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夏季，爸妈带着温齐回到乡下老宅。青砖灰瓦的院子被藤蔓爬满了墙，推开木门的瞬间，温齐的目光被墙下的少年牢牢吸引——萧辞倚着晒谷地的石碾，衬衫沾着泥点，睫毛下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完全不像村里人口中“最会闯祸”的野孩子。
当萧辞被奶奶举着扫帚追打时，温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少年忽然转身，狡黠的目光撞进她眼底：“小城里人，要不要看真正的好玩意儿？”
他边往前跑边扭头冲着奶奶大喊：“奶奶别追啦！我带小温齐去后山摘野莓！
身后传来奶奶竹竿敲击石板的清脆声响和爸妈的笑声。话音未落，他已拽着温齐翻过矮墙，踩着露水跑向开满萤火虫的稻田。
从那天起，晒谷场的秋千架上，溪边捉鱼的浅滩里，总晃动着两个追逐的身影。温齐的帆布鞋沾满泥点，却固执地攥着萧辞的衣角，从此萧辞便有了一个“跟屁虫“。那个总把“别怕，有我呢”挂在嘴边的少年带着温齐玩遍了所有。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乡间小路上。温齐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跑到萧辞家，小手用力敲响那扇会发出“吱呀”声的木板门，清脆的声音在小院里回荡：“萧辞哥哥，我来找你玩了！”
萧辞拿上早已准备好的抓虫工具，笑着应道：“来了！”
刚到田里，树上此起彼伏的蝉鸣声瞬间吸引了温齐的注意。他激动地指着树梢，声音里满是兴奋：“这这这！在那儿！”
萧辞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靠近树干，手中的捕虫网缓缓举起。蝉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突然停止鸣叫，扇动翅膀准备飞走。温齐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它。就在蝉展翅的瞬间，萧辞眼疾手快，猛地挥动捕虫网，精准地将蝉罩住。
温齐兴奋地跳起来，“抓到啦！”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瓶子里就装了好几只活蹦乱跳的蝉。
太阳下，两人躺在大树下的阴凉处休息。温齐拿着扇子轻轻扇动，抱怨道：“萧辞，这天好热啊！”
萧辞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调侃道：“夏天当然热啊，笨蛋！”
“不愧是我们俩，真是太厉害了，抓了这么多！”
萧辞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抓鱼去！”
他们来到小河边，温齐脱了鞋，小心翼翼地走进河里，生怕惊跑了鱼儿。萧辞则拿着自制的小渔网，站在一旁观察鱼群的动向。突然，一条肥美的小鱼游了过来，温齐悄悄靠近，双手慢慢合拢。可就在快要抓住的瞬间，小鱼尾巴一摆，溜走了。温齐懊恼地跺了跺脚，溅起一片水花。萧辞低声说：“别着急，我来！”他看准时机，猛地将渔网一捞，一下子就网住了好几条小鱼。温齐开心地拍手叫好，两人又继续在河里忙活起来，不一会儿就收获满满。
突然，萧辞脸色一变，惊呼道：“惨了！”
温齐被吓得一哆嗦，紧张地问：“怎么了？”
萧辞焦急地说：“我们好像没有完成奶奶交代的事情！”两人这才想起出门前奶奶叮嘱的任务，顾不上收拾工具，撒腿就往家里跑。
好在他们赶在奶奶回来之前，手忙脚乱地完成了任务。随后，两人赶紧拿出作业本，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奶奶回来后，看到两人安静写作业的模样，欣慰地笑了：“今天怎么这么乖，是不是犯错了？算了，等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温齐和萧辞对视一眼，偷偷笑了起来，刚刚贪玩的紧张早不在，满心期待着奶奶的美食。
成绩的到来，温齐坐在石头上，江南小城的石板路有着青苔。温齐攥着被揉皱的成绩单缩在巷口，三个叼着香烟的高年级生正用脚碾过他的书包，油墨未干的分数在泥水里晕染成斑驳的墨团。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烟味的气息。
温齐大叫道“谁来帮帮我！“少年发白的指节深深掐进掌心。
暮色像被揉皱的灰绸，最后一缕光从瓦檐角滴落。系着红领巾的男孩攥紧书包带。巷口理发店的灯管在雨雾里滋滋闪烁，将他单薄的影子拉长又扭曲，他朝着暗处那个忽明忽暗的白点，跑了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放开他！“
萧辞像奥特曼一样举着木棍冲了进来。少年单薄的校服下摆被风掀起。高年级生抬脚踹像温齐，萧辞侧身挡住温齐时，后腰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踉跄着撞在湿漉漉的砖墙上。
推搡声、闷哼声与雨点砸在青瓦上的声响混作一团。最后高年级生他们被警察抓去拘留了，警局外两个小男孩并排坐着。梧桐树下，萧辞颤抖着摸出藏在口袋里的冰棍，两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分食着半化的红豆冰棍。
陆川肿起的眼角还渗着血珠，却咧着嘴笑：“等我们穿上警服，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暮色渐浓，陆川用捡到的铁钉在石阶角落刻下“齐辞“二字，萧辞从饼干盒里摸出两颗水果糖。警车的红蓝警灯扫过他们稚气未脱的脸庞，誓言随着梧桐叶上的雨滴，坠入江南绵长的雨季。派出所门口，温齐的母亲几乎是踉跄着冲上前，手指悬在儿子泛红的脸颊上方微微发颤。
“疼不疼？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里裹着哭腔，温齐却破涕为笑，沾满尘土的手指指向身旁的萧辞。
“妈！是萧辞哥哥冲进小巷救的我！“
话音未落，萧辞的父亲已经大步上前，手掌重重拍在少年的肩头：“好小子，有种！“
两个母亲对视一眼，眼角还挂着担忧的泪，却同时破颜而笑。那些未说出口的感激与信任，早已在这场意外里酿成醇厚的情谊。暮色在十字路口，两家长辈说着道别的话。
我抬眼望着路灯下拉长的身影，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萧辞哥哥，明天见。”
“明天见”
此后每个清晨，他们都会在刻字处碰面，一起奔向派出所旁，里面的枪声与他们的读书声交织，在时光里酿出最纯粹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