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福威镖局

空谷回音雷乍生，蹄敲乱石似弦惊。

风卷残空星辰隐，云垂大野天将倾。

奔行于夜色之中的楚休，抬头望着被阴云遮蔽的夜幕上的星辰，感觉到大雨将至。

看样子，今晚是肯定到不了武定县。

还是找一处地方避雨吧。

好在，远远的，在夜色山林之间，看到了一处建筑，应该是山神庙宇之类的地方吧。

楚休打马快行，直奔庙宇所在。

然而，刚到门口，还未来得及下马，便听到了庙宇里传来的声音。

“何人！？”

听到如此警觉的声音，楚休便意识到应该已经是有人在此处歇脚了。

行走江湖的规矩，楚休虽然不知道。

但最近杀了不少人，通过大家零散的记忆碎片，多多少少倒是知道一些。

若是在野外遇到这种庙宇或者山洞，大家都是临时经过，后进去之人，要经过先进去人的许可，才能进去。

倒不是什么先来后到，主要是大家都求一个安全。

楚休下马，朝着虚掩的庙门拱手施礼。

“在下楚休，途径此处，原本想要赶夜路，抓紧回武定县。

可看眼下天色，怕是马上要下雨，只能找此处避雨。

还望里面的诸位，通融一二。

让我进去，休息一夜，不胜感激。”

听到这话，里面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此处庙宇名为戴候祠，是一座山神庙。

此时，在山神庙的大殿里，十几名年轻的趟子手和镖师，看向正中的一位老镖师。

老镖师的目光扫过两辆大车上的货物，然后朝着其中一个年轻的趟子手，使了一个眼色，打出手势。

趟子手明白，轻轻走到院子里，爬上墙头，偷偷朝着外面望过去。

而楚休在外面等了一下，见到里面没回应，眉头微皱。

这怎么还不搭理人啊！

“若是有什么不方便，也没关系。

虽然这荒郊野岭，没有避雨的地方……

虽然我只身一人，无依无靠……

虽然我可能淋雨生病，然后高烧不退……”

吱呀——

红着脸的年轻趟子手将大门拉开。

“路过的朋友，进来一起吧。”

楚休再次拱手感谢。

刚刚就在楚休道德绑架的时候，里面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虽说这一趟押镖的东西，价值不菲，但也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啊！

总镖头，你听听，外面的那个楚休，多可怜啊！

但总镖头还是让趟子手看了外面之后，确定来的人身上有不少行李，这才点头允许放人进来。

毕竟若真的是歹人，断不会带着大包裹出门。

楚休牵着马进来，看了一眼在场的十几个人，以及正中的一名眉宇之间尽是威武的老者。

“在下楚休，先谢过诸位了。”

楚休将自己的马牵到一旁，找了一棵树拴好，然后将上面重重的包裹摘下来，扛着走进了戴候祠的庙宇里。

不过正中最宽敞的位置被镖局的人占据着，楚休这个“客”自然不好和他们靠得太近。

找了一处靠墙的角落坐下，将东西放好，拿出干粮，自己吃了起来。

老镖头原本见到楚休一个人，还带着行李，颇为放心。

但楚休的东西放在地上，细微的金属声响，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作为老江湖，他对于刀剑这种东西的声音很敏感。

所以一下便能听出来，楚休的那个大包裹里，恐怕有几件兵刃。

难道是探子？

“楚小兄弟，过来一起吃点吧。”

老镖头朝着楚休拱手道，“我们也刚到没多久，这里还有不少吃食。不妨一起。

实不相瞒，我们是福威镖局的。

小兄弟不必担心。”

老镖头说是让楚休过来一起吃点儿东西，实则是想要进一步试探。

楚休笑着拱手道了声谢。

“不必了，我随便吃两口就好。”

一旁倒是有一个机灵的年轻镖师，似乎看出来自家师父的意思，朝着楚休道：“阁下，你这包裹这么大，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楚休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同僚遗物。”

“抱歉，是在下刚刚失言了。”

老镖头还是有些不太信，朝着身旁的小孙女嘀咕了两句。

小姑娘马上翻找出来一个干净的碗，用清水冲洗了一下，盛了一碗肉汤过去。

甚至还在里面掰了半块饼子。

“抱歉，刚才我师兄说话没注意分寸。

这夜深露重的，楚小哥还是吃点儿热乎的吧。”

楚休知道这是对方的一番好意，便谢过之后，端过来开始吃。

毕竟人家真的是开镖局的，楚休刚刚就注意到那两架马车的辙印很深，显然马车上是真的有货物。

所以不是冒充镖局的山贼土匪，也没必要对自己一个路人出手。

见到楚休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老镖头这才放下心来。

出门在外，他总是很小心。

而这样一个身上可能带着不少兵器的路人，如若真的是来对付他们的，那么在行动之前，不可能不先吃个七八成饱。

毕竟之后要交手，饿着肚子可不行。

但看楚休吃得很香，那么大一碗肉汤还有半个饼子，甚至他自己手里的干粮都吃下去了，应该不是有备而来的山贼匪类。

楚休吃完，将碗还给小姑娘。

“一饭之恩，不胜感激，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小姑娘听到楚休的话，不禁一笑，觉得这一饭之恩的说法倒是很有趣。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我爷爷又叫什么吗？”

楚休心中觉得好笑，我就随口一说，你当真啊？

“还未请教。”

这时，旁边的年轻镖师忍不住显摆起来。

“这是我们镖局的小开心果，张妙妙。

而这位，我们福威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人称‘一拳铁拳震川蜀，两臂千钧何为武’的铁拳张何武！”【注13】

年轻镖师说完，一脸自豪，刚想要再趁机介绍一下自己，结果……

却看到楚休的一脸茫然。

但楚休也意识到自己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似乎不太友好的样子。

马上拱手道：“原来是张前辈，久仰久仰！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气度不凡。”

张何武撇着嘴，朝着自己徒弟屁股踢一脚。

“别人知道的名号，才叫名号。

哪有人自己往外吹的？

而且，我也老了，不中用了。”

张何武话音刚落，便听到戴候祠外，传来一声回应。

“既然老了不中用了，就痛快将东西交出来吧。

免得福威镖局，大办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