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回到口子峪后修整了数日。除了日常的训练,队员们还会帮助村里的乡亲们做一些挑水、砍柴之类的杂活。遇到村里有人家操办红白喜事,李丹青都会亲自带人去帮忙;如果哪家揭不开锅,李丹青也会给予一些钱粮援助,军民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
作为破虏军的大当家,李丹青现在最担心的是口子峪的防御问题。赵家庄的惨痛教训是血淋淋的,现在他自己和家人都住在口子峪,因此绝不能让赵家庄的悲剧在这里重演。
自打从赵家庄回来后,李丹青在口子峪附近转悠了几十圈,对附近十里八乡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口子峪不同于破虏寨,破虏寨在山上,易守难攻;而口子峪在山脚,三面都是近六七十米高的断崖,像一个U形将村子环抱在中间。只有村口一条通道连接着外界,有一条小溪从谷底流过,村里的人们每天都要到谷底挑水、放羊。
如果让李丹青自己选择驻扎的地方,他绝对不会选择这里。口子峪虽然隐蔽,但如果鬼子发现了并堵住了出口,这里就会成为一处绝境。敌人不需要断水断粮,只要爬到断崖上,往下扔几颗手雷,村子里就只有被动挨炸的份儿。
死守待援无疑是自掘坟墓,既没有援军,又没有牢固的工事,即使再多修两个碉堡,也有弹尽粮绝的时候。所以李丹青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口子峪长期驻扎。
不过,在确定新的驻扎点之前,李丹青加强了村口的戒备,在村外两头岔路上设置了暗哨,一旦有风吹草动就立即撤离。此外,他还想到了小鬼子可能会层层包围、堵住撤离路线的情况,于是找来几个村民商量开挖地道,以便在危急时刻也能从地道里安全撤离。
现在正值初冬农闲时节,几场雪后,田地里白皑皑的一片。人们都无事可做,窝在家里。挖地道的事情说干就干,李丹青现在最大的自信就是不缺钱粮。他放出话后,附近村子里的人们听说口子峪有人出钱请人干活,都跑过来挣点闲钱。
这一天,于东顶着风雪来到了口子峪,并宣布了县委的决定:“经过研究决定,成立灵丘县抗日武工队,由李丹青担任大队长,彭江北担任副队长。主要负责灵丘县的敌后抗日军事斗争,并协助八路军115师独立团的军事行动。”
虽然队伍有了正式的名号,但武工队并不算八路军正式作战编制,而且于东只给了个队长头衔,李丹青考虑到自己在国军那边也是正规部队的营长出身,起初还是有些不满。但转念一想,凭自己这点人马,八路军也看不上,在这里守着老婆孩子也挺好的。
于东早就看出李丹青脸色不对,温和地安慰道:“姐夫,现在八路军主力撤出了灵丘,附近只有独立团三营二连在歇马一带活动。组织上考虑为巩固抗日政权、守卫晋察冀根据地,组建灵丘县抗日武工队是为了更好地打击和牵制鬼子。我知道你在川军里当过营长,现在让你当武工队队长,心里有点意见,嫌弃这不是正规军。但不管是什么身份,我们都是为了打跑鬼子。你和彭江北同志在北平的时候都已经交了入党申请书,只是当时考虑你们二人要到川军潜伏,所以一直压着。这些情况我都知道,组织上也正派人核实,一定会尽快给你们恢复身份。”
李丹青听于东这么一说,心里也顺畅了许多。自己以前当刺客、当土匪也是为了杀鬼子,连命都不要了,还去计较身份名头干什么?于是瘪了瘪嘴说道:“好吧,以后我就听从我们于县长、我妹夫的调遣了。不过我有个意见,武工队这个名头是不是有些小家子气啊?还是叫抗日破虏军大气、响亮。并且破虏军已经在灵丘有了名气,老百姓都知道。”
“姐夫,你们武工队名义上归县委管,但军事上还是你说了算。至于你说的队伍名号的问题,等我征求了组织的意见再说。”于东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否认。的确,正如李丹青所说,现在灵丘城里的百姓提起破虏军没有一个不叫好的,既然有了响亮的名片,又何必再改称呼。
另外,于东这次来还给李丹青及破虏军带来了第一个任务。活阎王杜占成是个铁杆汉奸,为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前段时间,他带着便衣队抓捕和杀害了不少抗日同志。还有陈麻子,他招安了灵丘县境内的大部分土匪武装,有近千人的队伍。虽然他们在破虏寨被李丹青打得只剩下三四百人,但眼下小鬼子县城兵力不足,全靠这帮伪军汉奸支撑台面。所以县委决定除掉原田弘叶的这两个左膀右臂,杀一杀汉奸的威风,为灵丘县牺牲的同志和赵家庄、罗店乡死难的乡亲报仇。
对于锄奸这事,李丹青倒是乐于接受。只是这两个铁杆汉奸平日里都龟缩在县城,不是靠了猛打猛冲就能解决问题,还得进城摸准情况再说。
中午吃过午饭,于东急着就要走。李丹青一把拉住小舅子,伸出手说道:“熟归熟,你们共产党让人干事恐怕还是要给点钱粮物资吧?枪支弹药、人马药品,总得意思意思吧?不然我的队伍喝西北风呀?”以前没有爹娘,现在找到了主儿,不顺势敲敲竹杠也不是他李丹青的风格。
于东听完苦笑不已,“我的姐夫呀,你就不要再逼我了。什么‘你们共产党’,你不是共产党吗?看来还得给你们配个政委,好好提升提升觉悟。实话给你说吧,枪支弹药、人马药品,我一样都没有,自己找日本人要去。你知道山里的八路军有多苦吗?平均五个人才有一支枪,每个人只配四发子弹。现在我急着出门就是要去给八路军筹备棉布鞋袜,你知道我们五台山的战士现在还穿着单衣过冬吗?”说完,他甩开李丹青的手,出门而去。
李丹青愣在原地,他也没想到八路军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川军还要艰苦,突然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于东,你等等。”
于东头也不回,“姐夫,你就别说了,说了也没有。”
“你个倔驴子!你没有,我有啊。我把破虏寨缴获的枪支弹药送给八路军怎么样?”李丹青说完抄起手,瞬间变成了财主,就不信你于东不回头。
于东本来走出了十多米,听见李丹青的话,就像闻了腥味的土狗,立马大喜过望的回头拉住李丹青,“此话当真?”
李丹青瞪了于东两眼,“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舅子,和于航一个德性。”
于东不以为然,只要有枪,李丹青就是把他骂得一无是处,狗血淋头都无所谓,“姐夫,你有多少枪?”
李丹青眉眼一抖,得意的举起三根手指。
“三十条?”于东瞪了眼睛,露出贪婪的目光。
李丹青摇了摇头,“装备你三个连没问题,外加几挺轻机枪、掷弹筒,全都埋在破虏寨。”
“三……个连!”于东缩着脑袋,猛咽了一口唾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夫,你真是帮了大忙啦。回头我给组织汇报,给你记一大功。”
“少给我玩虚头巴脑的!”李丹青眼珠子一转,“不过要我拿出这些家当,你得用东西跟我换。”
于东早知姐夫无利不起早的秉性,弱弱的回了一句,“别提我办不到的,不然等于没说。”
“钱粮我都不愁,还可以送些给你,我需要一个懂火药会做炮竹的师傅,本来上次我找了两个,但在赵家庄给小鬼子全杀了。另外再给我准备十支德国镜面匣子,到灵丘城杀汉奸,总不能让我的人带着三八大盖进城吧。”李丹青缓缓的说道。
“你在破虏寨打的那一仗,难道还差手枪呀?”
“嗨,小鬼子那破撸子,老子还瞧不上眼。”
于东知道他说的这些也是为打小鬼子,低头想了想,便说道:“行吧,做炮仗的师傅我一定给你找到,二十响的盒子炮我向独立团尽量给你要,这样总行了吧。”
李丹青满意的点点头:“你小子还不乐意,我用三百条枪换你十支德国盒子炮,怎么算都是你赚了,你到哪里找这么傻的姐夫。”
于东摸着脑袋呵呵的傻笑,“要真傻,直接送就完了,还讲啥条件?”
“嘿,你个臭小子……”李丹青瞪了眼,没想到这小舅子也敢顶嘴了,而且就在他瞪眼发作前,这小舅子就跑出了五六米,没给他下脚的机会。
第二天,于东便带着人跟李丹青到破虏寨取了枪支和粮食。等李丹青挖开地下宝库时,除了枪支弹药,还有几万银元以及李丹青从苍岭墓穴里取来的金银珠宝,随行之人都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短短几个月时间,李丹青便在破虏寨聚集了这么多财富,要是哪天李丹青真想占山为王,那肯定是灵丘县里小日子最好过,最牛气哄哄的山大王。对于这一点,于东深信不疑,所以破虏军的军需物资,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这个土匪姐夫想不到办法。
李丹青给自己留了一挺迫击炮,主要考虑近段时间鬼子在一些路口修建了炮楼,今后一定会拔掉这些据点,有了这家伙可省事不少。
地道的事,李丹青交给赵七负责,自己只是偶尔去查看一下。十几日后,于东果真送来一个叫罗运安的炮仗师傅,开江人,做了十年的鞭炮。另外还有六支用过的德国二十响盒子炮,虽然数量上没有达到李丹青的要求,但于东也是努力了,为这六支盒子炮,都下了独立团好几个营长、连长的配枪。李丹青知道部队上枪支紧缺,也没多说什么,如果不是方便其他战士进城活动,他都懒得开口要这么几只破枪。
安顿好家中事务,李丹青带着彭江北、卢大锤、赵定山和潘金锁去了灵丘县城。这趟只是进城摸情况踩点子,所以李丹青只带了随行四人打了空手,枪支弹药由交通站的同志后续想法弄进城。
五人进城后也没住交通站,只在临近的吉庆客栈定下房间后再去了黄记布庄打探消息。
黄记布庄的黄掌柜是一位老党员,之前并没有见过李丹青。但前两天听过于东提起今天有破虏军的同志要来接头,所以见到四五个壮实的汉子走进店里,便立刻让伙计盯着街口。
“先生,看中什么布料了?是给太太选,还是小姐?小店货色齐全,价格公道,绝对包你满意。”
李丹青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长袍出门,脑门上扣了六块瓦的瓜皮帽,顶子上还有个丝绒的“算盘结”,听着掌柜的文绉绉的喊着“先生”二字,不由得抖了抖衣衫,挺直了腰板。
“把那红格子花布拿来看看?”李丹青虚着眼儿,脑子里努力回想着于东给他交代的接头暗语。
“那花格子棉布怕是配不上太太的品味,本店还有上好的呢绒和绸缎,先生要不看看?”
“也好,我太太要做一件……斜井的……猪秀的,还要累死的,你看都用什么布料最好?”李丹青生硬的说着暗语,也不知斜井的猪秀是啥意思,最后还他妈的累死。
“先生,你是说斜襟中袖,带上蕾丝边的旗袍,是吗?”黄掌柜差点没笑出声,继续提醒道,“这个季节我不推荐你做绸缎,用华达呢或是直贡呢,衬身又保暖。”
“那就华……达……呢吧。”说完最后一句,李丹青只想把于东一手掐死,怎么想了这么难说的词语,感觉舌头都打了卷儿。
黄掌柜也看出李丹青的窘态,憋了笑把几人领进了后院。
从黄掌柜口中得知,杜占成原是灵丘城西城一霸,日本人来后,他便投靠日本人做了便衣队队长。此人当了汉奸后,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一年通过坑蒙拐骗,强买强卖,把灵丘城里大半的赌场妓院、酒楼烟馆都收入了门下。并且那杜占成诡计多端,做事也小心谨慎,在城中耳目众多,势力庞大,前段时间带领便衣队连续破坏了我党好几个交通站,很多同志都死在他手里。我党锄奸队试了好几次,都没将此人除掉,正因如此,杜占成平日里深居浅出,他的便衣队就挨着宪兵司令部,而且守备森严,有什么风吹草动,日本宪兵两三分钟便可赶到,着实不好下手。
李丹青点点头,又听黄掌柜介绍陈麻子的情况。陈麻子原来是天坪乡的土匪,后来带着一窝子土匪投了日本人当起了皇协军警备团团长。此人大字不识,靠着心狠手辣,得到了原田弘叶重用。陈麻子比不上地头蛇杜占成根基深厚,在城中也没有产业,但手里人多枪多,原田弘叶在各处据点的守备以及征粮拉劳工的差事都得依靠陈麻子的警备团,所以陈麻子和他的人在城里也是骄横跋扈,横冲直撞,几乎无人敢惹。
此时,赵老三也被伙计带了进来,这家伙揭下头顶的一顶草帽便径直往了圆桌旁一屁股坐下,扯起袖子擦拭着鬓角的汗珠,那光亮的秃头、蒜头一般的红鼻头,让人印象深刻。
“赵老三,前些天你送来的情报很及时,我代表灵丘县委,对你为抗日工作做的贡献表示感谢。”黄掌柜起身给赵老三倒了一杯茶水。
“嗨,啥谢不谢的,就像你们说的,谁有活路还愿去给日本人做狗呀?只求将来打跑了小鬼子,你们给我做个证就成。”赵老三接过水杯,一手习惯性的又摸着他那红鼻头说道。
“这个没问题,依你看,现在灵丘城的汉奸里,谁是死心塌地的为了小鬼子卖命?”
“哎……当汉奸的人,都是图的眼前利益,没人是真心实意替日本人卖命。卖国对他们来说,就跟窑姐儿卖身一样,只是一门生意,你情我愿,赚钱的就做,赔本的不干,就像前些天打破虏寨,好些弟兄都是往了天上放枪,要不是身后的鬼子用枪逼着,谁愿意不要命的往前冲,谁愿意往自己同胞身上打枪。不过那杜占成和陈麻子就不一样了。”
“哦?怎么个不一样?”
“手上中国人的血沾多了,回不了头呗,只能跟着日本人一条道走到黑。”
“赵老三,我们今天让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下陈麻子和杜占成的情况,你有什么说什么,我们要掌握些详细的情况。”
“你们?”赵老三疑惑的看了几人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莫非你们要除掉二人?”
黄掌柜没有回话,转头看了看李丹青,在此之前,他没和赵老三说起过锄奸的事情,更没有介绍李丹青的身份。
李丹青暗想这次行动必然要赵老三一旁协助,也没有必要瞒他,开口直接袒露了身份,“赵老三,你想得没错,我们这次进城就是来杀两个狗汉奸的。我是破虏寨的李丹青。”
“你就是李丹青?”赵老三一时站起了身,眼神震惊而又敬畏。
“没错,如假包换。”李丹青摆摆手,“坐下说话,两个狗汉奸活不了几天了,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
“那是,那是……”赵老三低眉顺眼甚至都不敢看向李丹青,端起茶水捧在手里,吞咽了一口。
“怎么,我的样子很吓人吗?”李丹青说完看着黄掌柜相视一笑。
“大当家说笑了。”赵老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破虏寨那一仗,弟兄们都打怕了,说你身高九尺、豹头环眼、青面獠牙,现在提起您的威风,半夜里都做噩梦。只是我没想到你是共产党,更没想到你……”
“没想到我没有三只眼,也没有大獠牙,和你们一样。”李丹青接过话,惹得众人一阵大笑,屋里气氛活跃了不少。
接下来,赵老三便将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陈麻子是天坪乡龙台村人,父母死的早,唯一的姐姐嫁到了浑源县,他在灵丘就是光棍一根,早些年在天坪乡拉起杆子,占山为王。此人有两个结拜弟兄,一个是吴金水,前些日子攻打破虏寨被炸死了;还有一个叫魏大光,成天跟在陈麻子身边。
陈麻子和杜占成面和心不和,警备团里的弟兄都知道。杜占成在灵丘城里经营的早,城里赚钱的买卖都被他们便衣队的人霸占。警备团的弟兄就靠城门口收两个过路费以及在城里收点保护费过日子,没有便衣队的油水大。当汉奸不就是图两个钱吗,陈麻子以前当土匪也没有省下什么钱财,都吃喝败光了。前阵子陈麻子就找上了杜占成商量着想让他把城里赌场、妓院的生意转让给他经营,哪知杜占成却不买账,吃进肚子的东西哪还会吐出来,所以两人便结下了梁子。前些天陈麻子的拜把子兄弟魏大光喝醉了酒还到杜占成的怡香院闹事,被杜占成的人痛打了一顿。
李丹青听到此处,面露喜色。陈麻子平日大大咧咧,经常在灵丘城里喝酒嫖妓,要除掉他并不是难事,但是杜占成却行踪诡秘,难觅踪影,现在正好可以利用二人矛盾,引出杜占成,伺机下手,而这魏大光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接着,李丹青又让赵老三详细讲了怡香院当日魏大光被打的情形,心中已有了打算。
“没有合适的身份,怎么才能接近魏大光呢?”
听了李丹青的疑虑,赵老三却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事好办,警备团上次在破虏寨死伤大半,现在正缺人手,只要我出面保荐,一准儿能把你们几人弄进皇协军。”
……
三日后,李丹青和赵定山就以赵老三同乡的身份混进了警备团。皇协军的待遇还不错,棉布袄子套着黄呢子大衣,脚上一双棉鞋虽然没有日本人的反毛牛皮鞋耐穿,但是舒适保暖。早上白面馒头,中午晚上白米饭就着白菜大萝卜,十来天还有一顿红烧肉。
并且每日里也格外轻松,只要不出任务,每天就是跑跑操,或是到城门口站岗执勤、溜溜马路。下午的时间更是宽松,陈麻子忙着搓麻将,下边的军官也懒得管,营里的军汉们三五成群都在掷筛子、推牌九,闲来无事也可以到街上转悠两圈,要是手里有两个钱,干什么都行。
赵老三最近刚升了二营三连连长,他的顶头上司就是二营营长魏大光。李丹青二人是顶着赵老三的同乡身份进了皇协军,连队里自然也没人敢欺负二人。可是这帮二狗子不找他的茬,不等于李丹青会放过他们,进了老鼠洞,怎么也得弄点动静出来。
两天过去了,赵老三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李丹青闲来无事,便想找点乐子,整蛊一下这些没有骨气的二狗子。这些家伙助纣为虐,虽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赵七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匪,说起放迷烟、下蒙汗药,那可是拿手好戏,还在口子峪的时候就教了李丹青两招,给了他几副方子。李丹青想着把皇协军放翻了也没啥意思,索性就弄了点泻药回来试试。
趁着夜色,李丹青偷偷的把药放进了军营里的水井,由于赵七当时没说清楚剂量,他便一股脑将配置的半斤白花花的粉末全都洒了下去。
第二天,炊事班又用了井水烧水做饭。到了下午,一个营房里的二狗子们全都捂着肚子、排队等着上茅房。有些二狗子中午吃得太多,甚至在去茅房的路上就忍不住拉了一裤裆的屎尿。还有些人连续拉了两天,两眼发昏,脸色苍白,身子虚脱得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了。
后来,日军还专门派人前来调查此事,可是军营里有几百号人,查来查去也没有找到依据,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泻药的事情闹了几天,魏大光平日里基本都没在军营里露面,即便是那天陪了鬼子来营房里调查,赵老三一句话还没和他说着,人家晃了一眼就走了。
为了不引人怀疑,城里的彭江北已经退了吉庆客栈的房间,住进了交通站里。李丹青和赵定山呆在军营里倒也吃喝不愁,但是总不能这么拖下去呀。既然鱼儿不上钩,李丹青便让赵定山主动邀请魏大光吃饭,也好帮他穿上线。
赵定山托人带了话,说是自己新近荣升,为了感谢魏营长提携关照,在城南叠翠楼摆了一桌,邀请魏营长务必赏光。两天后,魏大光终于回话答应下来。
到了饭点,李丹青、赵定山和赵老三早早的等在包间里。魏大光还未到,赵定山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站在李丹青身后,跟谁欠了他钱似的。李丹青真有些后悔带了这丧门神来,不像自己喜怒哀乐收放自如,穿着这身狗皮就得有当汉奸的样子,眼神柔弱一点,嗓门小一点,见谁都像龟儿子似的,皮开肉笑,弯腰屈膝,装孙子就得装出孙子的样子。
“赵定山,你笑一个试试。”李丹青打趣道。
赵定山一脸诧异的看着李丹青,“没事笑什么?”
李丹青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点。”
“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一个二狗子吗?”赵定山反问道。
李丹青彻底无语,“我们都是警备团的新兵蛋子,待会见了魏大光,能不能低调一点、卑微一点、热情一点,甚至谄媚一点呀?”
赵定山冷冷的说道:“他早晚要死在我枪下,我就当他是个死人,何必跟一个死人笑呢?”
李丹青抱着脑袋,只觉欲哭无泪,“定山兄弟,我没让你开枪杀人,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演戏,劳烦你有点专业精神好吗?别把戏演砸了。”
“好吧,大当家,待会我笑便是了。”赵定山还是冷冷的说道。或许专业的杀手就是这种表情,让你永远无法捕捉他内心的想法,也永远不会因为身边的事情而影响他的情绪,所以彭江北一眼相中他,说他有神枪手的潜质。可是这小子现在显然是入了魔,好像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拜托,别大当家的啦,待会穿帮了。”李丹青举手作揖,苦笑着说道,“还有,你今天的身份是赵老三的老乡,快找位置坐下,别老站在我身后。”
“好吧,我不说话。”
这时,楼梯间,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赵老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出门查看。
“哎哟喂……魏营长、谭连长,里边请……里边请。”赵老三在外边招呼着。
“没事你破费什么,都是自家兄弟……两位是?”魏大光嘴里客套着,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一脸疑惑的指了屋中的李赵二人问道。
“魏营长,前几日不是跟您老讲过嘛,这是我的两个同乡,在村里没了着落,还承蒙你关照,进了队伍混口饭吃。今天他俩听说我要宴请魏营长吃个便饭,硬要求着我带上他俩,也好给你敬杯薄酒,略表心意。”
“好说好说,赵老三的弟兄就是我魏大光的弟兄。”魏大光放下了戒备,笑吟吟的进了屋。
这魏营长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可是两眼泛白,眼袋虚肿,嘴唇干燥,一看就是长期喝酒打牌熬夜,被妓院里的姑娘掏空了身体。
听了赵老三介绍,李丹青和赵定山连忙起身笑脸相迎,李丹青撇了一眼赵定山,这小子真还是眯着眼笑了,不过笑的比哭还难看,连忙移动了一步将他挡在身后开口道:“魏营长,谭连长,我和定山在您们二位手下做事,今后还多关照。”
魏大光大笑一声,“这小子不仅长得牛高马大,还挺来事,不错,是块当兵的料。”说完大大咧咧的坐在中席。接着,谭连长居左,赵老三居右,依次而坐。
“老板,上菜。”李丹青往了门外吼了一嗓子,回头提起桌上的酒壶躬身倒酒,“魏营长、谭连长、赵连长,我叫李永福,先给你们三位满上一杯,表达我二人的诚意,今后在警备团里,我们二人一定听您的吩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兄弟跑腿打杂的,只管开口。”
“嗯,今后你们两个就跟着赵连长好好干,有什么好事我会想着你们的。”魏大光满意的点点头。
“好事和军功都是长官的,我们只求在部队里吃饱不饿,领两个军饷回村讨门媳妇过日子。”
“这小子嘴巴跟抹了油似的,赵连长,你说他是你同乡,我看不是,是个老兵油子吧。”谭连长说笑着,这话却让赵老三心里一惊。
“实话说吧,也不瞒各位长官,我以前在国军里干过,去年台儿庄会战捡了条命才逃了回来。国军死了好几万,还不是丢了徐州。我算是看透了,什么日军、国军,只要谁给饭吃,我就替谁卖命,谁都不把咱们当兵的命当回事。”
“哟呵,看不出还真是个兵油子,有点道行呀。”魏大光嬉笑的说着,往嘴里满满的夹了一口羊肉,只闷得一口黄油流出,“嗯,不错,动筷,大家动筷。”
“魏营长,我没拿你当外人才说这些实话的,我这人重义气,讲感情,谁对我好,我就是提着脑袋也要帮他,我没有那些弯弯绕,今后就跟着魏营长和两位长官干了,我先干为敬。”李丹青说完提起杯子一饮而尽。
“好,我就喜欢直爽的人,干了。”魏大光举杯喝下,“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这嘴巴还可以,别不是绣花枕头包——中看不中用呀,要是身手枪法好的话,我立马让赵连长升你做班长。”
李丹青忽的一下站起来,“魏营长,你可说话算数啊,你让我打哪儿,我打给你看看。”说完瞅着房子四周,就准备试试身手。
魏大光一边吃菜一边招手示意李丹青坐下,“呵呵,兄弟,这事不急,我们明天回营里再试。”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一些醉意。赵老三凑过去讨好的说道:“魏营长,哥几个今晚还是搓两把?”
魏大光眯着眼,“妈的,最近手气背,陪了大哥打一场输一场。”
赵老三笑呵呵的附着魏大光耳朵,“今晚可有只肥羊,等着孝敬您啦。”
魏大光看着李丹青端坐在位子上一脸谄媚的朝了他“呵呵”傻笑,顿时眼露精光,豁然开朗的满意的点点头,“好吧,就和兄弟们打两圈。”
当晚,李丹青一人陪着魏大光、赵老三和谭连长打了一晚麻将,直到李丹青兜里的钱都输光了,大家才肯罢手。接下来又玩了两天,魏大光连陈麻子召唤都没空去,心想着这小子还果真是头肥羊,两天功夫不到就输了不下两百大洋,赢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赵老三按照李丹青的安排说道:“魏营长这几天手气这么旺,咱们是不是找个乐子放松一下?”
李丹青哭丧着脸配合道:“是啊,我这两天留着娶媳妇的钱都输没了。”
魏大光哈哈大笑,拍了拍李丹青的肩膀,“兄弟,今晚哥给你找个媳妇,你说去哪个场子玩,吃喝拉撒我全包了。”
李丹青两眼放光,感激涕零道:“魏营长……”
“嗯,喊大哥,今后你就是我小弟,在警备团,我罩着你。”魏大光换了副面孔,仿佛关二哥附体,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是,大哥。听说灵丘城里怡香院的场子最大,姑娘也最多,我们就去怡香院如何?”李丹青接过话茬,顺势引导魏大光。
听到怡香院的名字,魏大光稍微迟疑了一下。
赵老三察言观色,便假意劝说道:“老弟,还是别去怡香院了。魏营长前几日在怡香院和人打了一架,今天要是去了……”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丹青横眉怒目,猛地拍桌而起,“在灵丘城谁这么大胆,敢跟我魏大哥过不去?别说是一个怡香院,就算是皇帝老儿的后花园,老子今天也要闯一闯。”
“对,怕什么?不就是杜占成的场子吗!他总不能不做生意吧。”谭连长附和着说。
“他妈的,就去怡香院!老子才不怕什么‘活阎王’,老子才是灵丘城的阎王!”魏大光眼中凶光闪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怡香院坐落在城西松岗街,门前一颗绿柳挂满了红灯笼,每到夜幕时分,这里红灯高照、丝竹悦耳,却是城里最为热闹的地方。
“几位爷,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诶,去去去……”魏大光一脸恼怒的喝退门边的妓女,带着李丹青几人第一个跨进了怡香院的大门。
“哎呦喂,我当是谁呀,魏大营长还敢来啊,上次的伤都好了吗,皮子又在痒了?”老鸨扭动着腰肢迎上来阴阳怪气的说道。
魏大光被老鸨一阵抢白,一张长脸顿时气的一阵红一阵白。
“你他娘怎么跟我大哥说的话,你开门做生意,我们花钱买乐子,你还不欢迎吗?”李丹青可没有那么斯文,上前一把抓起老鸨的衣襟,直把她提到了半空,老鸨两只包裹的小脚四处乱蹬。
老鸨也见过些场面,脸上竟是丝毫不怵,“你个死丘八,猴急个啥,老娘这里姑娘有的是,快些放手,别弄脏了老娘的衣服。”
李丹青一把放开老鸨,老鸨整了整衣襟,冷冷的说道:“如果只是来喝花酒,老娘自然欢迎,如果要闹事,老娘奉陪到底,如果……诶,你这人……”
“去你妈的,一个臭卖肉的,拽的跟大爷似的。快给我们魏营长找间包房,叫几个姑娘来,少他娘的啰嗦。”老鸨话还没说完,又被李丹青一手提起,双脚离地,直囧得她抹了几层白粉的脸面生了褶皱。
谭连长和赵定山早在一边乐开了花,魏大光神色冷峻,但眼里对李丹青的行为也是颇为赞许,心里一口恶气也算平顺了许多。
“你个粗坯,挨枪子的,快把老娘放下来,弄坏老娘的旗袍,你赔得起吗?”老鸨一脸郁闷,也不知今儿遇到了哪里冒出来的鬼玩意,总是习惯把人提在半空里说话。
门口几个打手立即围了上来,手里拳头紧握,怒声喝道:“快放下郑鸨母!”
哪知李丹青全然不将几人当回事,依旧拧着老鸨不依不饶,“你能好好说话不?你好好说话,我便放你下来。”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人弄开。”老鸨被李丹青提住衣襟,那张抹着厚厚白粉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那几个打手闻言便要上前拖拽李丹青,但还没等他们靠近,李丹青已经迅速抬腿踢出两脚。前面的两个打手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捂着裆部痛不欲生,另一个则倒在大门边捂着脸。
众人没想到李丹青出手如此之快,一时间都被震慑住了。剩下的三个打手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这是谁家的野狗在这儿乱咬人?”这时,从二楼雅间走出来一个黑衣大汉,一脸横肉,两只铁球在他右手里快速滚动着。
魏营长面有惧色,想到上次就是被这个“黑塔”打得他跪地求饶,身子不自觉的往了李丹青身后站去。
杜占成虽然和陈麻子不对付,但大家都端着日本人的饭碗,也不好明面上使刀弄枪,所以上次魏营长在怡香院酒后闹事被黑塔收拾了,也不敢明着报复,只怪自己技不如人,吃了哑巴亏。
“这狗日的叫崔民槐,绰号‘催命鬼’,拳脚厉害,永福兄弟,你行不行?”
听着魏大光附耳嘀咕,李丹青没有回话,只是两眼冷冷的盯着催命鬼走下楼梯。
催命鬼穿了一身全黑的绸缎衫,腰间扎了铜头板带,腕子上还带着缀铜钉的护腕,大背头梳得油光发亮,一双鹰眼不怒自威,他余光扫过提着老鸨的李丹青,极是阴狠,最后又落在魏营长身上,“魏营长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啦,一定是上次挨打没挨够吧。”
魏营长喉结滚动,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显然极是害怕,但嘴上却不肯认输,“催命鬼,你们妓院大门开着,就不许我们来消遣吗?”
“怎么就不许消遣了?只要带够了银子,我们自然是欢迎的。但是,你的手下抓了我的老鸨,这是什么意思啊?”崔民槐不紧不慢的说道,语气中却是自带迫人的威势。
“我们几个要上楼消遣,可老鸨却不让进,你说我们有错吗?”魏营长讲着道理,可是语气较刚才舒缓了许多,明面上却输了气场。
老鸨在李丹青手里已经憋得额头青筋暴起,见催命鬼在场,嘴里叽叽歪歪的骂着,可是却听不清声音。
见李丹青还没有放下的意思,崔民槐扫了李丹青一眼,“这位兄弟,先放下老鸨,看来这是场误会,我们有话好好说。”
李丹青今天就是来找事的,但他知道要找准时机。现在魏大光明显怯了场,他便顺势放下老鸨,拍了拍手,径直往屋里走去,“既然你说是误会,那这件事就算了。”
“且慢!”崔民槐伸手拦住李丹青,眼神凌厉,“老鸨的事可以算了,但我的两个手下挨了打,这笔账怎么算?”
李丹青冷笑一声,分毫没把催命鬼放在眼里,“那你觉得应该怎么算?”
从来都是自己用这样的眼光看别人,这瘦高个却好像没把自己当人看,崔民槐看他一身打了折子的黄皮子军装似乎官阶不大,上次自己把魏大光打了,活阎王都没说个不字,今天不收拾了这个狂妄的小子,今后自己“催命鬼”的招牌恐怕在这灵丘城里也无人畏惧。
打定主意后,崔民槐眼里闪出一丝阴狠,“要我说,跪下给我两个手下磕三个响头,这事就这么算了。”
李丹青大笑几声,“我李永福跪天跪地跪父母,还从没给别人磕头的习惯。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崔民槐也随之大笑几声,“狂妄自大的小子我见多了,你们魏大光——魏营长就是一个,但在我这里不好使。不磕头也行,如果能赢得过我的拳头,此事不仅一笔勾销,今晚你们几人所有的花销都记在我身上。”
“好,这可是你说的。”李丹青转过身看着崔民槐笑道,眼里竟有一丝琢磨不透的诡异,好似今天有人送了他白嫖一般。
崔民槐在灵丘县黑白两道都还算有些名头,论拳脚更在东西二城里还未遇到过敌手,可是今晚不知哪里钻出的毛头小子居然这么自信,弄得自己倒觉得心中没了底气。
两边摆好架势后,催命鬼抢先出招,一招凌云展翅,单掌劈向李丹青。李丹青迅速闪身躲开,身后的木桌在催命鬼掌力下破成两段,看得旁人触目惊心。
见一击不中,催命鬼又是一招神龙摆尾,踢向李丹青面门,也被李丹青猫腰躲开。
这些年,李丹青先后接触了中外各路拳法,经过数十场比斗的磨练,在不断总结的基础上,其拳脚便少了中国传统武学对招数套路的束缚,更趋于实战性,讲究实用性和一招制敌。
前面两招,李丹青只是躲闪避让,实际上是在试探崔民槐的实力。
见李丹青不还手,脸上还浮现出轻蔑挑逗的笑容,崔民槐恼羞成怒,又是一招泰山压顶,双腿离地,两拳足有千斤之力,直扑李丹青面门。李丹青先是后退半步左手扣住崔民槐挥舞的右拳,用力往下一扯。单是这一招崔民槐已暗叫不好,自己一拳仿佛打在空气上,而且身体在空中使不上力,对手顺势一扯,一个狗啃屎是免不了的。这时李丹青空出的右手瞅准崔民槐毫无防备的左脸一记勾拳,只见几颗牙齿带着血浆飞出,崔民槐重重的扑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其实,如果李丹青这一拳打在他太阳穴的位置,崔民槐轻则残废,重则毙命。但李丹青要留着他的命,引出活阎王来,所以没有下死手。
“好,打得好!永福兄弟,你可是给大哥出了口气。”魏大光没想到李丹青虽然牌打得烂,但身手却是了得,说着还朝了崔民槐身上愤愤的吐了口唾沫,“呸!催命鬼说了打输了今晚的开销都算他的,不许赖账啊。”
接着拉上李丹青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大摇大摆的朝二楼雅间走去。
老鸨一改刚才的态度,虽然她已经悄悄派了人去通知杜占成了,可眼下这形势,要想不挨打,也只得陪笑在一旁伺候着。
魏大光几个左拥右抱的喝着酒,只听李丹青说道:“我那定山兄弟还没逛过窑子,今天反正有人请客,便让我兄弟也来享受一下。”
“哈哈,永福兄弟可真是有情有义,逛窑子也不忘了兄弟,快去快回呀。”魏大光一手在妓女身上揩油,一边大笑着说道。
赵老三起身拦住李丹青,“老乡,今天你可是主角,我们都是沾你的光,你不能走,我去喊。”
李丹青于是冲他使了个眼色,赵老三便点点头离开了。
屋子里莺歌燕语,妓女们围着三人来回灌酒。李丹青虽然有点反感,但还是竭力应酬着,不过端到嘴边的酒杯,他都趁人不注意,一下泼洒在地上,今晚的大戏才开始,可不能醉倒误事。
“永福兄弟好像还有些放不开呀。”谭连长笑着说道。
“哎呀……”陪着魏大光的妓女一声娇呼,“魏营长,你慢点,都把人家捏疼了。”
“哈哈哈,老子今天下午打麻将,怎么也摸不到二筒,今晚要摸个够。”魏大光淫笑着说,“永福兄弟,你不会还是个雏吧,像个嫩鸡子似的,这女人,你越是粗暴,她们越高兴,哈哈哈……”
李丹青苦笑着说道:“不瞒二位大哥,这几个货我还真看不上眼,听说怡香院有个头牌叫金玉兰,我倒想见识见识。”
“哎呀……原来如此,想不到永福兄弟还是个有品位的人。”魏大光两眼放光,“老鸨,没听见吗?叫你们金玉兰来陪我们兄弟喝酒!”
老鸨面有难色,“几位大爷,金玉兰只陪杜队长,来这儿的客人都知道。你们就不要为难我了。”
“都他娘出来卖的,难不成怕俺们魏营长出不起钱?”李丹青趁机煽风。
听说金玉兰是杜占成的女人,再加上李丹青有意挑拨,魏大光更加来事,心想着正好今天趁此羞辱他一番,于是忽的站起身,借着酒劲大喊道:“杜占成算老几,老子今天就要睡他的女人。快去!把金玉兰叫来,不然老子拆了你这妓院。”
李丹青早打听清楚这家妓院里的头牌金玉兰是杜占成长期包养,今天故意借着这话头,顺势把这个大雷引了出来。先是打了他的看家狗,现在再玩他的女人,李丹青就不信活阎王还能硬生生憋住这口恶气。
三人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不仅金玉兰没有来,连老鸨都不见踪影。魏大光不禁勃然大怒,有李丹青在这里照着场子,他也胆大了些,一把掀翻桌子,“他奶奶的,当老子的话是放屁吗﹗”
“魏营长,别生气呀,翠莲今儿陪着你,随你……”一个妓女随即嗲声嗲气的媚笑着打圆场。
可是那妓女话没说完,魏大光竟一把揪过她的头发,怒声说道:“你个骚狐狸,快带老子去找金玉兰,老子今晚就要金玉兰陪。”
妓女没有办法,只得哭哭滴滴的带着几人来到金玉兰门外。
魏大光一脚踹开木门,只见满室衣香鬓影,香床上坐着一个娇艳欲滴的妇人,老鸨正陪在她身边说话。那金玉兰惊愕的转过头来,确是娇美如花,眉目如画,皮肤白皙娇嫩,几乎吹弹可破,秋波流转间,媚态撩人。
魏大光顿时两眼放光,这颠倒众生的诱惑让他按奈不住,也不顾得美人娇喝连连,犹如饿狼扑食般直接把金玉兰按到床上。
老鸨被谭连长一把拉住,嘴里杀猪似的喊叫着:“魏营长,使不得呀,杜队长会杀了你的!”
魏大光此时巴不得把金玉兰一口吞下,哪里还听得进这话。他全然不顾金玉兰的哭喊,手里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头也不回的喊道:“你们两个到门外等着,老子完事了叫你们进来。”
屋里接着传来地动山摇的声音,谭连长贴着门缝笑嘻嘻的听着屋里的动静。
李丹青站在门外,扶着栏杆一脸鄙夷。他本想留了魏大光一条狗命,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太过仁慈,这魏大光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样样不缺,兴许手里还沾着无辜百姓的鲜血。
“杜队长,快,他们就在里面。”老鸨在门厅急急的迎着一个矮脚壮汉走了进来。
只见为首一人四方脸,三角眼,脸上一个硕大通红的蒜头鼻,就像一只扒了皮的青蛙趴在脸上。虽然李丹青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但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还有老鸨嘴里口口声声喊着“杜队长”,确定应该就是便衣队的杜占成不假。
杜占成脸色阴沉可怕,朝了跟随的老鸨质问道:“你说了金玉兰是老子的女人没有?”
“我说了,那魏大光却说今天就要睡了你的女人,我想拦都拦不住啊。”老鸨带了哭腔,“魏大光今天带了个年轻人,崔民槐都不是他对手啊……”
“陈麻子,你就不要怪老子大开杀戒了,你的人都骑到老子头上拉屎了。”杜占成表情狰狞恐怖,带着手下杀气腾腾的冲上楼梯,朝金玉兰房间走来,“魏大光,你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不活劈了你。”
眼看一场打斗即将开场,李丹青心里盘算着现在要不要出手,转头一看谭连长早冲进了屋子。
“魏营长,快……快!杜占成来了。”
听着谭连长着急火燎的声音,魏大光此时酒也醒了大半,连忙从金玉兰身上滚了下来,着急忙乱的穿着裤子。
突然,房门“哐当”一声被掀开。
“魏大光,老子今天要活剐了你!”杜占成恼羞成怒,抡了一把砍刀直接向魏大光劈了过来。
魏大光还没穿好裤子,光着腚先躲过了杜占成这一刀,“杜队长,有话好说,我是陈麻子结拜弟兄,杀了我,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少他妈给我提陈麻子,今天他要在,老子连他一起剁了。”杜占成说话间又是一刀砍来。
魏大光一个驴打滚,躲到一边,不过也被逼到了墙角,“杜队长,你就饶了我吧,不过为了一个婊子,不要伤了和气。”
杜占成两眼通红,被人戴了绿帽是男人的大忌,叔可忍,婶不能忍。
“去你妈的,敢动老子的女人,老子就送你去见阎王。”杜占成说完一刀劈下,溅了一脸鲜血。此时,谭连长早被杜占成的手下控制,见魏营长脑袋都给人砍掉一半,直接瘫软在地上。
李丹青刚才趁杜占成上楼之际,早已躲进了旁边的厢房,等那帮人进了金玉兰屋子,他便打开窗子跳出了怡香院,起身正好瞧见了早已领了人躲在巷子里的赵老三。回望身后黑压压的都是兵,也不知道赵老三到底叫了多少人。
听见楼上传来魏大光的惨叫,李丹青冲着赵老三使了个眼色。
“弟兄们,给我把怡香院围了。”赵老三大手一挥,带着自己的三连和谭连长的一连直接端着枪冲进了妓院。
看着一些个大头兵“哗啦啦”的冲进屋,门口站着的几个打手哪里敢上前阻拦,连滚带爬的逃上楼去报信。
赵老三进屋后,挺直了腰板,叉了腰对着二楼喊话:“杜队长,快放了我们魏营长和谭连长,有事明天你找我们陈团长说去。”
话刚说完,二楼突然扔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路“咕咚咕咚”地滴着血,一直滚到赵老三的面前。赵老三连退两步,等他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魏大光血淋淋的人头。并且那魏大光虽然身首异处,但是却圆睁眼睛,好似死不瞑目。
“哎呀……魏……魏营长……”赵老三只觉得手脚发软,魂魄出窍。身旁的军士也一片哗然,纷纷退到四周。
“赵老三,你回去告诉你们陈麻子,魏大光敢动我的女人,人是我杀的,有什么事,明天到原田那里说。”杜占成有恃无恐的从房里走出,手里还提了一把滴血的砍刀。
赵老三被他气势所迫,缩着脖子明显有些惧色,“杜……杜队长,那我们谭连长啦?”
杜占成看赵老三那熊样,冷笑一声,“谭长伦就先扣在我这儿,明天在原田那里也有个人证。”
“不行,你必须先放了谭连长,魏营长你们都敢杀,谭连长在你们手里那还不是刀板上的肉,说杀就杀呀﹗”李丹青抢说道。
“杜队长,刚才就是这小子带头闹事的!”崔民槐刚才还满屋子找这小子,现在一见面就像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
杜占成眉毛一抬,“那你他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他抓来,明天和谭长伦一起到原田那里对峙。”
崔民槐闻言大喜,随即带着人下楼来抓李丹青。
眼见着崔民槐气势汹汹的冲下楼,赵老三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枪对着他大喊道:“我看你们谁敢。”
哪知崔民槐嘴角一歪,竟是有恃无恐走近赵老三,一把握住他的手枪抵住自己的脑袋,“赵老三,今天的事也有你一份,你有种就开枪。”
赵老三到底还是没有见过大场面,握枪的手不住颤抖。
崔民槐冷笑一声,手里一把夺过手枪指着赵老三的脑袋,“赵老三,带着你的人趁早滚蛋,不然连你一块收拾了。”
李丹青见赵老三镇不住场面,冲人群中的赵定山使了个眼色。
“弟兄们,便衣队太欺负人了,杀了魏营长,抓了谭连长,还要杀赵连长,大伙和便衣队拼了,替魏营长报仇。”李丹青说话间毫无征兆的抬手一枪打在崔民槐脑门。
几乎就在枪响的同时,赵定山举起枪瞄准二楼的杜占成,一声打爆了他的脑袋。
杜占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没有死在八路军手里,而是死在皇协军枪下,枪子从他眼窝子里穿进,眼睛珠子都被打爆。血浆子溅到了旁边侍立的老鸨脸上,吓得她发了疯似的嚎叫。
“一连的兄弟们,杀了便衣队,救回谭连长。”李丹青继续鼓动的喊道。
谭连长在一连还是有几个要好的铁杆弟兄,眼见杜占成已死,便冲杀上去想要救人。
双方人员混杂在一起,近距离的枪战激烈展开。子弹呼啸着在室内穿梭,伴随着阵阵枪声和人们的惨叫声,屋子里烟雾弥漫、血肉横飞。
最终,等日本宪兵赶到时,杜占成带来的十几个便衣都死得差不多了,横七竖八的倒在二楼楼道里。李丹青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仅杀了杜占成,还让便衣队和警备团相互火并,便衣队更是元气大伤。
妓院里两帮人还在激烈枪战的时候,李丹青就已经溜之大吉,带着交通站里的几人,穿着皇协军军服,由赵老三的人护送出了城门。
李丹青并没有按原计划再刺杀陈麻子,自己是赵老三介绍进的警备团,现在又“畏罪潜逃”了,这件事情多多少少都牵扯到了赵老三,所以李丹青决定留着陈麻子一命先保住赵老三再做打算。
原田弘叶大为恼火,警备团和便衣队都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互相争斗,搞的两败俱伤,损失的都是日本帝国的防备力量。杜占成和魏大光两名当事人都死了,两边手下也各有死伤,警备团这边的两个皇协军士兵畏罪潜逃,再处罚也无济于事,不可能把陈麻子、赵老三和谭连长都抓来杀了吧,再加上陈麻子也极力替赵老三和谭连长解脱罪责,原田弘叶也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后,杜占成那边给了点钱财抚慰,而陈麻子、赵老三和谭连长被原田弘叶痛骂斥责一通,处罚了三个月的军饷,并责令其严加管束部下,这样一起内斗就算告一段落。
原田弘叶和陈麻子至此都没有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刺杀事件,只是认为这是一起争风吃醋的内斗。陈麻子这边虽然死了个魏大光,但一举拔掉了杜占成这个眼中钉,顺势还接管了他在灵丘县的产业,也算是收获颇丰。所以陈麻子并没有责罚赵老三和谭连长,也没有追究到底是谁开的第一枪打死了杜占成,反而对赵老三带领警备团包围怡香院的这份仗义和胆气青睐有加。
魏大光一死,陈麻子身边无人,赵老三和谭长伦便跻身陈麻子的核心圈,成为陈麻子的心腹。
李丹青回到口子峪将刺杀的情况给于东做了汇报,于东也收到赵老三那边反馈的情况。鉴于赵老三已经顶替了魏大光的位置,又成为陈麻子身边的红人,更有利于情报收集和皇协军的策反瓦解工作,于东便决定暂时不再刺杀陈麻子,留了他一条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