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带着儿子女婿目送大船走远,回身把湖滩上的篮子都收拾整齐吊上去。
屋里屋外都捡干净了,周父笑眯眯的坐下。
“老三的小鱼干是十三两三钱,”说着递给儿子两张银票,两串铜钱五块银块子,两家的鱼做的不一样,那账房先生报数的时候能算出来。
“剩下的三十两俺们爷俩就平分了明远,”周父和蔼的把三张银票放到女婿手里。
“周叔这……这太多了!我就下午打鱼哪能分这么多的小鱼干钱……”
“两家并一家打的就该平分,今年要不是你通知俺们去码头拉过两次小鱼,怎么可能卖这么多的钱!等明天不忙了明远拿点钱,,买点酒肉招待一下码头上的人。”
“好的周叔,”李明远答应的别提有多爽快了。
“分分大鱼的钱,总共七十二两五钱二百文,俺们爷俩不多不少正好到手为:三十六两二钱银子,多出来的一钱二百文,你就拿去打酒招呼人了。”
“今年一年这鱼的收入算是过清了,忙一年顶俺们以前一辈子的收入了,还是念书好!念书的人啥都懂!”周父一边分钱一边感慨万千的。
“我拿这么多……”李明远都有点不敢接银票了。
“这是你打鱼该得的钱,”周兴平拿了直接塞他手里。
“爹,你一会去村里把我的鱼税交了,”他说完数了五百个钱下来递过去。
“三哥,我马上去里正家说修院子的事,我给你带去把钱交了,”李明远一边说一边小心的往怀里装钱。
“明远,你要是修院子最好现在就修,别等到下个月来修,那时候菜长得正好,别被修院子的人看见了把俺们的菜惦记上了,不被人惦记咋过都没问题,要是被人惦记了,什么东西他都眼红给你破坏了,”周父凝重的跟女婿建议道。
“修一个院子得几天才能好?”周兴平问。
“怎么也要五六天了,要不我年外修?过完年水菜和地里菜啥也没有了,他们怎么打量俺们都不怕。”
“也可以!这里都是本家李的地盘,俺们尽量不跟他们沾边,也不给他们摸到实在底子去,”周父磕磕烟锅子同意了。
“那钱就给明远带去了,趁天黑我再去芦苇荡那边套水鸭子,爹抽空看看黄历啥的,俺们也该出发去看看田去。”
“大后天就适合去,到时候一早撑船明远指路,我回去编水网子了,明远你也去忙你自己的院子事,”周父起身愉快的吩咐完。
李明远摸着自己的口袋,脸上都是梦幻的笑容,走到一半他又跑回来了,“花儿,你晚上别做我的饭了,我想了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晚上请了,明天码头上结工钱就放假了。”
莲花带着围裙走出来,“好的明远哥。”
交代完李明远才跑的飞快朝村里来,他先去了卖酒的地方,“陶大叔,给我打三坛子孬酒,再给我准备几个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钱银子加找一百个铜钱。
“你小子发财了?”陶酒翁好奇的问他。
“要是发财了就好了!也不至于为建院子而发愁了,这不码头那边的人明天就放假了吗!我不得……他们都背靠大树的,我不灵活一点早就被人撵走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李明远脸上罕有的表现了苦涩。
卖酒翁听了也跟着叹气,“讨生活不容易呀!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准给你弄的好好的。”
“谢陶大叔了,你再给我打两坛子好酒,我马上去里正家,找他说建院子的事,我两手空空的去了,别说明年建院子了!就是我后年有娃了都不见得能盖上,”说着又递上了一百个钱。
“怎么你明年要成亲了?”
“嗯,莲花过年十七,我都二十了再不成亲我爹娘都得破土出来骂我不孝,陶大叔知道北边的房子的,空空旷旷的也没什么人气,要是不建个院子心里总是不得劲的。”
卖酒翁听了赞同的点点头,“你咋想着去那里呀?南湖那边地基多的是……”
李明远左右看看没人在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买南湖也得我能住安身呀!外村来的人不晓得本家李仗势欺人,陶大叔你还能不知道吗?”
“我虽然也姓李,可我跟他们压根就不是一家,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来,可人家就是不认你,要不我前脚跟我岳父提亲,本家能后脚窜出来两个捣乱的吗?他们笑人穷恨人富的,不就因为俺做了码头的小管事吗?”
“可这我又决定不了的,我不也是码头那边人指派来的吗?”
“唉!现在情形好多了,码头刚建起来那年李家欺人更厉害呢!有一回……”卖酒翁贼眉鼠眼的乱看了半天。
“有一回汾阳码头的大管事来了,李家人又不认识他,就拦着他要钱啥的,那管事当时还争辩了几句,被李家人一窝蜂的上去给打了!”
“你想人家下来是看仓库的,你把正主打了人家还来收鱼吗?那一年李家湖一条鱼都没卖出去过,里正当时觉得奇怪,又加上临近交税要钱,不得已亲自跑去汾阳府城看情况。”
“这一看才知道出大事了!人家打算以后都不要李家湖的鱼了,他急的回来托李家那个官出面摆平的,但是以后码头的人得归人家指派过来,本家李最多只能安排五个人进去,多一个人那边的都不要鱼了,就这么,李家湖才慢慢名声大起来。”
“怪不得!”李明远一拍大腿反应过来,“我就奇怪呢!我当时在汾阳码头当挑脚汉,人家一听我姓李,就把我招了还问我家住哪?跟李家湖什么关系的?”
“那……陶大叔,我听码头本家人抱怨说,府城码头明年就不派人来了是吗?他们要是不派人了,本家人肯定会接手安排人,我肯定是第一个就被去掉的,这么说我还得提前做准备了,不能两眼闭着等他撵我走吧!”
“瞎讲!”卖酒翁笑的神秘且不屑。
“除非李族长不想要这个码头了,如果李家湖没有码头了,一个月不到李家湖就能走一半村民,本家那些人眼红你呢!就是图嘴巴快活吓你而已,其他人糊涂他们族长可不糊涂。”
李明远看陶酒翁说的这么笃定,他心里烦恼的事也放下了。
“还是我陶大叔见多识广,我这在码头整天听他们叨咕的,心里也犯嘀咕的厉害,这会我算是明白了,叔,我去里正家办事了,回头去码头喊人来这边吃饭。”
“你去,我马上就让你婶子准备吃的出来,”卖酒翁笑呵呵的让他安心去办事。
来到里正家,屋里坐了好几个孩子在写字。
“叔爷你在家吗?”
“明远……?”出来一个妇人看着很精明干练,脸上虽然都是皱纹,但是看着很和蔼慈祥。
“婶子,我来找李叔爷办事的。”
“啥事呀明远?”里正背着手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就是想求叔爷明年开春化冻了,帮我安排人修院子,俺明年秋天打算成亲了,家里那房子都没门没院的也不安全,”李明远说完殷勤的把酒送进屋里放好。
“明年开春修不如现在修了?一个院子也就四五天的功夫。”
“现在不忙修,这不码头放假了吗!俺打算去芦苇荡套水鸭子送去镇上卖了再修,”说完他不自在的扯扯衣服。
里正看他模样心里了然了,这是拿不出钱来修院子。
“那行,明年开春化冻了我给你安排人修了,工钱是三十个钱一天,包工包料约么五天时间建完。”
“好的叔爷,对了,这是莲花三哥的鱼税钱,”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串钱出来。
“他怎么不自己来给?”
“出湖还没回来呢!说是趁着没上冻前多打两只水鸭子,哪怕就是打一只都是好的。”
里正接过钱数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他们不出摊子卖糖葫芦和山楂糕了?”
“买不起糖,今年镇上的糖渣都涨价了!去年二十文一斤,今年一去问要二十五文一斤,一串糖葫芦才卖几个钱?做出来白辛苦干活!
旁边的老太太闻言顿时笑起来,“瞧瞧!即将做女婿的人了,说话就是不一样了!”
李明远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主要是莲花三哥腿脚不便,他需要什么东西都是托我去镇上带回来的,所以我知道的清楚一点,这不前几天去镇上狠狠心买了糖渣回来,准备下个月村里唱灯戏做呢!”
“叔爷没发现吗?今年村里到现在都没人来卖糖葫芦糖糕,可见也不是只有我岳家做不起甜串了,大家伙都做不起来糖葫芦了!”
“这么说还真是的,往年这个时候村里来好几个卖糖食的,今年到现在几乎都没有了,我心里还觉得奇怪呢!”里正装好钱点头说道。
李明远余光看见里正儿媳妇端饭出来,他也识趣的说道,“叔爷,我去码头那边了。”
“留下来吃完饭再走,”老太太开口留人。
“婶子不了,今天码头那边也吃饭,我得赶紧去了,”说完一挥手跑的没影了。
“怎么只有周家儿子给了,他老子的没给吗?”
“昨天早上周大力的就给了,卖完豆腐凑出来当场给的,村里就数他们家老实本分些,鱼税从来没拖欠过,到时间了想办法凑出来交。”
“周跛子每天都去芦苇荡,从早到晚的套水鸭子捡水鸭蛋去卖,我以为怎么着也得半个月才能给税钱的。”。
“你啥时候看见的?”
“看见了好几次,特别是封鱼那几天我在湖上转悠,我看他孤零零的在芦苇荡拴网,我一猜就是为鱼税做准备的,村里要是都像他们家这样老实,能省了我多少的麻烦事!”
“老头子,你说明远这个鬼头,是不是就看周家父子老实巴交的,所以才去提他小闺女?”
“也是有可能的,他孤儿提了就提了,现在又乖觉老实的搬来李家湖住,时间久了他不是我们李家人,也变成了我们李家的后生,反正都是嫁给李家后生的女子,不必俺们老不死的出面坏人姻缘。”
老太太看着门外一想也是,“对,周家那姑娘是招女婿,除了他,别的小伙子们也没条件。”
老两口说完相携进屋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