壁轰然爆开,无数黑色飞虫裹挟着腐臭扑面而来。

沈彻挥刀劈开虫群,刀刃却被腐蚀出细密的孔洞。记忆碎片如锋利的刀片在脑中翻搅: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浑身浴血,将玉佩塞进他怀中时,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竟与林修文有七分相似;还有万相楼崩塌前,楼内传出的诡异童谣,此刻正从飞虫群中幽幽传来。

“沈捕头!接着!”谢无咎抛出一枚棋子。棋子在空中炸开成银色屏障,将飞虫尽数弹开。他的灰眸泛起血丝,银丝从竹杖源源不断涌出,在地面编织成复杂的阵法:“这些虫群是执念具象化的产物,必须切断它们与枢机的联系!”

阿蝉突然指着天空惊呼。城隍庙方向的血色漩涡中,缓缓浮现出巨大的人脸轮廓——那是由无数扭曲的面容拼凑而成,每只眼睛都流淌着血泪,每张口都在发出不同的嘶吼。林修文望着天空,神情近乎癫狂:“看到了吗?这就是万相楼的意志!当七枢机共鸣,整个洛京的执念都会成为我的力量!”

沈彻握紧玉佩冲向林修文,却在半途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地面裂开缝隙,伸出无数锁链缠住他的脚踝。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的朔月之夜,他亲眼目睹林修文将活人推入万相楼的献祭池,那些人的惨叫声与此刻噬念者的嘶吼如出一辙。

“你以为自己是在追查真相?”林修文的声音混着虚空的震颤,“错了,你不过是我养了三年的钥匙!当年故意让你带着玉佩逃走,就是为了今日......”他猛地扯开衣领,胸口赫然烙着与玉佩相同的“万相”符文,“七枚玉佩,七个宿主,而你——”

沈彻的佩刀突然脱手,悬浮在空中转向他的咽喉。阿蝉挥刀斩断锁链,却被黑衣人缠住。谢无咎的银丝阵开始崩解,噬念者的尖啸震得他七窍渗血。千钧一发之际,黑袍人破窗而入,手中锈剑划出古老的符文:“沈彻!用你的血激活玉佩!”

剧痛从掌心炸开。沈彻咬碎后槽牙,将流血的手掌按在玉佩上。蓝光冲天而起,与血色漩涡激烈碰撞。他的意识突然被吸入玉佩内部,这里是一片漆黑的深渊,无数记忆碎片如流星划过:林修文与神秘组织的密会、谢无咎在雨夜绘制地图的背影、阿蝉在废墟中捧着前朝遗孤令牌哭泣......

“原来如此......”沈彻喃喃自语。记忆最深处,他看到自己被抹去记忆前的模样——那是万相楼最后的守护者,而林修文,正是当年背叛组织、妄图掌控万相楼的叛徒。玉佩内部的深渊突然沸腾,他听见戴面具的人最后的嘱托:“找到其他玉佩持有者,阻止轮回......”

现实中,林修文的脸色骤变:“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话未说完,沈彻的身影裹挟着蓝光冲出玉佩。他的双眼燃烧着幽焰,手中横刀化作透明的光刃,所过之处,噬念者纷纷消散。黑袍人将一卷泛黄的图纸塞给他:“去城隍庙!毁掉中枢核心,那是林修文力量的根源!”

阿蝉斩断最后一个黑衣人,青铜剑上缠绕的龙吟声震碎对方的兵器。她望着沈彻周身流转的光芒,突然想起古籍中的记载:“万相临世,必有天命之人持双玉而生,以血为引,逆转阴阳。”她握紧腰间的龙纹玉珏,那是她一直以为与溯时镜有关的信物,此刻竟与沈彻手中玉佩产生共鸣。

谢无咎抹去嘴角血迹,竹杖在地面敲出特殊的节奏。整座洛京的建筑开始发出嗡鸣,那些疯狂生长的墙体缓缓收缩。他的灰眸望向沈彻:“东南方向的染坊地下,确实有通往城隍庙的密道,但......”他的声音突然低沉,“密道尽头守着的,是你最恐惧的东西。”

林修文见势不妙,抬手抛出烟雾弹。黑雾中,他的声音阴冷刺骨:“想毁掉中枢?那你们得先穿过万相楼的记忆迷宫!记住,在那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沈彻接住阿蝉抛来的绷带简单包扎伤口,转头望向黑袍人:“您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布满伤疤的脸。沈彻瞳孔骤缩——这张脸,与他记忆中戴面具的人轮廓重合。“我是你父亲。”黑袍人声音哽咽,“当年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抹去你的记忆......”

地面再次剧烈震动,一道裂缝将众人分隔。沈彻握紧玉佩与图纸,对阿蝉和谢无咎喊道:“我们城隍庙汇合!”说完,他转身朝染坊方向奔去。雨幕中,他的身影逐渐与记忆中的守护者重叠,而洛京的天空,血色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吞噬着整片夜幕。

阿蝉望着沈彻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着微微发烫的玉珏。谢无咎的竹杖点在她身旁:“公主殿下,该走了。沈彻要面对的,是万相楼最可怕的记忆囚笼,而我们......”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得去会会林修文的后手。”

两人消失在雨巷的瞬间,城隍庙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万相楼的虚影在血色漩涡中若隐若现,楼门缓缓开启,从中走出的不是人,而是由执念凝成的巨像。巨像每走一步,洛京的街道就塌陷一片,露出地底深处缠绕着锁链的巨大齿轮——那是万相楼的核心,也是洛京真正的心脏。

沈彻冲进染坊时,地下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他握紧光刃,顺着台阶而下。黑暗中,一双幽绿的眼睛亮起,紧接着,无数熟悉的面孔从墙壁中浮现:失踪的王娘子、被噬念者杀死的衙役小陆、还有他记忆中模糊的母亲......

“欢迎来到记忆深渊,万相楼的钥匙。”阴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在这里,你将永远困在最痛苦的回忆里......”

沈彻握紧光刃,刀锋划破虚空:“我来,就是为了终结这一切!”光刃斩落的瞬间,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密道尽头的青铜门。门上刻满扭曲的符文,正中央的凹槽,恰好能放入他怀中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