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业也要走品牌之路

一 品牌的重要性及中国品牌

今天上午召开的中国农产品市场的品牌大会，10位市长签了《杭州宣言》。这是一种里程碑式的大会。中国的农业关键是品牌，中国农产品的问题就在品牌，中国农业的软肋就是我们没有好的品牌。前一段时间，我应邀参加了全国的商务工作会议。陈德明部长报告了2010年的情况，他讲了这么一个问题：2010年中国出口总额已经达到2.9万亿元。这说明什么呢？是说中国2010年在全世界出口第一，进口是全世界第二。但是，全世界有品牌的产品排名，前50名没有找到一个中国的，前100名还没找到一个中国的。这说明什么呢？中国是出口大国，是制造大国，却是品牌小国。前100个都是0，我们没有一个像样的品牌，但我们是出口大国。2010年全国销售汽车1700万辆。这是什么概念呢？又是全世界第一。但是我们自己还是没有好的品牌，我们中国人还是以买外国品牌为自豪。

中国是农业大国，特别是种植大国。我们统计了一下，虽然数字还不完全准确，但也很能说明问题。2010年全国的种植蔬菜面积2.8亿亩，蔬菜产量6.2亿吨。种植面积占世界上的43%，也就是说世界上种100亩蔬菜，其中就有43亩是中国种的；从产量上说，世界上产100斤蔬菜，其中有50斤是中国产的。中国是农业大国，是种植大国，是蔬菜大国，但我们没有农业的品牌，我们的世界品牌更是没有。我前两天专门就种子搞了调研，最后我发现什么情况呢？第一名美国的先锋种业，第二名美国的孟山都种业，第三名瑞士的先正达种业，第四名法国的利玛格兰种业，第五名德国的拜耳种业。

这前五名中有两个美国，一个瑞士，一个法国，一个德国。他们的种业占世界出口的70%，五家种业垄断了世界上种子市场的70%，中国什么先进呢？中国就是水稻，袁隆平的水稻是领先世界的。我查了查，每年可以收回50亿至60亿美元。其他的种子，不管是蔬菜或者粮食，全部落后世界20年。我们新发地在干吗呢？在缅甸、在海南、在越南，我们都租了点地，种什么呢？专门种西瓜。冬天种西瓜，种什么西瓜呢？种“先正达”的西瓜。这是什么概念呢？我们开始买西瓜种子的时候，多少钱一斤？是五块钱一粒，最近呢，先正达给我们降价，降到一块五一粒，先正达的西瓜种都是绝育的，你今年买完了还得买，一颗西瓜籽种好了只能长一个西瓜，我们只能冬季在热带种，到新发地能卖二十多块钱一斤，再减去种子钱，减去化肥钱，减去所有成本之后，我们才有点利润。如果夏天到北方种，根本赚不到钱，一粒种子都一块五了，是最低价钱了，原来开始买的时候五块、四块，三块五，两块，最后降到一块五，到了一块五再也不降了，所以，我们要重视这个事情。没有我们自己的品牌，中国农业永远好不了。大豆被美国垄断了。美国大豆是转基因的，但产量高，出油率也高，美国把大豆控制起来了。种子控制起来了，油控制起来了，美国说涨钱就涨钱。我们为什么研究农产品不能让外资垄断呢？就是这个概念。

中国是出口大国，中国是制造大国，却是品牌小国，中国制造的东西很多是外国人在中国制造的，打国外品牌制造的。中国制造的东西，内贵外贱。虽然是中国制造的，却是美国品牌，写着China制造，在国内卖就贵多了，但在国外就便宜多了。美国的商场里，品牌服装排前10名的，其实都是中国制造的，却是外国品牌。中国已经成为购买大国，现在英国、日本、韩国，包括美国，售货员必须会讲汉语，不会讲汉语的，别当售货员。为什么呢？中国是最大的消费市场，中国人是大款。过去你去国外，人家看是中国人，不理你。现在老远看到中国人，不管男的女的，都很热情。“您好，买吗？便宜，要发票吗？”最基本的这几句话，看到中国人就讲。中国是出口大国、品牌小国。中国的产品是内贵外贱，这样无形中就把中国的钱给外国了。我今年去马尔代夫，这个国家的市场上，中国制造的东西，都是什么东西啊！我看了，50块钱的熨斗，60元的自行车，可穿30天的皮鞋，都是中国制造的，低档产品全是咱们中国的。稍微高档一点的是谁的呢？是印度的和巴西的，人家带品牌了。针对低档的东西，商务部提出一个“转”字。过去我们是千军万马搞出口，但是今后出口要走精兵强将之路。

咱们中国一旦有品牌，假的马上出来。我举个苹果的例子，甘肃花牛苹果的故事。甘肃的花牛苹果是怎么回事呢？我专门把它历史查出来了，这个“花牛”是什么？是一个村，60年代，从甘肃收购的一批苹果，运到香港，当时有个叫“花牛村”的村长，怕他们村生产的这些箱苹果分不清，就专门在花牛村生产的苹果箱子上面写了“花牛”二字，“花牛”，就代表花牛村，这箱是花牛村的，装多少箱，便于清点。结果呢，运到香港，香港人一吃，这个花牛苹果特别好，于是“花牛”变成一个品牌了。“花牛”一成品牌，咱们全国都产花牛苹果。有一次我上山西，去的地方我就不说了，我看漫山遍野，真和花牛苹果长得一样，苹果箱子都包装好了，上面写着甘肃花牛苹果，花牛苹果的品牌就这样被用滥了。

我还去过秭归。秭归脐橙，我发现什么了呢？凡是好的脐橙，当地农民就贴一个美国商标，代表美国产的。次点的呢，就贴一个奉节、赣南商标，打别人商标。本来秭归脐橙是一个很好的商标，结果把自己的品牌弄没了。这次参加商务部的会，欧盟理事说，欧盟市场中的假冒伪劣商品67%是中国的。所以我觉得品牌是中国必须要抓、必须要干的一件事。它需要几代人去努力来完成。我们的品牌要打，我们中国人的素质这个品牌，更重要，更要打。如果我们中国人的品牌不打造，中国农业就永远好不了。

二 农产品价格情况

国家发改委到我们这里调研的时候，我就跟他们反映了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油价对农产品运输的影响。比如说，从云南到北京，一车架豆，正常的情况下，本来加五次油到北京新发地，需要走三天两夜，运费1万元；在柴油荒的时候，每次只能加200元钱，走一段不远的路程就得加一次油，有一个客商从云南到新发地加了50次油，走了7天，运费由1万元涨到1万8千元，这些成本最终只能转嫁给消费者。

第二个问题是农产品运输沿途收费繁重。这个问题我们也是一直在反映。马铃薯本来属于蔬菜，从甘肃的定西运到新发地，过桥费、过路费，要缴3500元钱，每斤土豆因此涨2元钱。按国际惯例，马铃薯属于粮食，不属于鲜活农产品范围，这是我们农产品价格高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北京还存在农产品向城里运输的困难。用货车运到城区是不允许的，所以每天凌晨4、5点钟就有几千辆金杯车涌入新发地，往城里拉，但是金杯车拉菜，叫客货混装，警察看见要罚100元至200元，要是遇到路政局，则罚5000元至18000元，这些收费，最后都转嫁给消费者了。

“国16条”出台之后，效果立竿见影，当天菜价就下来了。当天全国土豆就不再收过桥费、过路费了，红薯和甘薯也不收了，当天柴油荒就解决了，当天我们金杯车再进城，警察也不截了，路政局也不管了，所有价格马上下来了，“国16条”这次对症下药，药到病除，说明什么呢？说明两点：第一点，问题没出在种植方面，出在流通环节上；第二点，我们的干部谁都不怕，就怕上级，上级说了就管事，上级不说不管事。

第三个问题是超市的进店费。农产品进入超市，超市要向经销商收“进店费”，这种行规，也是农产品涨价的原因。现在国家正在讲农超对接，其实我们搞市场的倒觉得农超对接，大部分是在作秀。大城市农超怎么对接，可能对接吗？我觉得大部分是在作秀，解决不了什么根本问题。但是因为政府对农超对接感兴趣，我们就要研究这个事。我们一方面经营产地，一方面经营超市，最起码要研究市超对接，占领消费终端，就占领了这个市场，所有的基地必须占领市场这个平台。脱离市场，去搞配送，是不可能的事。

第四个问题是前一段时间，物价高的时候，农产品高的时候，很多城市出现了一种到市场里限价的现象。我当时给农业部，给我们市长，给河北省长，给回良玉副总理，我都写信了。限价肯定是错误的，限价叫饮鸩止渴，是最傻的一件事。哪能对农产品限价呢？市场经济哪能限价呢？市场经济，农产品价格高点低点本来是正常的，当然我们反对大涨大落，可是价格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它是一个跷跷板，一头要连着消费者，一头还连着农民呢，不是价格见底就一定是好事，农民的利益也需要保护。我认为，政府应关心菜价，更要关心蔬菜流通的健康发展。现在农产品价格下来了，每天都在下，这应该引起我们关注。菜价高一点，总理都出来了，低了没人管，这就是我们要说的：政府，我们的干部，长了两只耳朵，一只耳朵听消费者的声音；一只耳朵听农民的声音，听消费者的声音的这个耳朵灵，听农民的声音的耳朵发背。我们要想保证农产品供应，必须保护农民，所以我们得关注这点，不要说价格下来了就是什么好事，价格下来了不是好事，我们得当着一件大事来抓，保护农民。市长，你想抓菜篮子，光抓菜篮子不对，你还得抓菜园子，你还得抓菜摊子，才能保证这菜篮子。水往低处流，货往高处走，所有限价都是得不偿失的，所以我们协会一定要抵制限价，要想保证大中城市的农产品供应，一定要提高“三率”：第一，提高城市的自给率。北京去年蔬菜种植面积50万亩，今年准备增加到70万亩，就是增加城市的自给率。自给率越多，蔬菜的供应越安全可靠。第二，增加可控率。就是说虽然不是我们的地，但是我们跟产地有订单协议，确保关键时刻能运到大中城市去。这方面北京做了一些工作。在河北省订了20万亩地，订的时候拿点补贴，使这地种完以后能保证拉到北京去。第三，增加调控率。比如，上年猪肉价格便宜的时候，我们收购了16万吨，下年猪肉一涨价，又抛出10万吨，这就叫调控。去年1月16号，北京下了两天大雪，韩部长到我们那里去了。他来挺好，把总理请来了，总理走的时候，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北京下两场雪，你保证了北京的价格的稳定，你做好下七天雪的准备，你做好高速路被封的准备。”什么概念？就是增加调控率。所以呢，我们这一年就研究建立一个15万吨的冷库，增加调控率。

作为大中城市，一定要增加自给率、可控率、调控率。所以北京商务局还要和很多省市签订产地合同。我们拿出一部分钱来，增加可控率。在此基础上，保证畅通，保住流通环节。刚才我说了，批发市场，消费终端，都要保持畅通，要形成一个长效机制。保畅通，从基地到市场，从市场到消费终端，一定要畅通。

另外我想讲一个重要问题，要想保证供应，先得保护农民。如果保护不了农民，农产品供应永远是一句空话。现在一切生产资料都在上涨，农产品不涨，对吗？汽油在上涨，农产品不涨，对吗？我觉得一定要保护好农民。现在城市干什么都比种地赚钱，政府光说增加种植率，农民不种，就等于零。保护农民要有保护价，让农民觉得种菜合适，种菜比干别的还好。这样种菜才有保障。如果这方面没有保障，农民就不会种菜，就不会安心务农。农产品涨价，从长远看是大势所趋，任何人也阻挡不了。为什么呢？土地越来越少，农民越来越少，居民越来越多，中国的耕地号称18亿亩，还有一个质和量的问题呢。我见过这么一个市长，他说你相中这块土地，你就不用管了，我说“这不是基本农田吗？”“我给你调啊？”我把基本农田调到山上去。山上能当基本农田。如果18亿亩基本农田都上山了，粮食产量能有保障吗？我们的18亿亩，不能光看量，还有一个质的问题。只有保护农民的利益，才能保住米袋子、菜篮子。

（2011年1月13日，浙江杭州，在“中国农产品市场协会第二届第五次会员代表大会”上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