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狩猎落幕

“高兄风采,我等皆是亲眼所见,只是我想在高兄彻底进入内门之前,能不能邀请高兄与我结成盟友。”

“凭什么。”高景行眉毛一挑反问道。

“你也知道,现在内门之中有三大势力,分别是杜子腾为首的狮心会,八大家族江西和江东的诛心会和狼心会。”

“呵呵,这个略有耳闻,不过你真打算让我加入你们诛心会?早年间你们叫做共济会,寓意着彼此同舟共济,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出现所谓的共济,并且杜子腾的出现也给你们不小的压力吧。”高景行微微一笑,“不过我听说,这一切更多的原因还是归咎于外面的战乱。”

“.......”胡应嘉看着眼前的高景行,不由觉得一阵头疼,“你应该知道,内门如果没有势力,将会十分难受吧,且不论修行资源,你将会被孤立和排挤......”

这些说的高景行又何尝不知,但是他真的有能力直接加入一个势力吗?

很难的。

之所以这些人对于高景行去向会如此在意,是因为高景行代表的是外门的大部分利益。原先高景行只需要彻底消失,那么他们就可以默契的划分外门的地盘与利益。

但此刻,高景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远处。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杀他了吗?”

“高景行为什么还活着!”

“都怪胡赵两家!”

“大人,是小人办事不利.....”

此刻,高景行静静地看着胡应嘉,缓缓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选择.....”高景行轻声地说,“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或许没有选择,但是我是有的,我与那些人不一样,我与杜子腾也不一样。”

“什么意思。”

“我可以选择加入你们的诛心会,但是下一届会长必须是我。”

“这不可能!”

“你说得对,我很难创建一个新的势力。你们三家都会来找我的麻烦。”高景行语速飞快地说道,“但你既然想要改革,就必须听我的,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下一届会长是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吧?”

“染指会长是很困难的事情。”胡应嘉面色沉重道。

高景行摆了摆手不再理会胡应嘉,反倒是身形如同一只猎豹窜了出去。

在胡应嘉的眼里,高景行像是一只孤独的老虎,他很多时候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突然间他想起来在五年前的一天,高景行突然间就加入了欧阳凤喈门下,以至于让八大家族被迫停止了对两兄弟的试探。

这么多年里,如果这两兄弟不事事小心,会不会很早就不知道殒命在某个深夜?亦或者是某个晴朗的夏日?

飘渺宗最混乱的时候莫过于深夜与夏日了。

深夜十分寂静,很多不好说的话需要在寂静的夜里说,因为晚上说完就去睡了,不会将秘密带到第二天。

夏日十分燥热,很多容易说出口的话都让人十分气愤,因为燥热的夏让人心烦,很难将自己的不快去稍作忍耐。

“高景行!?妈了个巴子的这两兄弟怎么加入了欧阳凤喈那老东西那儿了!?”男人跌坐在木椅上,用力地揉捏着鼻梁,试图缓解自己的压力,随后深吸一口气,“这根线断了,其他家族也不会再去招惹这老疯子了,这外门笑面虎......也不知道他这几年到底要做什么,江东的四大家族一直侵吞他的地盘,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欧阳凤喈人老了,如果是当年早就让人去江东给那四大家族一点颜色看看了。”这时胡之明笑道,“爹,您也别太看重他了。欧阳凤喈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哪儿比得上您啊!”

“不.....不......不!”男人急忙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浊气后无力地说,“你说他半截身子入土,可你要知道,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啊......我们都得派人盯着外门,更何况他如今能吃能喝,能走能跳的。早年他门下的人啊.....可没少惹事,当年那件事传说背后也有他的影子,只是大家苦于没有证据,不然怎么会只盯着这俩兔崽子!”

“爹,就一个快死的老头子了,咱们不怕他的!”胡应嘉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揉了揉肩膀,毕竟自己身下坐的这张椅子委实让自己觉得不舒服,“你说要不要这样,我们偷偷派人打探打探。实在不行也能把他俩直接绑过来不是吗?只要他俩在我们手里,最不济也可以叫族长搜魂啊!”

“呵呵,你以为我们不想......?”男人冷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五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哼!”

“五十二年前的那件事......!?”胡应嘉深吸一口气,他虽然并不清楚其中细节,但是听着家中长辈闲聊的时候也会经常对当年的那件事情表示惋惜,似乎在那件事情中有无数人被牵连,因此改变了自己原有的一生。

“够了!”胡之明猛然站起身打断,“应嘉,你该出去了,我要和爹讨论一下别的事情。”

胡应嘉看着胡之明和自己的父亲,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过了很久之后,胡应嘉只是知道自己的家族里的人接二连三的开始出事,再后来自己的父亲带着自己和胡之明去给欧阳凤喈老爷子赔罪。

在赔罪的那一天,胡应嘉只是觉得那一天高景行和朱恒坐在那个幽暗的小房间里一声不吭,如同两只恶狼一般盯着自己。自己的父亲在自己面前展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一面,只见他缓缓弯腰,毕恭毕敬地对着欧阳凤喈聊着家长里短,好像彼此很熟络。

“胡春暄.......?”年迈的欧阳凤喈耷拉着脑袋,微微抬起,那一张脸上的皱纹显得极为密集,“我对你有点印象,胡润之的儿子,这段时间,你底下的兄弟都比较毛躁。”

“呵呵,年轻,年轻,还是太年轻。”胡春暄陪笑着点头,“这不我也不想咱们下面的年轻人再发生什么矛盾,特意来找您调停的。”

“嗯......”

“据我所知哈。”胡春暄咽了咽口水,“这么长时间您呐都没找我麻烦,我都没来找您,是我的不对,但是这很多时候也并不是我不想来找您啊,欧阳老先生。您在外门呆了四五十个年头了吧?飘渺宗如今早已闭关数十年不与外界宗门来往,为了飘渺宗的未来,您应该多多高抬贵手。”

“约莫有三十二个年头了吧。”欧阳凤喈点了点头,“你怎么不常来找我?”

胡春暄苦笑一声:“欧阳老先生,我爹一直和我念叨你呢。只是小子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觉得愧对于您,不敢来见您。”

欧阳凤喈只是笑了笑,像是讽刺一样,又像是毫不在意胡春暄的说辞:“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见过你一眼,那时候你和......商良儒.......你们这些人还玩成一片啊。”

“商良儒已经死了。”

“嗯。”欧阳凤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整个身子抽动了一下,眼神一下子暗淡了起来,“商良儒倒是可惜了......商良儒死了,你还活着......胡家的人活着不应该赎罪吗?”

胡应嘉听的一头雾水,对于过去的事情他并不了解,并且自己的父亲胡春暄也从不讲关于过去的事情。似乎飘渺宗和他的过去永远是一片白茫茫,他们只知道,高景行是这个宗门里的头等大敌,重点关照的对象。

而这一切也是源自于西北世代看守天路的后裔一个无所谓的玩笑。

那年,他们亲眼所见高景行的兄长被传承了西北一族之力,再加上发现了所谓的‘天路’,引得旁人妒忌,最终招致杀身之祸。

其实高景行会不会这些年来大家都有数,观察,试探无不日日夜夜无时不刻都在进行着。

高景行只不过是一个背锅的人,胡应嘉这样想着,瞥见暗处中的朱恒正靠在高景行的身上无声地笑着什么,那洁白的牙齿竟让自己有些胆寒。

胡春暄还在和欧阳凤喈聊着什么,此刻胡应嘉已经全然没有注意了。胡之明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弟弟突然间打了个寒颤,顺着胡应嘉的目光看去,黑暗中闪过一缕和煦的风,高景行笑了笑。

回过神来。

胡应嘉看着眼前的高景行手气扇落,势不可挡。

这时,身边响起了赵高明的声音。

“高景行光芒太盛,这奖励恐怕足够他突破练气了。”赵高明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着高景行的每一招每一式,“他先前说什么?想要当会长?”

“是啊,你说外门已经归他管了,内门还能给他啊?”胡应嘉嗤笑一声,“这真不怕吃了熊心豹子胆,当初要不是有朱恒,可你看得到现在朱恒在哪里吗?”

“那你看得到朱恒在哪里吗?”赵高明反问。

胡应嘉一愣,他的确没有意识到朱恒在什么地方。

“听说朱恒被废了。”胡应嘉弱弱的说。

“这么多年,高景行被废了多少次?”赵高明再次反问。

胡应嘉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跟自己同龄的人与自己和赵高明压根不在一个层次上。

此刻,战场之上高景行已经靠着一柄折扇于残屋破瓦之间辗转腾挪,随着时间的流逝,高景行的动作越发沉重。

‘咻~!’

此时,一抹灰白色的信号弹拔地而起。

这是代表着弃权的象征。

四周的人看有人放出了信号弹,也逐渐跟着放了起来。

一时间,让人尤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在外门弟子选拔中,高景行以江西势力为主的参赛人员全员弃赛。

“大势已去。”江东的一个年轻人喃喃道。

“是啊,江西的人一接触就做出这种判断。”

“赵高明吗......真是人如其名啊!”一个长发飘飘的男子身着一身破烂的衣裳,腰间别有一柄长剑,右手放在剑铗之上,左手微微抬起,“让我们这边的人也弃权吧,没意义了。”

“这是......大赛成绩他们既然已经是弃权,我们拿不到第一,第二第三倒是可以稳保的。”身旁的年轻人不解的说道。

“你觉得江西的那边人弃权了,我们拿着奖励,宗主那边会怎么看?”男子闻言叹了一口气,随后喃喃道,“我们宗主是最注重平衡的人,阴极阳动,动而生雷。这高景行啊......算是彻底入了他老人家的眼了......不论高景行此前到底是不是‘那个’,但是他现在已然有资格做宗主的一把刀了。”

年轻人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连连称是,紧接着就是两抹.....无数抹数不清的灰白色信号弹拔地而起,于天空之上绽放开来。

云端之上。

常年衣着黑色白鹤仙云的宗主萧稚漠视着下面的人,硕大的袖袍被烈风吹的哗哗作响,腰间系着一条暗金色的腰带,上面别有一个黑白相间似点墨水了一般的玉佩,顺着玉佩向上看,似乎衣服上的仙鹤活了过来,每一眼的位置随着光线的照射似乎位置都不一样。

“紫气东来风云变,黄庭内视血光滔。”

萧稚最喜欢看着下面的这些人争了,而今年这个高景行也是最符合自己胃口的,所谓的大家族爱争就让他们争吧,即使再过十年,他们又能翻出什么浪花儿?

在他眼里,高景行这样的人受尽了折磨,把他收入了,未尝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英才熠熠耀九霄,暗香浮动藏锋刀。”

话音未落,四周的人连忙作揖向后退却一步。

“宗主。”

“宗主。”

“宗主。”

萧稚缓缓向前走了半步,目光蔑视,心中暗暗讽刺,挖苦着下面的一群人,很快,他开口了:“壬戌年年试.......放榜!”

‘哗!’

‘轰隆隆.....!’

高景行站在地面之上,高高的抬着头喃喃道:“这得多高的修为啊......得吃多少苦......”

“他吃不了很多苦的。”胡应嘉走到高景行的身边笑着说道,“他不像你,宗主生下来就是天才,天降祥瑞。那年他继承宗主之位之后,非要祭祀父母,但是没有人同意他,理由是修行中人就应当斩断七情六欲。”

“那时候的萧稚没有说什么,直到二年开春的一天,北方蛮子和西方异族开始攻打飘渺宗。身为宗主的他,也只有他才能够调动东南两个地方的军队去支援,这些长老不是没有想过把他杀了换一个人坐上宗主之位,可当时的宗主之位除了萧稚宗主,已经没有人可以接替了。因此那些长老们和太上长老们迫于无奈,为了飘渺宗的生死存亡做了让步。”

高景行瞥了一眼身旁的胡应嘉问道:“那么远的战场,且西方和北方的即便是打过来了,我们飘渺宗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把他们拿下吧?”

“是啊,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胡应嘉苦笑了一声,“但是历代军权,都是统一听从宗主的调度。没有萧稚的手书,哪个军队敢随意调动?听我爹说在飘渺宗历史上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但是最后这个将帅的统领其实还是身首异处,仅仅只是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而已。结局怎么样?殃及子嗣,永无后代.....你说这值得吗?在这之后啊,镇守四方的将军很少再私自听从调度,只看宗主手书,更何况没有一个边防将军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试探......稍有不慎,那恐怕是灭族之灾啊!”

“就这点事情就灭族,至于吗?”高景行不满道。

“飘渺宗独特的运行机制在这儿决定着的,没办法。”胡应嘉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萧稚,“萧稚啊......呵呵......你能把你想到最坏的词用在他身上或许都没错......但你说他坏吧,他确实让我们八大家族处处掣肘......是功是过.....难说啊!”

“这萧稚.......他既然稳坐宗主之位......哎......巩固权力啊!”高景行叹了口气,他想了想后飞快的明白了,萧稚原本是一个天才,无心于宗主之位,是飘渺宗这一群长老非要把他拉过来,虽然说这几任的宗主都姓萧,在仙域之中大有一副飘渺宗已经是萧家的飘渺宗之说,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几个姓萧的每一个都不是无能之辈,“你说这萧稚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听说飘渺宗走下坡路.....他功不可没?”

胡应嘉闻言急忙瞪着眼睛嘘道:“你不想活了!宗主可是神通广大,你说什么话,他都能听到!”

高景行闻言撇了撇嘴。

萧稚站在云端之上,下面的每一个人一言一行他都能听到,看到,只不过他早已经把这种能力屏蔽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旁赫然凭空出现了一张由毛笔写出的试炼榜单,而这张榜单更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他!”

“可恶!”

而反观胡应嘉和赵高明现时由一脸惊愕到释然,最后反而长舒一口气,语气轻松地祝福道:“恭喜高道友,荣进内门,以一人之力占据全榜。”

“恭喜高道友,喜进内门。”赵高明眯着眼笑着说。

高景行只觉得如芒在背,心中一凛,望向萧稚的方向一言不发。

“诸位选择弃权,视为放弃奖励。八大家族及其本次试炼赞助的商贾之时应于三日内将事先定好的奖励送至阁老堂;同时,我观尔等虽弃权,但内门长老也坦言,诸位只是不愿意争这个古往今来第一的名头,而这个人,也确实有能力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

“毕竟,没有那个人能够让在场的人自愿弃权。”

萧稚微微一笑地说,这些轻飘飘的话落在在场的所有人耳朵里却都像极了威胁。

“尔等有异议?”

萧稚最后问到。

人群鸦雀无声。

萧稚缓缓闭上了双眼,微风轻拂。

山下被烈火烧过的木头正发出干脆的裂响声,是不是还有些地方蹦出点点火星。

‘嘎吱。’

萧稚就这样安静的等,他希望有个人能够出头,借此敲打敲打八大家族。他并不喜欢这种安静,很多时候他都喜欢自己手下的人互相争吵,而他坐在一张屏风隔断后面安静的听。

萧稚喜欢这样极了。

良久。

萧稚缓缓睁开眼,看着下面匍匐的身影眼里竟然掠过一丝怜悯:“好了,既然没有意义,就遵循先前约定吧。”

说着,萧稚身形逐渐化作泡沫般消散在天地间。

外门匍匐着的人们,包括高景行直到天上传来一声响亮而悠长的‘散!’之后,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忙着收拾着这残破的战场。

高景行艰难起身,随后又跌坐在地上,那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掌盖在玄铁扇上。

“我这就进内门了啊。”

“恭喜高道友顺利进入内门。”赵高明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高景行缓缓蹲下,“这段时间辛苦了,朱恒会和你一起吗?”

高景行瞥了一眼赵高明:“怎么?你很想他?”

赵高明连忙打趣岔开话题,毕竟朱恒虽然曾经背叛了高景行,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就跟高景行闹掰了,更何况现在没人找到朱恒,他实在不愿意得罪这个疯子。

在外门,当初他们俩兄弟到底靠什么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里的,谁都说不清,谁也都不敢说。

“呵呵,不不不,我可不敢想他。”赵高明急忙摆了摆手,“我只是好奇,你这次进内门,就打算只靠自己?”

“你难道有人?”高景行挑了挑眉毛,“你说这老宗主什么意思?”

“宗主的意思,岂能是我们这些身在外门的人能够揣摩的。”赵高明沉默片刻,拢袖回答道,“十年前,飘渺宗周围突发异象。善房的人联合前线的人决堤放入洪水,水淹万民,最后再有商贾之士以及宗门内门各个部门配合调度,调粮,拨款,出人,可你说十年前的异象......到底出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都没有不是吗......?”高景行沉默着,看着四周人们收拾着自己被魔狼毁掉的家园,“那时候好像听说领头的是老豆头的战友,叫什么来着......哎......还不是被废了修为。”

高景行知道赵高明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情。

老豆头和他的战友就像是被抛弃的寡妇,很多时候高景行觉得他们像是时代的遗孀,被狠狠的抛弃在了时代的后面,他们连这个时代的尾巴都没抓住,就这样献出了自己的青春。

说到底得到了什么?

大概是墓碑与大龟吧。

在飘渺仙域的传说里,有一只托着墓碑的大龟,它会漫无目的地游啊游,直至精疲力竭最后化作一座死山重新变成一个蛋,再由蛋变成龟,循环不止。

墓龟的命运好像就是这样,他们带着飘渺仙域的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寄托穿越亘古。

“是啊,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了。”赵高明耸了耸肩,看向胡应嘉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前年我和老胡在内门看见他了。”

“你说是他.....?”

“是啊。”赵高明点了点头,“只能说,极尽窝囊。”

高景行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道:“他好像有七八十了吧?”

“嗯,八十六了。”赵高明顿了顿,“去年去世了,还是没挺过去,死在了八十七,家里人都和我们说男人到七是道坎,我和老胡说人死了,总得要给他找个地儿给埋了,毕竟当初也替我们办了不少事儿,人死了,事儿烂在肚子里了,我们这一个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但是后来我们去他家,只知道他们家里人搬离了飘渺宗,穿过魔雾的那些路大多都是凶险的.......”

“是啊,我听说他也参与了欧阳凤喈那件事.......”胡应嘉轻轻叹了口气,“他挺了一辈子的脊梁,就这样被打断了。”

高景行知道他们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人活一辈子做一把刀,到底值得不值得?

他始终觉得,如果自己再过三十年,或许真的会考虑值不值得,但是他还年轻,他还能吃苦,这是他唯一的资本,所以他并不纠结什么值不值得,他只会问自己应该不应该。

碰巧,飘渺宗的外门与内门以及周边不可调和的关系也是如此,不问值不值得,该问应该不应该。

“世道太乱了。”高景行沙哑地说道,“我其实说到底没你们那么大的志向......”

高景行说着,突然想到了沈休文,万贵一那些人。他自己也很羡慕,可羡慕有用吗?他自己的修炼毫无头绪,如同盲人摸象,在这个世道下,与其追求所谓的长生,倒不如想想身边的人怎么生活的更好,更安逸。

“我只是想......在这条路上走的稍微远一点.....跟在你们这些人的身后就好了。”高景行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这么说。

赵高明闻言哈哈一笑,捂着肚子,随后一摊手指着这些正在泼水灭火,搬起重物,救死扶伤的飘渺宗弟子们:“不要说你了,我们,甚至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平无奇的。你要追随......追随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高景行刚想说沈休文,齐必复这样的人,却突然想起来赵高明和胡应嘉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走吧,帮着一起收拾收拾吧。”高景行撑着自己的腿站起身,随后弯腰捡起折扇,在手中挽了一个花后收进了储物法器之中,眉毛一挑,目光斜视着看向赵高明,他知道很多时候的很多事一直都是赵高明主导,“你们也不帮衬着点?”

“这里不适合我们再呆了,你归拢归拢外门的人,让他们安分守己吧。”赵高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过几天外门的事情收拢完了,三天内你也得去内门报道,所以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高景行耸了耸肩,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摇摇晃晃的走回那平日里生活着的外门,开始组织着幸存的人有秩序的进行着这一切灾后的抢救。

与此同时,阁老堂内。

“嗯......你们继续说。”大殿之内,屏风后面徐徐传来萧稚的声音,似绵绵不绝的钟,又轻,又久,“那些蛮子企图联合其他宗门对我宗的觊觎,给个方案。”

“.......”

大殿内安静片刻,紧接着就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