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当代简史

一 “5·13”事件与国民阵线成立

20世纪60年代后期，马来西亚的种族矛盾日益尖锐，社会动荡不安。1969年5月，马来西亚举行独立后的第三次大选。长时期的种族分歧和文化差异进一步加强了各政党的政治竞争和经济竞争。在5个星期的激烈竞选活动中，长期存在的民族紧张关系更加恶化。马来人怨恨华人，认为华人在文化上自高自大，蔑视马来人的语言、政治、宗教所具有的不可否认的卓越地位以及经济上的优越地位；而华人方面则要求实行民族政治平等，以此作为保护华人经济前途的唯一有效手段，反对把华人视为次等公民。选举中的争斗成为大选揭晓后爆发种族冲突的诱因。

在这次大选中，以巫统为首的马华印联盟失利，联盟在议会里的议席由1964年选举时的89席下降为66席，联盟中马华公会的33名候选人只有13人当选，而华人反对党——民主行动党（简称“民行党”）、民政党等获得的席位则有所上升，民行党获13席，民政党获8席。这样，在104个议席中，联盟党获66席，泛马伊斯兰党获12席。因此，联盟党仍可以组织中央政府，但其在大选中的失利和华人反对党力量的增强，使马来人充满危机感，情绪激昂。

5月13日，大选结果公布后，当民行党和民政党的华人青年支持者一起举行胜利游行，向雪兰莪州务大臣拿督·哈伦在吉隆坡的官邸行进时，与愤怒的马来人发生冲突，并发展成为持续4天的骚乱，局势失去控制，华人的店铺和住宅遭到纵火和抢劫。骚乱很快从吉隆坡蔓延到其他地方，从冲撞到杀人放火，持续了半个月。据有关统计，在1969年5月13日至7月31日的冲突中，各族死亡共196人，受伤367人，被警方拘捕及被法庭起诉的共9143人，失踪37人，财物损失巨大。这场马来西亚历史上罕见的种族冲突被称为“5·13”事件。

1969年5月13日当晚，总理东姑·拉赫曼宣布雪兰莪州进入紧急状态。第二天，最高元首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中止国会民主。第三天，东姑·拉赫曼在巫统激进派的压力下，宣布成立以敦·拉扎克为主任的国家行动委员会，负责全国行政事务，拉扎克实际上接管了全国权力。其间，马华公会曾一度退出政府，马来人全面控制政权。

1970年8月31日，最高元首公布国家原则，重申伊斯兰教是官方宗教，要求人民效忠元首，维护宪法，不议论敏感话题。9月21日，拉赫曼总理下台，拉扎克于当天就任总理，这样国家政权转移到第二代马来人手中。为避免悲剧重演，确保马来人的特殊地位，拉扎克决定恢复民选议会，结束国家行动委员会的统治，但坚持立即通过宪法修正案。1971年2月国会重开，宪法修正案通过。修正案规定，禁止在议会内外公开讨论可能引起种族冲突，或对政府的意图不信任的问题，否则作为非法煽动罪论处。同时规定，禁止质询1957年宪法中有关国语、马来族特殊地位、马来统治者地位和主权及公民权等条文，取消议员在议会内的言论不受司法管辖的权力，赋予最高元首权力，以直接谕令大专院校给马来人和土著一定比例的名额。有关法令使马来人的特权确认和扩大。慑于新颁布法令及早已实施的《国内安全法》《警察法令》等，民主政治的发展陷入沉寂。尽管“5·13”事件的导火索是选举，但一些马来人认为其根源是马来人与华人在经济上的发展不平衡。因此，马来西亚政府从1970年开始推行扶持马来人的“新经济政策”。该政策为期20年，目标是消除贫困，重组社会，要求把马来人的股权占有率从1970年的2.4%提高到1990年的30%。到1990年，西马股权有限公司的股权分配应是土著占30%、非土著占40%、外资占30%。为了推行新经济政策，政府强行采取各种强有力的干预措施，对马来西亚的经济发展和社会变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马华印联盟党在1969年大选中失利，反映了马来西亚的人心向背，也暴露了联盟结构的薄弱。随着反对党不断与联盟党组织州级和中央联合政府，联盟党领袖开始重新考虑竞选策略。总理敦·拉扎克提出，由各政党组成“国民阵线”（简称“国阵”）共同管理国家。1974年6月1日，国民阵线正式注册，取代马华印联盟党，其成员包括巫统、马华公会、印度人国大党、伊斯兰党、民政党等11个政党。其中，巫统占首要地位，马华公会和印度人国大党的地位相对削弱。其政治主张是：消除贫穷，在种族和谐、团结的基础上建立一个和平、廉洁、公平与繁荣的马来西亚。国阵的组织方式是各成员党平时仍独立存在，由各成员党主席组成国民阵线最高理事会，作为国阵的最高执行机构，定期研究国内外形势及应当采取的政策，以吐故纳新的方式处理成员党与国阵之间以及成员党之间的问题。国阵设主席和秘书长，长期由巫统主席和巫统署理主席分别担任。

国阵的成立加强了执政党的地位和控制全国局势的实力，对确保马来西亚政局稳定意义重大。由于阵容强大，实力雄厚，国阵在1974年的大选中首次参选就旗开得胜，获得154个席位中的135席以及60%的得票率，成功避免了1969年大选出现的局势失控情况。此后，国阵在历次大选中均获胜，至今仍是马来西亚的执政党联盟。国阵的建立进一步巩固了巫统在政党联盟的核心地位，而马华公会则从三党联盟中的第二大党成为多党联盟中的大党之一，地位明显削弱，巫统一党独大的局面由此形成。

二 马哈蒂尔时期的马来西亚

1976年1月，马来西亚第二任总理敦·拉扎克病逝，侯赛因·奥恩继任总理。1981年，侯赛因因健康原因辞去总理职务，其副手马哈蒂尔出任总理、国防部长、巫统主席、国阵主席等职，马来西亚进入了马哈蒂尔时代。

20世纪80年代马来西亚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发展出现新的问题。由于世界经济的影响，这个时期马来西亚的经济起伏很大，1985年出现独立以来首次负增长（-1%）。1986年经济增长率处于2%的低水平。当时，投资不力，企业倒闭，工人失业，金融市场混乱，社会动荡不安，各种新旧矛盾激化，并引发出严重的政治社会事件。

巫统分裂，并被宣布为非法是这一时期最引人注目的政治事件。在20世纪80年代经济衰退及一连串金融丑闻的冲击下，巫统领导层的斗争日益激化，马哈蒂尔的领导地位受到严重挑战，政局的稳定也受到威胁。首先对马哈蒂尔提出挑战的是副总理慕沙·希塔姆，结果以慕沙·希塔姆于1986年辞职而告终，马哈蒂尔在党内的权威暂时得以维持。在1987年4月的巫统选举中，东姑·拉沙里又与马哈蒂尔竞争主席职位，结果，拉沙里获718票，马哈蒂尔获761票。马哈蒂尔仅以微弱多数票勉强保住主席职位，在党内的权威受到严重削弱。为阻止党内反对派势力继续发展，马哈蒂尔利用继任巫统主席的有利时机，迅速采取果断措施，清除了在中央政府里各级巫统组织中任要职的反对派人物，拉沙里本人也被迫辞去了贸易及工业部长之职。反对派则向法院提出上诉，以部分巫统支部没有注册为理由，要求宣布巫统的党内选举无效，巫统的分裂公开化。1988年2月4日，巫统因少数基层组织未经注册参加选举而触犯社团注册法令，被最高法院宣判为非法组织。1987年1月24日，第38届巫统大会及其选举也被宣布无效。主要执政党被宣布为非法组织，这在世界政治史上是罕见的。这是马来亚独立以来发生的最严重的政治危机。但以马哈蒂尔为首的主流派立即以“新巫统”名称重新申请注册，2月15日获准，翌日正式成立了“新马来民族统一机构”（亦称“新巫统”）。马哈蒂尔相继任新巫统主席、国民阵线主席、政府总理。他以果断的措施解决了这场政治危机，成功地维护了政局的稳定。

以拉沙里为首的反对派被排斥于新巫统之外，他们于1989年5月获准注册成立另外一个名为“四六精神党”的新政党，巫统正式分裂。四六精神党宣称以1946年成立的巫统党纲的基本精神、斗争宗旨、组织与活动原则等为准绳，发扬其作风与传统，故而得名。该党此后成为新巫统的主要对手之一，但一直未能对新巫统的执政地位构成实质性挑战。此外，当时国阵还受到“华小高职”等事件的冲击。“华教”问题历来是马华两族争议的主要问题之一。20世纪80年代中期出现的经济衰退使社会动荡不安，各种新旧矛盾激化。1987年9月，教育部派出大批不懂华文的人员到多所华文小学担任校长、副校长、校长助理等职务，被华人社会视为通过行政命令迫使华文小学变质，引起华人朝野政党和各界人士的强烈抗议。10月11日，马华公会、民政党、民行党等华人社团成立“华团政党行动委员会”，通过全面解决“华小高职事件”的原则和立场，强调华文小学是教育机构，应由懂华语的人担任行政职务，语文必须是华文。委员会要求政府在12月31日前解决问题，否则将展开挽救华文小学的全国行动。朝野政党与主要华人社团联合一致，这在当代华人历史上是罕见的。10月15～17日，各地发生华文小学罢课的事件，马华两族之间对抗情绪加剧。10月18日晚，吉隆坡秋查路的枪杀事件（实际与种族矛盾无关）引起了全国恐慌，谣言四起，险些酿成第二次“5 ·13”事件。后来，政府实施《国内安全法》，扣留100多人，封闭报馆、禁止集会等，并承诺改变华小高级职务派遣方案，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与此同时，马来亚共产党向政府缴械投降。1989年12月2日，马来西亚与泰国同马来亚共产党在泰国南部的合艾市签署两项关于在泰、马边境地区和马来西亚境内停止一切武装活动和实现和平的共同协议，结束了30多年的国内战争。1990年10月，马来西亚政府又同北加里曼丹共产党的最后一批武装人员达成协议，结束了武装斗争。这些成果的取得有利于国内稳定，为马来西亚经济腾飞和现代化提供了较好的环境。

经过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的政治危机，马来西亚进入了顺利发展时期，政局稳定，社会安宁，马哈蒂尔和国民阵线政府的威信越来越高。巫统的执政地位更加巩固。首先，在经济上，随着国际经济形势的变化，外资大量涌入，以及政府的各项决策实施，马来西亚经济从1987年开始复苏并迅速发展，1990年经济增长高达9.8%，此后几年均保持在8%以上。20世纪90年代初，政府先后推出第六个马来西亚五年计划（1991～1995）、第二个马来西亚远景计划纲要（1991～2000）和“2020宏愿”（1991～2020）等发展计划，要求努力奋斗，保持经济的高速增长，在2020年前把马来西亚建设成为先进的工业化国家。

政治上，新巫统的地位不断加强。为壮大自身力量，新巫统自成立以来大力发展新党员。在除去反对派的牵制力量之后，新巫统内部更加团结，加上奉行各项宽松务实的经济、政治、社会政策，社会矛盾得以缓和。新巫统威望大增，党员发展工作成效显著。到1991年11月，党员总数已增至170万人，分布在全国9000多个基层组织中，还在沙巴州建立了自己的组织。此外，新巫统还建立健全了党内组织机构，设立中央最高理事会、州联络委员会、区部（按国会选区划分）和支部4级组织。最高理事会由25人组成，下设7个工作局，即政治局、财政局、经济局、教育局、宗教局、文化及社会福利局、劳工和工会事务局。此外，还设有纪律委员会、新闻与选举联络委员会等。新巫统每年召开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央机构每三年改选一次。

1988年10月28日，新巫统召开全国代表大会，决定将以马哈蒂尔为首的最高理事会的任期延长至1990年12月，其间不搞选举。1990年12月1日，新巫统第一次进行中央机构改选，马哈蒂尔蝉联主席，原署理主席加法尔·巴巴蝉联署理主席，保持了中央领导层的稳定。1993年11月4日，新巫统进行中央换届选举，马哈蒂尔蝉联主席。46岁的财政部长、原副主席易卜拉欣·安瓦尔以绝对优势当选为署理主席，同时升任副总理，成为马哈蒂尔的接班人。大会还选出了丹斯里·慕尤汀等3位副主席和25位最高理事会成员，一大批年轻人进入领导层。1996年10月，巫统举行换届选举，马哈蒂尔和安瓦尔连任。1997年，新巫统获准使用旧名称。这样巫统又成为马来西亚的主要执政党。

其次，国民阵线政府的统治地位进一步巩固，政局保持了稳定。在1990年马来西亚大选中，国民阵线在下议院180个议席中取得了127席，占总席位的71%，比上届选举中的140个席位有所减少。不仅马华公会没有起色，连巫统也只得71席，比1986年的83席减少了12席。而反对党的席位却从1986年的29席增加到53席，增加了83%。四六精神党与伊斯兰党一起牢固地控制了吉兰丹州，成为新巫统的主要威胁之一。但国阵的地位依然牢固。在13个州立法议会中，除在沙巴和吉兰丹两州败给反对党外，在其他11个州均取得多数席位而执政。这样，国民阵线政府在经历了80年代的严峻考验之后，90年代初已进一步巩固了统治地位。四六精神党取代巫统地位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为了扭转1990年大选的不利局面，国阵采取了许多措施，如对华校实行开放政策等。加上90年代上半期经济持续高速发展，马中关系迅速发展等原因，马哈蒂尔总理和国民阵线政府的威信越来越高，其执政地位更加巩固。1995年4月，在马来西亚第9次全国大选中，国民阵线取得压倒性胜利，在下议院192个席位中取得161席，占总席位的84%；国阵得票率为63.3%，创历次大选的最好成绩。在同时举行的州议会选举中，国阵获得394个席位中的338席，大大超过上届的257席，从而得以在除吉兰丹以外的各州执政。马哈蒂尔本人连续第四次就任总理。1996年5月巫统50周年党庆时，四六精神党集体回归巫统，巫统力量更为壮大，从而有效地维护了政局稳定和社会安宁。马哈蒂尔的威望如日中天，被人们称为马来西亚的“工业化之父”。其副手安瓦尔在1993年的选举中以绝对优势当选巫统署理主席，被认为是马哈蒂尔最适合的接班人。国阵被认为是不可战胜的。

外交上，随着对外交往的日益扩大，马来西亚政府在多种场合旗帜鲜明地维护本国和亚太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在国际事务中反对强权政治和霸权主义，主张建立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受到发展中国家的赞许，国际威望不断提高。

1997年金融危机爆发，对马来西亚经济造成严重冲击；1998年，安瓦尔被捕则对马来西亚政局产生了极大影响。1998年9月2日下午，马来西亚副总理安瓦尔仍像以往一样工作。当晚8点，马新社与电台同时播发了总理府的声明，称安瓦尔已被革除副总理和财政部长职务。次日深夜，巫统宣布撤销安瓦尔署理主席的职务，并将其开除出党。9月3日，媒体报道安瓦尔曾涉及同性恋、企图引诱他人妻子、接受6000万林吉特贿赂款等问题。警方透露安瓦尔曾试图干扰警方调查，拟将此案提交律政司署，安瓦尔面临被逮捕的危险。随后，与安瓦尔关系密切的6人先后被捕。9月20日晚上，在安瓦尔于群众集会上发表演讲、引发示威群众与警方冲突后，其在家中被捕。检方随即起诉其10项罪名，其中5项是舞弊罪，5项为“非自然性行为罪”，这在信奉伊斯兰教的马来西亚是不可饶恕之罪行。有关控罪于11月2日由吉隆坡最高法院审理，历时77天，召集40多名证人。1999年4月14日，法庭做出判决，判定安瓦尔舞弊罪成立，入狱6年，服刑从当天算起。按照马来西亚法律，安瓦尔要到2005年4月14日才能出狱，而且出狱后5年内不准从政。

“安瓦尔事件”在国内外引起巨大震动。美、英等国媒体多次进行报道，许多国家和国际组织的代表要求旁听对安瓦尔的审判。1999年4月，安瓦尔被判处6年徒刑后，菲律宾总统埃斯特拉达对此表示“感到悲伤”。新西兰外长发表声明称审判令马来西亚和国际社会感到不悦。后来，国际社会一直非常关注安瓦尔的境遇。2000年9月，安瓦尔因另一项“非自然性行为罪”被判入狱9年，引起国内外人士的抨击。安瓦尔事件造成的直接后果之一，就是马来西亚国内原有的政治改革呼声，因这一事件转化为轰轰烈烈的政治改革运动，简称“烈火莫熄运动”（Reformasi）。从被革职的翌日开始，安瓦尔就不断向民众发表演讲，其发表的“七点宣言”成为后来政改运动的初步纲领。从此，政改运动从当初的口号变成一个有明确目的的运动，后来提出了要求马哈蒂尔下台的口号。政改运动的最重要结果之一，就是催生了以安瓦尔妻子旺·阿兹莎为首的“人民公正党”（简称“公正党”）。该党于1999年4月4日成立。安瓦尔不是党员，却是该党的精神领袖。该党吸引了大批安瓦尔的支持者，到1999年底进行大选时，据说该党已有40万人。他们发起“烈火莫熄”运动，长期进行街头示威，国内政局激烈动荡。此外，国阵还面临反对党结盟的挑战。公正党和马来西亚老牌反对党——伊斯兰党、民主行动党、印度裔的人民党组织了“替代阵线”，全面对抗国阵。由于安瓦尔事件，巫统内部元老派与少壮派的分歧表面化，部分巫统党员退党，加入公正党和伊斯兰党，不少党员思想陷于混乱。1999年大选前夕，反对党的制约和经济衰退的形势，使国阵在大选中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国阵因此采取各种竞选策略，包括推举巴达维为副总理，维系党和政府的团结；增设人权委员会、提出减税和加薪，缓解民怨；大打发展牌和稳定牌，大力发展经济；选择经济明显好转、青年选民还没有投票权的最佳时机进行大选等。1999年11月20日，国阵突然宣布将在11月29日举行大选。

11月30日，第十届大选结果揭晓，国阵再度获胜，赢得193个国会席位中的148席，掌握了3/4以上的席位，实现了该党控制国会2/3以上席位的预期目标，马哈蒂尔再度以多数党领袖身份蝉联总理。反对党联盟仅获得42席，另一反对党沙巴团结党获得其余3席。但是，由于经历了安瓦尔事件和严重的政治、经济危机，与金融危机前的政治形势比较，大选后的马来西亚政局已经发生深刻的变化。这次大选因此也被称为马来西亚政治发展的“分水岭”。变化突出表现在巫统失去马来人的绝对支持。1999年大选后国阵的国会议席减少了16席，巫统不仅没有夺回马来人聚居的吉兰丹州政权，还失去了执政多年的马来选民密集的登嘉楼州的政权，多个巫统的部长、副部长落选，一些获胜部长的选票也大大减少。据统计，巫统仅获得了47%的马来人的选票，而反对党获得的马来人的选票却超过50%。代表巫统竞选的伊斯兰教学者、政党领袖纷纷落败，而伊斯兰党获得空前胜利。选举结果说明，马来选民出现了大分裂，马来人不再像以往那样一边倒支持巫统，巫统作为马来人的代言人和保护者的政治地位以及在伊斯兰教事务中的领导地位和权威均开始出现动摇。

三 后马哈蒂尔时代的马来西亚

2002年6月22日，在巫统代表大会进入尾声之际，党主席马哈蒂尔突然宣布辞去党和国阵（执政联盟）主席职务，并情绪激动，泣不成声，顿时引起2000多名代表的惊慌，巫统领导人更是纷纷冲上前去劝阻，致使大会一度中断。30分钟后，巫统署理主席、内阁副总理巴达维宣布马哈蒂尔已接受众人挽留。但3天后，巫统又郑重地宣布马哈蒂尔将在2003年10月后辞去所有党政职务，副总理巴达维将在16个月后，接任总理、巫统及国阵主席职务。这使马来西亚政局产生巨大震动，引起国内外的普遍关注。

巴达维出生于马来西亚华人聚居区槟榔屿的一个巫统世家，母亲有华人血统。他性格温和、谦逊，作风民主，享有“廉洁先生”的美名，在党内元老派和少壮派中都有较高声望。他从政多年，曾担任过多个党内和政府要职，有丰富的政治经验，被誉为政坛的“常青树”。曾参加过反对党的政治家詹德拉说：“多数马来西亚人将接受他作为马来西亚的下一任国家领袖，因为他体现了诚实、善良、公平的价值观。他不是终日标榜宗教的人，但心里却是虔诚的教徒。”但也有舆论认为，巴达维虽然被确定为马哈蒂尔的接班人，但巫统内部却是暗流汹涌，未来16个月的过渡期，仍有很大变数。人们普遍担心巫统发生权力之争影响稳定。第一，曾有舆论称巴达维缺乏强硬手腕，没有管理经济的经验，基层势力薄弱，有可能受到巫统副主席纳吉、泰益或其他资深领袖的挑战。当时国内媒体纷纷指出巴达维接班后，最大的挑战将来自他如何挑选副总理。巫统有三名副主席，即国防部长纳吉、国内贸易和消费者事务部长慕尤丁及前雪兰莪州务大臣泰益，根据传统，巴达维必须从他们之中挑选一名副手。第二，人们还怀疑在伊斯兰党可能转向强硬路线的局势下，巴达维能否带领巫统抗衡伊斯兰党的攻势。第三，随着伊斯兰党新领导人上台，推行强硬的伊斯兰路线，巫统与伊斯兰极端势力的斗争也会更加激烈，双方将在地区议员补选和下届大选中一争高下。第四，安瓦尔的案子还没有最后终结，一些根据“内安法令”逮捕的伊斯兰极端分子尚未审判，他们的支持者也可能伺机而动。这些因素都有可能造成政局不稳定。2003年10月31日，马哈蒂尔辞去党政职务，巴达维副总理接任总理及国阵、巫统主席，政权平稳过渡，巴达维延续马哈蒂尔的既定内外政策，同时加强政府的机构整顿和廉政建设，强调全民分享政治权力和经济发展成果，受到民众的普遍欢迎和支持。

2004年3月，马来西亚提前举行第11届全国大选，国阵创下历届大选的最好成绩，赢得219个国会议席中的199席和505个州议席中的452席。巴达维蝉联总理，执政地位进一步巩固。这次胜利的主要原因除巴达维本人的形象清廉、开明外，还有马来西亚经济的恢复和反对党伊斯兰党的极端主张失去民心。

巴达维自2003年11月1日接替马哈蒂尔出任总理以来，向世人展示了其杰出的治国才能。对内他秉持“廉洁政府”和“温和穆斯林可建多元种族民主国家”的思想，大刀阔斧地惩治贪污腐败，革除司法舞弊，带领巫统和国民阵线赢得历史性的大选，并于2004年9月2日出人意料地释放了被拘押6年的前副总理安瓦尔，引起国际社会广泛关注。对外他向世人展示了“刚柔并济、灵活务实”的独特风格，强化与中国的友好关系，逐步化解马哈蒂尔在位时与美国的积怨，成功营造了马来西亚的新局面。

第一，顺应民意，惩治腐败。在马国政坛，巴达维奉公守法、清廉正直的形象深入人心。他担任总理后，更以“廉洁政府”为理念，强化肃贪工作，提高国人对政府的信心。马哈蒂尔执政期间喜搞形象工程，常以亲疏任人，在其任期届满时，马哈蒂尔仍批准由关系户承包该国历史上最大的基建项目——涉及38亿美元的铁路改造工程，引起民间非议。巴达维上台后，狠刹任人唯亲风气，以“效果难以确定”为由，果断搁置了该项目。同时，政府斥资1700万林吉特（约445万美元）成立了东南亚第一所反贪污学院，2003年底加入了联合国反贪污公约，随后筹建了国家公共道德学院，并在警察系统建立了忠诚委员会，监督执法犯法行为，大力健全高效、透明的政府管理机制。为打击民怨较大的贪污腐败行为，巴达维顶住压力，不惜触动马哈蒂尔在位时的元老，成功挖出了前土地及合作发展部部长卡西塔·加德丹在内的一批贪官，以贪污罪起诉了前国营钢铁公司董事长谢英福，指控其于1994年通过一家空头公司，将7640万林吉特（约2000万美元）转移到国外。该案成为巴达维上任以来查处的涉案金额最大的贪污舞弊案，极大地震慑了贪污分子，也大大增强了外资企业的投资信心。2004年2月，曾于上年以“财政政策不透明”为由宣布取消对马来西亚投资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公共雇员退休系统宣布，将重新考虑向马来西亚投资，标准普尔信用评级机构也提高了对马来西亚政府债券的信用评级。

第二，争取民心，赢得大选。巴达维一上台，即面临团结和带领巫统赢得2004年3月的全国大选的重任。马哈蒂尔在位期间，因罢黜安瓦尔并将其下狱治罪，引起国内外舆论哗然，伊斯兰党乘机坐大，成为该国最大的反对党，并导致巫统在1999年大选中遭遇严重的执政危机。巴达维执政后，利用政府和巫统掌握舆论主导权的优势，坚决回击伊斯兰党，呼吁国民拥护巫统关于走温和穆斯林路线的主张，建设一个“以伊斯兰教为国教，多元种族和谐相处的民主国家”。为加强对舆论的控制，巴达维果断撤换了对在野党反击不力的《新海峡时报》主编。各主流媒体大量报道“伊斯兰教国情侣在公开场合牵手将受处罚”“伊斯兰教国国民将无法享受沙滩浴”，以生活中的小事揭露反对党的极端思想，争取选民。在强大的舆论影响下，多数国民均认为，反对党的主张不符合民众维护社会稳定、延续经济繁荣的呼声，纷纷在大选中投票支持巫统和国阵。在全国大选中，伊斯兰党遭遇“滑铁卢”，国会议席由原来的27席锐减为7席，党主席阿卜杜拉·哈迪·阿旺丧失了在国会中的席位，公正党（党主席为安瓦尔之妻旺·阿兹莎）则失去了所有的国会议席。而国阵则以近90%的绝对优势赢得全部219个国会议席中的198个，并夺回对登嘉楼州的控制权。

第三，促进马中战略合作关系长足发展。随着近年来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巴达维深刻认识到华人在政治和经济上的重要性，尤其考虑到华人与中国的紧密联系，采取了比前任更为灵活、宽松的华人政策。2005年中国春节期间，巴达维返回华人聚居的老家槟榔屿给乡亲拜年，给华人留下良好印象。巴达维宣布削减华商应缴税额、增加政府补贴、为华文学校增加拨款，并允诺重新审核华文小学改用英语授课问题，并在马中经济大会上强调“华人是沟通大马和中国的桥梁，我希望他们更加积极地发挥作用”。马哈蒂尔执政时期，中马在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均保持良好关系。巴达维上任后，更加重视中马关系，称“马来西亚需要学习中国的发展经验”。为配合马来西亚提出的“2020宏愿”，巴达维在2003年9月上任前即专程访华，与中国签署了农业、经贸、科技、旅游、能源等领域的合作协议。2005年5月31日为中马建交30周年纪念日，巴达维再次访问中国，这是巴达维赢得大选后出访的第一个非东盟国家，充分显示了对中国的重视。这表明中国在巴达维的外交战略中占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访华期间，巴达维承认中国的“自由市场经济地位”，并与中方达成进一步拓宽合作领域的共识。2005年8月底，中国和马来西亚签署了《国防与安全合作备忘录》，标志着双方政治互信和军事合作迈上历史的新台阶。

第四，马美关系趋于稳定，改善大马外部生存环境。前总理马哈蒂尔个性鲜明、敢作敢为，得到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支持，但也引起美国的不悦。与马哈蒂尔相比，巴达维比较讲求外交技巧，外表斯文却绵里藏针。上台初期，巴达维在公开场合对美出语谨慎，使西方媒体失去炒作话题。2003年初，巴达维之子被媒体披露“可能参与”利比亚核武器部件走私案，立即引来西方媒体关注，不少人担忧马美又将有一场风波。然而，巴达维却采取“以理服人、避免争吵”的策略，先是宣布成立独立调查组，继而公布调查结果，以事实说话，让西方媒体无话可说。随着伊拉克局势恶化，美军虐囚丑闻曝光，布什总统急欲获得国际社会特别是伊斯兰国家支持，这时巴达维又于2004年7月下旬不失时机地出访美、法、英三国，对美允诺“参与伊拉克战后重建”、将向伊派遣一支大规模医疗队。此举对美国犹如雪中送炭，小布什对巴达维的印象大为改观。巴达维虽然做出一些政策调整，但仍坚决维护不结盟原则和伊斯兰世界、伊斯兰宗教的核心利益。访问美国时，巴达维虽然表示马来西亚将参与伊拉克重建并派出医疗队，但表示“不会派维和部队前往伊拉克”。同时，马来西亚还以不结盟运动和第十届伊斯兰教会议组织两个主席国的身份，主动扮演第三世界代言人和伊斯兰国家代表的角色，称“伊斯兰教没有鼓吹极端主义，因为伊斯兰教是生活的一部分”。巴达维称，冷战后不结盟运动不断面临新挑战和新问题，必须根据形势调整政策，保持其活力，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巴达维认为美国的单边主义损害了不结盟运动的利益，必须坚决反对，否则不结盟运动将会被边缘化。

2008年3月8日，马来西亚举行第十二届全国大选，国阵与在野党角逐222个国会议席和505个州议会议席。这是自巴达维2003年10月接任总理以来的第二次全国大选，也是前副总理安瓦尔恢复议员资格前，执政党面临的形势最严峻的一次选举。3月9日，大选结果公布，执政党经受了30年来最大败绩，政坛风暴在所难免。在国会选举中，国阵获得222个国会席位的140个，失掉国会2/3多数席位地位，比2004年大选少58席，包括新闻部长再努丁在内的4名部长、11名副部长和7名政务次长落败。其中巫统获79席，比2004年少30席；马华公会获15席，比上届大选减少半数；印度人国大党仅获3席，主席三美维鲁惨败。反对党方面，人民公正党赢得国会31席，成为最大反对党；民行党28席，伊斯兰党23席，共计82席，比2004年大选多获62席，仅差30席就可加入执政联盟。在州议会选举中，国阵仅获得505个州议席的307个席位，失去槟榔屿、雪兰莪、霹雳、吉打、吉兰丹5个州的执政权。其中巫统获239席，比2004年减少近70席；马华公会获31席，减少45席；印度人国大党获7席，减少一半还多；反对党获得196席。

2008年3月19日，巴达维宣誓就任总理，并公布内阁名单。国阵各成员党共有64人出任27个部门正副部长。主要政党巫统、马华公会、民政党及国大党入阁代表明显比上届减少，仅获24名部长及27名副部长。东马沙巴、沙捞越国阵成员党由于在大选中立下汗马功劳，获4名部长及8名副部长，比上届大选后所获官职增多。与上届内阁相比，巫统部长从20人减至19人、副部长从18人减至17人；马华公会部长人数与上届持平，但副部长则从9人减至6人；国大党部长人数维持上届水平，但副部长由3人减至2人；民政党失去仅有的1名部长，副部长也由3人减至2人。

2008年大选后，马来西亚政局出现动荡。第一，马来王室伺机干扰政权，企图东山再起。马哈蒂尔统治时期，曾于1983年、1993年两度启动宪法修正案，废除国家元首的国会立法权、免控权和部分豁免权，全面打击苏丹势力。巴达维政府时期，王室势力有所抬头。在2008年大选之前，马来苏丹曾多次阻碍政府运作。在3月国家和州议会解散前后，总理巴达维曾亲赴新山皇宫会见柔佛州苏丹，要求撤换柔佛州务大臣阿都干尼，但柔佛苏丹力挺阿都干尼。这是王室第二度保住阿都干尼的地位。大选过后，多名苏丹干扰州政府筹组，致使王室与巫统关系产生波澜。在玻璃市州，虽然国阵重新执政，但当地统治者“拉惹”（Raja）不同意巫统推荐的州务大臣人选，反而利用当地巫统派系分歧，拉拢州议员另立人选。东部海岸的登嘉楼州苏丹、时任国家元首米赞·扎伊纳尔·阿比丁不满原任大臣依德里斯，不顾国阵大多数议员意愿，委任阿末·赛益取代依德里斯出任州务大臣。在中部的雪兰莪州，王室反对委任非伊斯兰教徒出任副大臣，要求州政府的马来裔行政议员必须达到半数，此举不符合宪政，也有碍民选政府权限。

第二，部分马来人倒向反对党。从“308大选”（3月8日大选）国阵的支持率可看出，马来西亚的种族政治根基受到冲击。据统计，各族选民对国阵的支持率大跌，华裔从65%跌至35%，印裔从82%跌至47%，马来人也从63%下滑至58%。马来人支持率下滑意味着有相当部分的马来人已倒向反对党，这是30多年来马来人最严重的一次分裂。此外，在2009年1月的登嘉楼州的补选也是如此。虽然补选前民意调查显示华人选民倾向伊斯兰党，但该党在补选中却依靠马来票取胜。舆论认为，这再次表明马来西亚选民越来越懂得评估政府的表现。

第三，巫统分裂。大选后，多名巫统领袖对党内提名的“配额制”产生严重分歧。包括国际贸易和工业部部长、巫统副主席慕尤丁在内的多名柔佛州和沙巴州巫统领袖公开表示支持废除配额制，重新进行权力分配；而以巫统宣传主任、乡村与区域发展部长莫哈末泰益，巫统最高理事、企业与合作社发展部长诺奥玛等为首的巫统党员则主张保留配额制，党内分歧显现。同时，巫统两个派系的斗争白热化。一方是以前总理马哈蒂尔和前财长东姑·拉沙里为首的反巴达维派。该派频频炮轰巴达维政权傲慢，控制主流媒体，压制批评，嘲讽巴达维的女婿凯利影响国阵候选人名单，指责巴达维把整个国家纳入一个家庭的管治中，呼吁巴达维效仿第一、二任巫统主席，为败选负全责，交权下台。马哈蒂尔的儿子慕克力也促请巴达维辞职。4月1日，马哈蒂尔与雪兰莪前州务大臣莫哈末基尔同台举行巫统大选败绩点评讲座，力挺副总理纳吉布、巫统副主席兼贸工部长慕尤丁出任巫统主席和署理主席。5月19日，马哈蒂尔退出巫统，以示不满。9月17日，巴达维迫于各方压力，与副总理纳吉布调换兼职部门，纳吉布出任财政部长，巴达维出任国防部长，在内外交困中交出财政大权，为交权铺平道路。9月18日，巴达维在巫统最高理事会上受到包括马哈蒂尔派在内的所有倒巴达维势力的围攻，巫统副主席慕尤丁促请巴达维交权。9月25日，巴达维宣布党内领导人选举推迟至2009年3月。10月8日，巴达维宣布放弃竞选连任巫统主席，将于2009年3月31日交权于纳吉布。但支持巴达维派系的巫统势力则极力抵抗。副总理纳吉布多次表示支持巴达维政权，实现权力转移有序进行，确保党的利益不受影响。内政部长哈米德也坚决拥护巴达维，全力协助总理完成工作。面对安瓦尔的进攻，哈米德义无反顾地支持巴达维，协助警方调查安瓦尔的鸡奸案。此外，巫统控制的两大报业集团——“马来西亚先锋报集团”和“新海峡时报集团”也各持立场。由巫统保守激进派系控制的《马来西亚先锋报》热衷于报道“权力转移计划”，频频批评巴达维；而巴达维派系主导的马来文《每日新闻》和英文《新海峡时报》则低调处理不利于国阵和巴达维的新闻，鲜有批评内容。除巫统内斗外，国阵成员党也开始分裂。2008年9月17日，沙巴进步党宣布退出国阵，成为“308大选”后第一个倒戈的国阵成员党。进步党的退出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实际上，进步党对国阵的不满由来已久。早在2008年6月18日，该党就曾表示支持向巴达维投不信任票，推翻政府。此后，国阵便把该党摒除在外，连续多次拒绝邀请该党出席国阵最高理事会和管理委员会，此举成为沙巴进步党退出国阵的导火索。此外，进步党还对国阵未能处理好中央与地方关系心存怨恨。该党主席杨德利曾谴责国阵滥用中央和州政府经济资源，企图以分化策略打击沙巴进步党、鼓动进步党党员和领袖破坏该党。杨德利要求政府正视沙巴问题，包括归还沙巴20%的石油税及纳闽地区，检讨政府在沙巴推行的不公平的联邦法令，解决沙巴非法移民问题等。

第四，反对党咄咄逼人，扬言“变天”。4月1日，马来西亚三个在野党人民公正党、民行党、伊斯兰党组建“人民联盟”（Pakatan Rakyat）（民联），向入主中央政府之路迈进。与巫统激进势力主张“马来主权”（Ketuanan Melayu）至上的政治理念不同，民联主张“人民主权”（Ketuanan Rakyat），坚持多元种族路线，主张废除“新经济政策”，深受民众欢迎。大选后，最大反对党——人民公正党顾问、前副总理安瓦尔宣称已经拉拢到“足够”的国阵国会议员，人民联盟最迟可在2009年9月16日夺取中央政权。8月26日，安瓦尔赢得巴东埔国会议席补选，当选国会议员。安瓦尔出任人民联盟主席，成为反对党实权领袖，启动“9· 16变天计划”。为对付安瓦尔“变天”，总理巴达维强力谴责反对党收买国会议员，并于6月底再次以“鸡奸罪”指控安瓦尔。9月，巴达维实施对国阵议员的24小时“约束”，安排部分国阵后座议员“出国考察”，防止反对派拉拢。安瓦尔“变天”计划胎死腹中。

第五，华人政党面临痛苦转型。马华公会在大选中竞选40个国会议席和90个州议席，结果仅赢得15个国会席位和31个州议席，遭遇惨败。大选后，马华公会总会长黄家定宣布对马华败选负责，决定不再担任部长或任何官职。马华公会高层也开始反思马华公会在国阵中的地位。在10月党选中当选副总会长的廖中莱建议国阵将署理主席职位增加到两个，其中一个由马华公会领袖担任，以更有效地反映各成员党的重要性和代表性，彻底改善施政方针和党政机关结构。马华公会中央代表、槟榔屿前巴东拉浪州议员陈德钦则呼吁领导层与巫统谈判，争取更有实权的副总理职位。马华公会中央领导层针对未来政治发展趋势，提出以“转型”作为马华公会政治斗争的大方向，坚持“单一种族政党和多元种族路线”政治理念，以“民主、民权、民生、民愿”为四大核心价值，朝向“全民共治，各族分享”的大方向转型，回应民众的求变信息。10月18日，马华公会举行党选，原副总会长翁诗杰以1429票当选总会长；曾在2008年元旦因性爱光碟丑闻辞职的卫生部长蔡细历当选署理总会长。翁诗杰担任马华公会总会长后，马华公会形成“翁诗杰派”和“蔡细历派”。此后，翁派频频在不同场合攻击蔡细历，马华公会高层出现分裂。10月20日，马华公会举行代表大会，蔡细历在大会中就党选期间发生的“争斗事件”表态，称不会影响他与翁诗杰的合作；11月10日，翁诗杰在《政海独白》发表专栏文章，猛批蔡细历是活跃在闪光灯下的“道德败坏者”。之后，蔡细历多次在马华总部发表言论，企图缓和与翁诗杰的关系，但也指责翁不应以忙于国家和政党事务避而不谈“翁蔡合作”，翁蔡之争一度进入白热化。

2009年3月24～28日，巫统举行最高理事会，选举新一届领导班子。副总理纳吉布不战而胜当选巫统主席，并于4月3日宣誓就任马来西亚第六任总理。纳吉布出生于1953年7月23日，父亲是马来西亚第二任总理拉扎克。在1976年他父亲过世的那一年，就首次递补其父亲的席位而当选国会议员，成为马来西亚最年轻（23岁）的国会议员。1978年，纳吉布就任能源咨询及邮政部的副部长。之后，纳吉布历任政府要职，包括教育部副部长、财政部副部长及部长、文化青年及运动部部长、国防部部长和副总理。纳吉布虽从政资历丰富，却面临马来西亚最严峻的政治及经济挑战。这与其父亲的经历颇为相似。拉扎克总理上任时，也面临巫统及国民阵线在1969年选举中的挫败。他上任后全力推动造福马来人的“新经济政策”。纳吉布总理也是在巫统及国民阵线遭受2008年4月选举的空前挫折的情况下上任的。但当时其父亲面对的是马来人的不安全感，因而大力提倡马来种族主义。如今纳吉布面对的却是华人对执政党的不满。在20世纪70年代，拉扎克总理有马来人的支持，如今纳吉布却面对分裂的马来人群体。此外，当时拉扎克所处的国际环境较为有利，因为正值全球经济发展。但如今纳吉布面对的是全球经济的不景气，马来人及华人都要求改善经济。纳吉布面临的挑战更为严峻。

在危难关头，纳吉布果断采取改革措施。第一，一改巫统独大格局，建立高效、亲民政府。纳吉布上台后，提出建立“一个马来西亚”“以民为先、以表现为主”的内阁，展现马来西亚政治的“新思维”。即主张种族团结，相互尊重与信任，不让任何一个民族掉队，改变马来人优先的种族政治格局；倾听民意，关注民生，消除贫穷，提高全民实际收入，让全民参与国家政治进程，扩大全民讨论空间及平台，为此纳吉布专门开通博客与民众交流。另外，纳吉布承诺政府将修改40项重要法令，让权益回归人民；政府不可滥权，不可采取居高临下的态度，要以实际行动满足人民要求，特设绩效制评估、总理府部长监督、总理亲自审查的新政府行政监督机制。

第二，采取多项措施应对经济衰退。一是设立经济顾问理事会。理事会直接向总理汇报工作，负责向政府提供独立及客观的专业咨询服务，以克服经济危机。二是任命经验丰富者掌管财经官职。新内阁中，纳吉布亲任财长，其第二财长、国际贸工部长和经济策划局长均在巴达维和马哈蒂尔内阁中担任副财长，从政经验丰富。此项任命有助于加大经济刺激配套的执行力，保证各项工程如期推动，应对经济衰退。三是推出刺激经济配套网站，民众可在网站查询前两次经济刺激计划的执行情况，监督政府财政，提供咨询意见。

第三，缓和民族情绪和种族矛盾。纳吉布上台后宣布撤销对反对党主管的两家新闻刊物的停刊令，缓和反对党的对抗情绪，争取马来人支持；与此同时，宣布释放13名根据内安法逮捕的疑犯，并称政府将对内安法进行全面审查，这是马来西亚首次对颇有争议的内安法进行反思检讨。此外，新政府撤销30%土著股权限制，以吸引更多投资、人才、技术，并制造就业机会。为此，政府开放27个服务业次领域，规定上市公司可持有超过30%股份，外商在马来西亚投资可不必再与马来人为合作伙伴。同时，纳吉布还多次表示将对保护马来人权益的新经济政策实施改革。

第四，理性处理南海问题。2008年3月5日，即将卸任的马来西亚总理巴达维突然访问南海，登陆南沙群岛的弹丸礁（马称“拉央拉央岛”）和光星仔礁（马称“乌比乌比礁”）宣示主权。中马关系顿时紧张。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称，中国对南沙群岛及其附近海域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希望有关国家切实遵守《南海各方行为宣言》，不要采取可能使争议复杂化、扩大化的行动，共同维护南海地区的和平与稳定。纳吉布上台后，表示愿继承先父对华传统，妥善处理南海问题，努力提升中马关系。首先，积极改善与国内华人的关系。就任总理前，纳吉布访问华人最大报刊《星洲日报》，向华社表示善意，争取华人支持；就任总理后，纳吉布访问吉隆坡唐人街，受到华人热烈欢迎。而后，他又开通华文博客，积极与华人交流。同时，巫统网站也增设华文栏目，向华社传达巫统和国阵的政策信息。此外，在新内阁中，纳吉布任命民政党主席许子根为总理府部长，监督政府绩效制和处理种族问题。其次，重视汉语教育，掀起中文教学改革。纳吉布表示中国已成为经济强国并将日益强大，汉语正成为重要国际语言，鼓励马来西亚人学习汉语，以在全球化趋势下增强马来西亚的竞争力，扩大经商网络，增加就业机会。4月，政府批准新纪元学院使用中文教学，掀起了马来西亚历史上首次高等院校中文教学改革。最后，积极处理南海问题。纳吉布借中马建交35周年之际访华，为推动中马关系发展做出贡献。他表示愿以“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原则处理南海问题，加强双边合作，扭转中马贸易下滑趋势。

在“一个马来西亚”政策的指导下，纳吉布又连续推出了经济转型计划和政府转型计划，全面推进政治、经济改革。在纳吉布的第一任期内（2009～2013），马来西亚局势稳定，经济也逐渐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中恢复，但马来民族主义情绪普遍高涨。马来人保守派甚至组建了“土著权威组织”，以捍卫马来土著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权利，这使得纳吉布的诸多经济政策未能全面有效执行。但纳吉布仍然坚持推进改革，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2012年4月17日，国会正式通过《2012年安全罪行法案（特别措施）》，取代一直颇受争议的《1960年内安法令》。新的安全法旨在加强执法单位的情报协调，以建立快速反应机制，尤其是在应对涉及国家安全的事故，如恐怖威胁时，更需要这类法令保障国人的安全。

2013年5月，马来西亚举行全国大选。国阵在222个国会议席中获得133席，继续执政，反对派人民联盟仅获89席，未能赢得执政权。此后，人民联盟在安瓦尔领导下与国阵的斗争进一步激化。2013年下半年至2014年，双方围绕多个地方议席的补选展开了激烈的角逐，国阵在补选中略占优势。2014年起，人民联盟中的伊斯兰党持续推动在吉兰丹州实施所谓的伊斯兰教刑法（Hudud），引起人民联盟的内讧和全民的反对，反对派实力因此受到削弱。加之2015年初，政府以“鸡奸罪”逮捕反对派领袖安瓦尔，反对派遭受沉痛一击。但同年3月，巫统亦开始内讧。马哈蒂尔指责“一个马来西亚发展有限公司”（纳吉布为该公司顾问委员会主席）财务巨额亏损，给政府造成重大损失，要求纳吉布辞职下台。随后，美国《华尔街日报》爆料，约7亿美元从“一个马来西亚发展有限公司”的账户流入纳吉布的私人账户，引起全国的反纳吉布运动。为稳定局势，纳吉布于7月28日改组内阁，撤换了包括副总理慕尤丁在内的多名内阁部长及总检察长阿都干尼，由内政部长扎希德出任副总理。同时，纳吉布还通过巫统各级支部大搞党内团结。反对派则持续向纳吉布施压，马哈蒂尔甚至参加了8月的民众反政府游行。但纳吉布凭借党内主要力量和关键内阁部长的支持，最终稳定政局。与此同时，反对派联盟分裂加剧。9月，人民联盟解散，成立了由人民公正党、民主行动党和从伊斯兰党分裂出来的国家诚信党组成的“希望联盟”，继续与政府对抗。“希望联盟”在人民公正党主席旺·阿兹莎领导下，在国会发起了对纳吉布的不信任投票，但不信任投票动议最终未能在国会启动。2016年1月，“希望联盟”在吉隆坡签署协议。在新协议下，“希望联盟”3党领袖同意摒弃“异中求同”原则，明确任何决定须建立在共识之上，尤其要加强在共同决策、政治团结、纠纷处理、共同政纲、大选进程、政府及反对党路线图和结盟有效性等方面的合作。2月29日，马哈蒂尔宣布退出巫统，进一步对纳吉布施压，企图逼迫纳吉布退位。而纳吉布则继续排除异己、巩固政权，与反对派针锋相对。2016年6月，巫统最高理事会决定开除前副总理、巫统署理主席慕尤丁及马哈蒂尔的儿子——穆克利兹的党籍，并冻结副主席沙菲益·阿达的党籍。同时，政府决定停止资助马哈蒂尔的首要领导基金会。至此，反对派势力遭到进一步打压，纳吉布政权暂时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