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高景行一人安静的跪在大殿之中。
萧稚安静地坐在一把背后呈圆形的椅子上,椅子腿呈交叉的形状在民间又称作交椅,他的一只手靠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撑着脸,那一张精致的脸上似乎带着一点点倦怠,时光没有在让萧稚看起来苍老,相反显得格外年轻,只是站在远处看去的时候,他好像永远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你说......你此次是运气使然还是实力使然?”萧稚开口问道。
高景行只是在原地跪着两只手贴在地上一左一右,低着脑袋匍匐在地,久久不言。
“我问你话......”
话音未落,左侧突然之间闪过一个人影,他端坐在一把椅子之上,两只手搭在扶手上猛然呵斥道:“宗主问你话呢!”
随着声音落下,他那边也更加暗淡,好像这所谓的‘阁老堂’就是一个阎王殿。高景行的身影在偌大的殿堂里显得极为渺小,他就安静地跪在那边,似乎有一柱光也落在他的身上。
大殿里沉默了片刻。
“宗主.......晚辈觉得.....是命.....亦是实力。”高景行脑袋贴着地面迅速说道,“晚辈之所以这样觉得,是因为总觉得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注福注禄,命里已安排定,富贵谁不欲?人若不依根基八字,岂能为卿为相?”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请问你,一人垂垂老矣,一人伫立一旁,另有一人舞刀弄枪。年老者是孩子,伫立在一旁的是个武将,反观舞刀弄枪的却是一个读书人,如果据此以论国策,你又能想到什么?”
霎时间,高景行冷汗直流,整个人伏在地上嘴唇微微颤抖。
整个阁老堂里的人仿佛都在等着高景行的答案。
“宗主,这小辈没有经过什么教导......不妨搁置在我们善房......”一个声音妩媚的女子微微一笑,“如此一来,我们也好交还给宗主一个放心的亲传弟子。”
高景行闻言一震,瞬间明了此间玄机。
高积善先前说替自己做铺垫或许并没有达到亲传弟子的地步,而自己在外门曾经听过一些关于内门以及飘渺宗内部的风波,大多数都是说一些内门缺乏有效的监督和考核机制,同时它的选拔机制以及修炼资源和外部环境的干扰,让内门一直都深受八大家族的掌控。
这种掌控虽然随着萧稚的上台减轻很多,但是飘渺宗总是要用人的,一旦再次沦落回八大家族手里,那么萧稚就如同上一任宗主一般形似傀儡。
毕竟宗主的实力除非绝对碾压,不然耗尽一生有时还不如潜心修炼的长老,客卿的实力强横。
“他去善房?”萧稚冷笑一声,“我记得善房今年指标都已经完成,各种人选名单都早已经递交上来,怎么?你们现在想改了?”屏风后的萧稚缓缓起身,安静地走着,硕大的袖袍在身后飘着,此刻真如谪仙人一般。
“宗主,这小子适合留在善房。属下也只是想替宗主分忧。”女人笑了笑,对萧稚没有更多的畏惧。
萧稚对这种并不在意,他不喜欢听这些恭维的话,但也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当两者同时出现的时候,他只能迫于无奈去将重心放在对自己的恭维之上,而去忽略别人对自己的忤逆。
少顷,屏风后面传来微微的调息声。
萧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犹如婴儿般,但却还是被人捕捉到。他察觉屏风后面坐着的人神情微动,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但这也只是眨眼之间,很快萧稚坐了回去:“你们善房今年草拟的对外政策,怎么样了?”
这回轮到女人一怔,高景行能够察觉到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但不到一个呼吸就消失了。
“宗主,对外战略不宜事实,如果我宗贸然发起进攻,可能会因为粮食,装备以及医疗小组的救援不足导致战败。”女人深吸一口气后迅速说出,“如今宗门内门弟子几尽断层......”
接着又以旁人难以听到的声音说道:“贸然发起进攻,实乃下策。”
“阁老。”萧稚的声音更加清冷。
高景行的脑袋紧紧挨着地面,动都不敢动,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划过。
以往他在外门所作的一切,都是小打小闹,他明白在这个地方,听宗主萧稚以及这些聊一些自己从来不应该知道的事儿。
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凄惨的未来。
高景行的脊梁也在微微颤抖。
“宗主,善房长老此言差矣......”缓了很久,黑暗之中一个老头才慢慢开口说,“不往外开打,怎么能彰显飘渺宗的实力?宗主已然下达命令,对我们来说,只需要及时拨正,同时完成宗主下发的任务就好了。所以依我之拙见,由江西四大家族率领人去西部战线,江东率领人去江东,同时长老们负责东和北边,魔雾的存在只是一时的,我们终将能够将他们驱散。”
“呵呵,驱散?这魔雾可是有多少年了,你们比我清楚!”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恼怒,“你同时四条战线,阁老,我看你真的是老了。”
黑暗中,阁老的眼皮一跳,用他那微弱的声音回应道:“飘渺宗如今尚且还有这个实力......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一旦真的按照传说,以如今飘渺仙域的实力,恐怕早就被其他四个仙域瓜分了吧?哼哼!你说我老糊涂,你自己算算,如果拖着不打,外门还能苟延残喘多少年!?”
高景行紧紧闭上双眼,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自己听不见这一切。
“预言!?”女人冷笑一声,“阁老,如果预言是真的,那我们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说完,女人闭上双眼,重新淹没于黑暗之中。
而另一侧,阁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还请宗主明鉴,我宗如今实力有恙,各方宗门探子间谍都已然暗插进来数年之久,老夫之所以急忙发动战争,就是不想到时候真的等那些间谍暴露,给我们更大的创伤啊。先主所作,并非无错,宗主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我们应当顺应时代,恐怕不止我们是要如此,这些地方的人都在准备随时发动战争!”
“还请宗主明鉴!”
“还请宗主明鉴!”
“宗主明鉴!”
四周的声音缓缓响起,屏风后面的萧稚紧闭双眼,双手搭在扶手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众人说完,眼见萧稚没有做任何动作,便继续讨论起来。
“阁老,你此言差矣!一旦战争全面爆发,我们弟子根本没有时间成长!”高景行右侧的黑暗中有人回道。
这时左侧位居阁老下方的一个人怒骂道:“老东西你是不是糊涂了!如今阁老已然说过,我们宗门内部有细作,你他妈还想继续拉着他们成长,成长,老子现在看你就他妈很像细作!东西部战线你我都门清,当今战局能够打出优势的也就东西,你再不发动难道能八大家族也抵御不了外面的人之后再进攻吗!妈了个巴子的,你想想飘渺宗安定了多少年!”
说完,阁老堂里一片沉默。
先前骂的人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修到了狗身上,换条狗过来狂吠两声都比你强!”
“你!”挨骂的人气急败坏,“你不要以为你掌管着刑罚,呵呵,暗门的门主还不是你!”
“我就代替门主!”说话的人阴沉沉地回道,“一朝不打,就无法震慑住那些周边的人,百年太平让那些人忘记了什么叫痛!”
“门主,老夫有一言,与其费心费力,不如宗门沿着飘渺江北上居高原,随后截江......”
“哼!”阁老闻言一掌拍在椅子上,怒道,“一派胡言,且不论飘渺宗有无搬宗的可能,即便是搬走了,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截流飘渺江,呵呵,亏你想得出来,你难道没有熟读地志,就算你没有熟读地志,你也应该明了我们飘渺宗接壤其他四大仙域,整个飘渺仙域最大的飘渺江的水大多数来自于四大仙域,你一句截流就截流?你以为你想截流就能截住吗!”
言罢,阁老闭上双眼,缓缓开口道:“老夫还活着!”
“宗主,依我之见,能说出这派胡言的断然是细作,奸臣!”这时候一道声音在高景行的左后方响起,“我们飘渺仙域自古以来雄霸天下,每过千年界壁消失,五大仙域混战再次开启,他在此刻提出这般言论,定然是想动摇我飘渺宗根基。”
“你!”先前说要截江的人猛然站起,怒目圆睁地看向说他是细作的方向,沉声怒道,“你说我是细作!?还请客卿想想老夫什么时候在飘渺宗的,我奉三主之时你尚且不知在什么地方,也敢在此说我!?”说着,他将脑袋看向屏风,言辞诚恳地说道:“宗主,依我之见之所以可以截流,是因为以我们宗门现存之力,完完全全是可以实行的。”
“如果不能呢?”这时一道声音打断。
“那就水淹仙域!”
“敢!”
“有何不可!水淹仙域后我等派弟子下山,重新纂写地志,救人。届时飘渺仙域依旧以我们飘渺宗马首是瞻!”想要截流的男人放慢自己的说话速度,一字一句沉声道,“天下不利于百姓,我等利于百姓!此计罪在当代,功在千秋!更何况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旦我等爆发战争......”
“知你妈个头!”暗门代门主的人怒骂道,“你把凡间的百姓放在何处!我看你这炼器坊的坊主是把自己的猪脑也一块炼了吧!?”
“凡间百姓如同小麦,田里的杂草,春去秋来一茬又一茬。”炼器坊的坊主深吸一口气,端坐在椅子上,“凡间王朝尚且能如此,我等又如何不能!”
“十年前的事情你难道忘记了吗!”暗门代门主说完,所有人浑身一震,炼器坊的坊主像是被呛了气一般,一声不吭,“十年前善房房主水淹两郡,原本计划水淹两县,你们自诩仙人,那你们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水中妖族乘机发难!”
萧稚眼皮一动,缓缓抬起手后一根细长的木棍出现在手中,他轻轻一敲。
手磬的声音源远流长,在阁老堂里宛如余音绕梁。
“好了,也够了!”萧稚睁眼,“你们能坐在这里的,没有忠臣,没有奸臣,更不会有细作。”
“是!”
“是!”
“是!”
“古往今来,飘渺宗有奸臣,忠臣,甚至于你们口中所言的细作。但在今天,飘渺宗没有这一说,坐在这里的,都是能臣。”萧稚的声音铿锵有力,“都是我飘渺宗的能臣。”
萧稚将飘渺宗的声音说的格外重。
“听也听这么多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高景行。”萧稚点名让高景行回答,在场的人也当个玩笑看。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高景行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似乎他的回答就代表着他的站队。
这一刻,高景行的思绪突然回到了五年前......
欧阳凤喈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高景行和朱恒:“你们把他杀了,我该拿你们怎么办?”
那时候几个人在狭小的房间中,忽明忽暗的烛火依稀间能够看清欧阳凤喈那张不高兴的脸,以及岁月的褶皱。
“他想杀我们。”朱恒撇了撇嘴,快步上前坐在欧阳凤喈的对面,“他想和你做朋友,但是让你杀了我们兄弟俩。这不算朋友,何况.....事儿也不是我们犯的,也不是我们愿意的。”
“那照你这么说,这事儿该怎么解决?”欧阳凤喈眯着眼,身子缓缓朝后仰,“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们可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人都死了,事儿就解决了!”朱恒伸长脖子死皮赖脸一副无赖样儿说道,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其实应该感谢我。”
“为什么?”欧阳凤喈问。
‘喵!’
欧阳凤喈怀中的猫瞬间炸毛窜了出去,险些将欧阳凤喈都抓伤了。
高景行看出欧阳凤喈的不耐,急忙上前挡在朱恒身前语速飞快地说道:“我知道欧阳先生需要的是什么!”
“欧阳先生此前说辞无非就是想要他和你做朋友,但是你和他都明白,彼此不是真正的朋友.......但我,我们可以和你是真正的朋友”不等欧阳凤喈作出反应,高景行继续说道,“他需要你杀了我们,满足自己的私欲,但是真正的仇并没有报,往后还会有更多叨扰你的地方,他是一个商人,商人重利!”
“可商人守信。”欧阳凤喈淡淡道,他怀中蹿出去的猫溜了一圈似乎觉得没有意思,索性再次回到他的怀抱,“你知道的,不守信的往往是你们这种人......危险......”
“但有个词也叫做‘无奸不商’,他不一定会对你守信用。”高景行目光盯着毫不在意的欧阳凤喈,“但我们一定会,因为我们连口饭都没吃。”
“没吃饭你们能长这么大?”欧阳凤喈不看着二人,反倒是缓缓起身推开木窗,看向外面淡淡道,“你说你们连口饭都没得吃,那这外门那么多乞丐.......是假的?”
高景行心中一凛,眉头紧皱地说道:“欧阳先生应该知道我们的意思,事已至此我们不过杀人偿命。如果欧阳先生想要杀我,我们早已命丧黄泉断然不会有在这儿多说一句话的机会,所以我才敢断然欧阳先生与我们还是有点交朋友的想法。”
欧阳凤喈闻言沉默了片刻:“十五年前,我手下有个人。他师承魔宗,本来应该在飘渺宗藏的好好的,安分守己,老实做人......兴许罪不至死。呵呵,可是十二年前开始他就与内门结仇,外门也结仇,最后沦落到一宗之人都容不下他的存在.......你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吗?”
“什么错?”高景行咽了咽口水。
“一年前的‘天路’你应该就知道吧?”欧阳凤喈转过身来,眯着眼看着高景行,“你师兄就是他一个玩笑说出去的......但他没想到你师兄真的有关于‘天路’的传说......你知道什么是‘天路’吗?再后来就导致了内门众多年轻一辈前去争夺,你师兄也不愧是外门第一天才.....或许他真的有关于‘天路’重开的信息,但只可惜再强的存在也倒在了人海战术下。”
高景行闻言握紧拳头。
“去年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听说就是宗主借此想要磨砺一下内门的弟子.....但萧稚估计也都没想到,这些刀都太脆了.......内门......将他们养的太利。这一年里,内门少不了对你的试探,且不提内门,外门都是如此吧。”
“呵呵,欧阳先生还真是明鉴。”高景行咬牙称赞,“不过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吧.....!”
“传说宗主萧稚最终找到了关于‘天路’的一切......”欧阳凤喈低着头苦笑一声,但随后目光缓缓抬起头看向高景行,慢悠悠地说道,“我要你们毁了它。”
“为什么!”高景行和朱恒闻言一震。
“仙家的战争与凡间的战争不同,凡间动辄上百万的战斗即便到最后也会休养生息百年后又是一片繁荣,他不会摧毁原有的一切,但是所谓的仙家,宗门之间的战争可不一样.......外面的魔雾不断侵食我们的骨髓,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后代都会变成凡人的。”
“你......不想长生吗?”朱恒忍不住问道。
但说完,欧阳凤喈抬起头,眸中闪烁着精光,“你觉得可能吗?千百万年前呼风唤雨的人们都没做到,如今根基被毁的我们又怎么做得到!?更何况只要这些消息一旦透露,仙域必然生灵涂炭......”
“想不到在外面名声远扬的欧阳先生居然是这幅面貌。”朱恒忍不住称赞道。
“呵,我还不至于让你们这些小辈赞扬.....我祖上就是从凡间走到这飘渺宗里面的,其中凶险我自然知晓,祖上的参与的战争,到我这代也算是杀了七千六百五十八人,呵呵,七千六百五十八个人头.......”说话间,欧阳凤喈紧闭着双眼,“你们说要和我做朋友,但更多的,要拿出相应的实力。毕竟如果你们没有实力......就没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情。”
欧阳凤喈瞥了一眼眼前的两人,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下去,见他们推门而出,随后房门再次紧闭,他才站起来缓缓开口说道:“飘渺仙域自古以来分为五个仙域,飘渺为中,五行属土,其另外四个五行分别对应的金木水火。而千年一次的界壁消失,必然会引起天下大乱,如今的飘渺宗早已在去年丧失了与外界抗衡的资本......”
高景行闻言浑身一颤,他做梦都没想到昔日高不可攀的飘渺宗竟在这个内门都不入眼的老头嘴里一语道破其中奥妙。
“如今的飘渺宗,内外断层都是极为可怕的,并且其内部贪污腐败极为严重,已然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上层十二门,对应着飘渺宗十二个部门,以及十二堂主,每个堂主手下又有三个客卿,在六年前那人惹下滔天大祸,惹得你师兄身死道消,魂魄被拘就有六门十八卿暗中出手,你要做的可以有两条路,瓦解飘渺宗......要么巩固飘渺宗.......”
“.......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了!”高景行眯着双眼,目光死死地盯着欧阳凤喈。
欧阳凤喈沉默了很久,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目光流露出一种缅怀之色,他跌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像极了一个孤寡的老人,默默地等候着永远回不来的孩子,好像这么多年里他永远活在过去,又好像这么多年里他一直都活在现在,他花了六七十年走到如今这里,可等着高景行这么一个存在的到了也等了六七十年。
他这一句话,从头到尾就用了六七十年。
欧阳凤喈咽了咽口水,随后木讷地说道:“......治宗之策,无异于治国,治国之策,如烹小鲜,应当徐徐图之。膏肓之时,当下猛药。宗门之患,罪不在主,其罪为八,错综复杂,白蚁丛生,杀人解决不了问题.....不杀人更解决不了问题......!”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欧阳凤喈不予理会,继续说道:“若无希望,就送你两句话。”
“什么话!”高景行目光一凝。
“王朝文官所言的‘三思’。一是思危:即思考可能面临的危险或风险。在做出任何决策之前,都需要充分评估潜在的风险和可能的后果,以确保决策的合理性和安全性。二是思退:即考虑在面临困境或不利情况时,是否有退路或备选方案。这要求决策者在制定计划时,要预留足够的灵活性和应变空间,以便在必要时能够及时调整策略,避免陷入困境。三是思变:即思考如何应对变化和挑战。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决策者需要具备敏锐的洞察力和灵活的思维,以便及时捕捉机遇,应对挑战,确保目标的顺利实现。”欧阳凤喈缓缓起身,目光之中略带笑意看向高景行,“同时再送你一句王朝之中武官所言,置之死地而后生!”
“........!”
“........。”
两人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欧阳凤喈。
思绪回转,高景行匍匐在殿堂咽了咽口水,四周一片寂静。
“回宗主......晚辈......晚辈只想到,若是宗主所为,定然择能用之,徐徐图之,远交近攻,如今诸位前辈堂主所言,宗门内部人才缺失,不如就广开粮,设教堂。重新采用文物两治,前线以文官为正武官为副,同时文武二将都是两人,可互相掣肘,调兵遣将都需其中三人达成共识才可。另外晚辈现在只想跟在诸位前辈身边潜心学习,将来好为飘渺宗献上一份力量。”
良久后,屏风后面的萧稚笑了笑。
“好好好,这才是为我飘渺宗考虑的。”萧稚闻言心情不错,他知道高景行的生平,也知道外门是什么环境,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改变外门的环境就是因为外门往往能够诞生出他真正需要的人,数十年来只有一个?那对于萧稚来说也是值了!
“既然如此,你就先在善房开始学习吧。飘渺宗的善房你可以理解成凡间王朝的锦衣卫,不过大多数以缉拿审问为主。等年后,你就调遣暗门,由罗榻带着你。”
一句话,决定了高景行的未来。
他敢有异议吗?他不敢!
如今的局面对于他而言去谁的手里都有生命危险,与其择一主而从,不如选择将所有的人都拉下水,只有这样子自己才是安全的。且高景行在观察中发现,暗门的堂主没来,但是代堂主能够有如此之嚣张的气焰,必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要知道如今的仙域,抛开外界不谈,飘渺宗内部已然是一片混乱。
只是高景行并不清楚,关于飘渺宗过去的往事.......
“高景行!”萧稚忽然肃然道。
“在。”
“你夺得魁首,又揽下所有的名次,到底来说是你的运气使然,而非实力。”萧稚随手一拨,从手中缓缓射出一枚戒指到高景行的面前,“这些修炼资源要加以善用,虽然修行的前路看不到重点,但是终究是有一丝希望的。”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高景行有那么刹那间觉得萧稚不是在对自己一个人说的,更像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
“宗主.......”高景行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顿住了,直到透过屏风察觉到一道冷冽的目光,才急切地说道,“宗主.....我们都是飘渺宗的人.....死了,也会心系飘渺宗.....飘渺宗.....会千秋万代!”
说着,高景行紧紧的伏在地上。
现在的天气还有些炎热,严格来说还算是在夏季。
高景行一人走在阴凉的小巷之中,他的左手戴着萧稚赐予他的那一枚戒指。
这里是熟悉的外门,一切都没有因为兽潮而改变多少。灾后的重建在三天内就已经重建完成,高景行日常居住的地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默默地走着,走在外门的每一个角落。
“你在这儿,我找你很久了。”高景行低着头轻声说道。
“高哥,你来了。”豆娃挤出一个笑,抬着头看向高景行。
高景行看见豆娃这副样子,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怎么没有去报社,里面的人托我找你,你再不去,他们就不会给你留那一份工作了。”
“......”豆娃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老豆已经走了,你要面对现实。”高景行缓缓蹲下,“当年我带老豆去给你办理飘渺宗身份登记的时候,还记得那时候怎么样吗?好像是大晴天吧?你俩臭烘烘的。”
高景行抬手摸了摸豆娃的脑袋轻轻地说:“那时候欧阳凤喈还活着吧,你还小,当初老豆捡到你的时候给你办过一次。但不巧的是第二次办的时候赶上了严打,说到底老豆他是希望你好的,要不回去好好留在那儿......比在哪儿都强。”
“我不......”豆娃拼了命的摇了摇头,“高哥,我真的不想......我不想......一点都不想......老头子和我说过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总觉得和老豆说的不一样......他看到的是真的,可为什么不能是假的!?.......我能改变的......一定能改变的.......高哥......我不想一辈子都留在那儿,留在外门做个送报的!”
说着,豆娃扑棱一下站起来跪在高景行的面前:“高哥,老豆死的时候没求过你,我......我知道我比不上你手里的任何人.....我还小.....但我真的求求你,能不能带上我.....!”
高景行看着豆娃,一阵恍惚。
在加入欧阳凤喈的组织后俩人出了一次任务,那时候高景行和朱恒带着十几个兄弟一起去飘渺宗外面办事,其实说是办事,倒不如说是假借飘渺宗之名去山下狐假虎威。
这件事儿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错就错在朱恒自恃名门大派,对于很多山下的势力不在意。也就是这一次,导致了朱恒的一系列错误,最终以数十位弟兄的性命作为代价,堪堪回到飘渺宗。
后来有一天高景行看到朱恒,也是这样跪在一个人的面前。
在师兄还在的时候,朱恒的实力一直都比自己强;后来那一场变故,让高景行知道实力的重要性,可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与那些人的实力犹如水中月与天上月,终是后来不顾性命,不顾一切才这样慢慢追上来。
再后来他的势力一直以来都比朱恒强,但是却从未显露,直至欧阳凤喈去世之后,高景行才彻底展现出了雷霆手段。
数年前无比寻常的一天,朱恒和豆娃很像,也是在这种箱子里,可两个人的开端却是截然不同的。
豆娃是主动的,朱恒却是被迫的。
“你这娃娃,给你两个选择,一就是跟着我学拳法,二是杀了你兄弟,你再跟我走。”一个老头驮着背负着手笑着说道。
“欸!”身旁一个八字胡的男人指着眼前的朱恒说道,“公良雨你可别胡乱插手啊,这可是欧阳凤喈手下,飘渺宗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呢!”
“哟,小子底子怪硬朗的,那么多人盯着.....”这个叫做公良雨的老头笑呵呵道,“我记得......十几年前,也是欧阳凤喈的人吧?”
“是。你说龚明慧那小子是吧?”八字胡男人突然笑道,“哎呀,你说这飘渺宗虽然外面看的严,但里面其实一点都不严啊......当年你那个中意的徒弟,奥,虽然还没收过门,但好像也是他害死的吧?”
公良雨抬头看了看天:“是啊.....六年了......他到底是贪心了......”
公良雨还没说完,八字胡的男人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朱恒和躲在远处的高景行只能够发现,那一双原本浑浊的眼睛反而变得透亮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我.....不......”话音未落,朱恒只觉得自己耳边一阵风,下一瞬,高景行已然出现在公良雨的手上。
“小砸,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老头子我也不要什么......只是想传一门手艺给你......”公良雨缓缓说道,“看不出门路吧?我这之法原本就是街头杂耍,登不上大雅之堂,与修士静修枯坐,汲取天地灵气又有所不同.......我的本事是向内求.......如果你不答应我.....他恐怕就要当场横尸街头了。”
高景行和朱恒都明白,在外门这种事常有。
高景行艰难地别着头,看着朱恒,他始终记得那一天朱恒的挣扎,不甘与无奈。
回过神来,高景行看向眼前的豆娃,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带你走,你又能学到什么?内门吗?你只怕会是很容易死的,内门根本不是一个好地方。”
闻言豆娃却丝毫没有畏惧,急忙连磕三个头:“高哥......我知道你们一直以来都觉得我就是一个臭屁孩,我都知道的.....但我真的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老豆都把一生的本领教给我了,我真的不想这辈子什么都没有啊!如果我没看到......如果我没看到我就不会有这个想法......”
“他教给你了?”高景行有点惊讶。
“没有,我偷学的。”豆娃声音坚毅且有力。
高景行沉默着闭上了眼,此刻他的心里一闪而过,或许这就是命。
可到底什么又是命?
“你不怕吃苦?”
“不怕!”
“会死的!”
“死而无憾!”
深巷中,豆娃跪在一个颓败的年轻人对面,坚毅地喊道,远处看去,仿佛那坚毅的豆娃才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