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丧子的悲痛中,第二年,也就是2002年,汪琪母亲也因病去世。
汪琪小哥先一天黑辽出事,第二天上午汪琪母亲来了。担心母亲承受不起飞来横祸打击,汪琪、春皓瞒着她,刚刚会说话的一岁的跑跑在姥姥怀抱中却告诉她:死,死,二舅砸死了。五十四岁的老人一愣,还没醒转过来怎么回事,汪琪拍拍小女儿屁股说:乖乖不许瞎扯。
小哥遇难,汪琪万分悲伤。小哥结婚离婚再又订婚,为筹款结婚而打工下矿井出事。小哥不该跟那个大字不识一个、连五只羊都数不清的傻女人成婚。小哥本来不要那个二百五女人,父亲说已花去一千块,你退了亲我不再管你了;小哥没有更大的能耐,委屈求全了。婚后,一天小哥逮住她不识数(外表跟正常人一样)的女人跟她姐夫在自家新房新床上干那苟且之事,小哥气得浑身直擞。小哥一问,那傻女人竟然说婚前在山上放羊姐夫就跟她干了好多次。小哥可以忍下这口气,以后提防着点儿就行了。小哥忍不下的是,傻女人的母亲不许小哥“乱说”,“乱说”对搞傻女儿的女婿名誉不好,小哥气不过顶嘴,傻女人的母亲不依不挠,最后离婚了。小哥离婚后不乏媒人说媒,其中柳仁庆介绍的其刚离婚的其妻侄女,方方面面都好,柳仁庆张嘴要一万元好处费,后又降到五千,因为拿不起这笔钱这门亲事告吹。接着又有人介绍了一门亲事并订下了……
跟小哥一起生活了三十年啊!在南阳读医大,小哥在市内蹬人力三轮车,经常载着她和她的女同学,她的男友肖春皓转悠。有一回汪琪和男友肖春皓到小哥的租住处休息,小哥到她的租住处与刚来的母亲叙述家常,就在那个时刻里躲过了肖春皓前妻二姐夫安排的“黑白两道”的攻击。
小哥由于先天的不足,身体不太好,手脚动作不太利索,说话有点儿缓慢。
汪琪感到万分对不住死去的小哥!小哥处在社会底层中的底层,处处受欺负。念小学时因为顽皮老师常打他;在村里种地,一些人看他身体有缺陷故意凌辱他;在南阳汽车站火车站蹬三轮车的两三年里,一些刁钻的乘客不仅不付用车费反倒打他耳光子……作为妹妹的汪琪毕业结婚以来,仅仅是常管他吃一碗饭,从来没有能力给他大的帮助。愧,真是有愧啊!
汪琪认为祁大力发明家人不错。小哥跟傻女人结婚买的彩色电视机,傻女人的母亲和姐姐说牌子不好,要换成牌子响的好的,这一换差四百元,春皓不吱声,祁发明家二话不说掏出四百元。汪琪为三轮车的事永远记恨着她的男人肖春皓。小哥在南阳蹬的三轮车,是借春皓的钱买的。小哥有些懒,又喝酒又吸烟。勤快的房东大妈一个月能挣千把块,小哥一个月能挣大几百块,年底一算账几乎分文不剩。小哥从南阳回家,不干那下笨力气又讨气的活儿啦,可借春皓买三轮车的钱仍没还,小哥就把三轮车抵给春皓。三轮车放后面院子里,弃之不用,风吹雨淋日晒,一年又一年,锈蚀得不成样子。军品店店主小闫弄去,拾掇拾掇作拉货的板车用,免费。三轮车放乡下,上街拉运点什么东西能派得上用场。抵偿给春皓倒好,成了废品。汪琪怨恨地想:春皓宁可把它扔了,也不愿给小哥,而她可怜的小哥与汪琪情同手足啊,你肖春皓再怎么辩解都是徒劳的!只要汪琪活着,只要汪琪想起废弃的三轮车和她亲爱的小哥,她都情不自禁地双眼噙满泪水和对肖春皓丝丝缕缕天长地久般的恨。
那个军品店的小闫,汪琪非常小瞧他。小闫作为春皓的朋友,小闫租的一间门面窄小,货没地方放,几年来就在春皓汪琪的楼上堆码。就是这样一位朋友,居然干了一件欺负小哥的蠢事!小哥在小闫的军品店赊了一双鞋,几十块钱,小闫催要了几次没要到。有一天,小哥到军品店买衣服,付钱时,小闫一把抢过小哥手中所有的钱,算作偿付赊欠的鞋款,选好的衣服因没有钱而没有卖给小哥。对这件事,汪琪一面埋怨小哥久拖不还买鞋款,一面记下了小闫狗眼看人低的劣迹。一个正常人,一个朋友,怎么会对他朋友的妻兄做出如此下策之举呢?小闫请客,汪琪尽量找理由不去,小闫到药店玩也罢取他放楼上的货也罢,汪琪总是冷着脸有一句无一句地应酬着。小闫的媳妇长年在外打工,一个人带着念小学的儿子十分寂寞,就找机会跟汪琪套近乎。汪琪万般厌恶地想,就算这世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跟你这样抠嗦这样狭隘的男人上床。
法律服务所小邹干了那样的缺德事,在大街上碰面汪琪不理睬他,在店里汪琪也不卖给他药。
小邹厚着脸到店里找春皓,笑嘻嘻问:“嫂子,肖哥唻?”
冷着脸瞅住一个地方的汪琪答:“不知道。”
小邹自知没趣,只好退出门。
小邹身为小镇上法律服务所主任,爱吃爱喝爱嫖爱赌,他这样的烂仔自有他的一片蓝天绿地。切莫以为他没有干过几件漂亮事。在提供法律服务方面,他曾将一个在执法中打伤犯法者的派出所长告倒,那人很尊敬他。小邹朋友多,他的朋友中有一些人也是春皓的朋友。遇有朋友结婚之类,小邹乐于跑腿送请柬,收礼款记帐单。
他把请柬拿在手上走进店里,“嫂子,肖哥呢?”
汪琪毫无表情的脸和冷冰冰的声音:“不知道。”
“这是请柬,你收下吧。”
“你自己给他,我不管!”
“放这桌子上,你给他吧。”
一天黑辽小孩发烧,小邹敲半天门门才开。“嫂子,肖哥唻?”
“不在。”
“你帮帮忙,你侄儿发烧,麻烦你去打一针。”
“药店不许打针看病。你到医院去吧!”
“那,嫂子行行好,给包一顿药吧。”
汪琪勉强包了药。汪琪想,早知道敲门的是这个坏蛋,说什么也不开门。汪琪认为小邹不是人中的数,她在心里无数遍地诅咒他,从来不正眼看他一眼,看他嫌脏了眼,跟他说话还不如跟狗说话。亲爱的小哥暴死他乡,需要亲友去抚慰他的亡灵,但矿老板的几个臭钱和一个性服务小姐的一晚服务就让小邹的职业道德让狗吃了,让狗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