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夜入战俘营

狗娃入矿已经数日,对二矿区的情况也已清楚。这边有两个矿井,所有劳工和战俘天不亮都要被监工赶到井下作业。虽然劳工居住的窝棚和战俘营被日军隔开,但在井下作业的时候,两边的人还是能打上照面。

战俘营内囚禁着一千多名战士,他们虽然同属于中国军队,但内部又分为三股势力。一股是以中央军为主的14军、15军的被俘将士,由57团副团长刘明建领导。另一股则是由晋绥军和川军组成的杂牌军,他们主要在台儿庄战役和太原保卫战中落败被俘,由晋绥军35军炮兵营的陈裕东统领。第三股势力则是由在山西境内被俘的八路军及游击队战士组成,他们的领头人是129师2团的连长关胜。

狗娃几人这几日已经和八路军方面的关胜取得联系,但与中央军和杂牌军的战俘还没搭上话。更令他们焦虑的是,进入矿区已经六天了,队长和李秋阳仍然没有与他们取得联系,他们对一、三矿区的近况一无所知。

李丹青也是焦急万分,苦思无果后,决定召集包括罗大仁在内的几人共商对策,并坦诚的将自己的营救计划和盘托出。

罗大仁听说李丹青早已在二、三矿区安插下人手,而且这次进矿就是为了营救他们而来,不由信心倍增。他透露,山驴子交给河南帮一项工作,每当矿区里死人后,都是由河南帮的人负责收尸并将死人抬到后山万人坑。一、二矿区的抛尸地点相同,因此他们有时会在后山与二区的人相遇。

这一消息让李丹青大为振奋,他立刻让罗大仁着手安排,计划着借收尸队之名混入二矿区。

夜幕降临,一弯新月高悬天际,李丹青和罗大仁带领着几个河南帮的弟兄,用担架抬着当天去世的三具劳工遗体,踏上了前往后山的道路。两个伪军站在通往后山的路口站岗检查,由于收尸队每天都要进山抛尸,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在这里当差值守是矿区里最苦最臭最为晦气的活儿,伪军们见了尸体避之不及,即便是迫于无奈到此当班的士兵也是敷衍了事。

后山万人坑里堆放着矿区里死去的劳工尸体,层层叠叠无人掩埋,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让人作呕的腐臭。因此,站岗的伪军士兵只是站在一里多外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们,并没有尾随监督。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拂着他们单薄的衣裳。尽管他们早已用布遮住了口鼻,但尸身腐烂后散发出的浓烈腥臭味仍让人感到一阵反胃。

突然,一阵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夜空,几十只乌鸦和秃鹫从尸堆里腾空而起,翅膀扑扇出阵阵风声。它们的叫声尖锐而刺耳,好似是在向这些不速之客发出警告。并且,这些大鸟并未飞走,而是低低的盘旋在空中,仿佛已将这些两脚兽视为了猎物。

就在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人心中一紧,不禁加快了脚步。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土坑边走去。然而,那声音却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们。

此时月亮钻入云层,四周乌黑一片,让人不禁有些发憷。

罗大仁壮着胆子大声喊道:“什么人?”

黑暗中,一个颤抖的声音回应道:“我们是二区收尸队的。””

“来得正好。”李丹青心中窃喜,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于是辞别了罗大仁,悄悄追向二区收尸队几人。

“等等,老哥。”李丹青赶上几人轻声喊道。

此时,二区收尸队的几人已经扔下尸首,正要返回。其中一人侧身疑惑的问道:“你是谁呀?”

“老哥,我是一区的,我有个弟弟在你们二区,我想混在你们队伍里过去看看。”李丹青说道。

那人闻言,立刻摇头拒绝:“不行,不行,被鬼子发现,我们几个都要跟着倒霉。”

“家里就只有我和老二,爹娘临死前嘱咐我一定照看好弟弟,都是中国人,哥几个就行个方便,让我见一见我弟弟吧。我保证,明天晚上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回来,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李丹青眼眶微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诚恳地央求道。

那人叹了口气,仍旧担忧地说:“兄弟,不是我不答应,这事要是连累上我们,可得被鬼子抓去千刀万剐呀。”

李丹青心中焦急,却也知道这些矿工们的顾虑并非无中生有。他咬了咬牙,再次恳求道:“要不你们走前面,我跟在后边,你们就当没看见我。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就当没看见你。”说完领着几人向二矿区走去。

当李丹青赶到二矿区的哨卡时,伪军士兵只是随意地扫了他一眼,误以为她也是收尸队的一员。一个士兵疑惑地问道:“你这家伙,怎么掉队了?磨蹭什么呢?”

李丹青佯装歉意道:“老总,刚才闹肚子,耽误了一会。”

伪军不满地踢了李丹青屁股一脚,“他妈的,就你事多!万人坑你都敢拉泡屎,小心恶鬼把你拉下去!快滚吧!”

就这样,李丹青成功地混入了二区。收尸队的队长名叫王根生,在回到山下后,李丹青与他约定了明晚返回的时间,并向他打听了新近来矿劳工的住所。

二矿区劳工所住的区域不大,但是因为新建不久,木头搭建的柱和梁都很牢实,顶上盖着茅草,住宿条件比一矿区好上许多,一间大屋也能住下四五十人。鬼子可能是为扩大战俘营做好准备,劳工营和战俘营仅仅隔着一道铁丝网。如果需要的话,拆下这道铁丝网,便可以容纳更多的战俘。

李丹青按照王根生所指的方向,顺利地找到了狗娃所住的窝棚。一走进棚子,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左右两侧各横着一排大铺。劳工们劳累一天后,头朝外、脚朝内地躺在铺位上,有的已经打上了呼噜。

劳工营里并无人看守,李丹青便倚在门边,尽量压低声音呼唤狗娃、韩云和吴春晓的名字。

狗娃率先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而起。

与此同时,睡在狗娃旁边的韩云和吴春晓也相继醒来,听到了李丹青的呼唤。三人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了门边。借着远处哨卡微弱的灯光,狗娃一眼认出了李丹青那熟悉的面孔,心中激动得几乎要喊出声来。但李丹青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拉着几人悄悄走到角落的隐蔽处。

劳工营连着修了七、八间木棚子,夜里除了几个起夜撒尿的劳工,也没有人查房巡逻。然而,木棚外的空地上却高高的架着两盏探照灯,左右晃动的灯光不时扫过营区。

隔壁战俘营里,四角都拉了路灯,不停晃动的探照灯更是将战俘营照射得如同白昼,营房前后各有两队鬼子驻守在沙包堆砌的工事里,另还有两队值夜的鬼子巡逻队不停的在营区里穿梭游走。

三人立即向李丹青汇报了二区的情况。关胜一组因为和狗娃们在一个矿洞挖煤,所以与他们取得联系并不困难。但是中央军和杂牌军那边至今都还没有搭上线。李丹青过来只有一天的时间,久了容易引起敌人怀疑,所以几人商量着只有明天上了工,想办法联系上关胜再说。

当夜,李丹青便挨着狗娃几人睡下。狗娃所在的小组组长蒋长河是大同浑源人,与吴春晓是同乡。吴春晓早已做通了组长的工作,所以即使明天点名时多了一个李丹青,只要蒋长河不说破,也无人核实。

李丹青整夜未归,卢大头按照事先的计划,和朱同奇通气后,将罗大仁所在搬运组的一名劳工拉进朱同奇小组临时顶替李丹青的位置。由于罗大仁是搬运组组长,只要他不声张,多一人少一人也无人知晓。

二矿区两个矿洞之间隔了一百来米,虽然两边排队进洞的矿工彼此能看见人影,但是却说不上话。一排荷枪实弹的伪军守在洞口,几个监工挨个搜身,最后再由各组组长发放工具,矿工们才能进入洞内。虽然矿工们都是集中看守,不可能携带火源炸药等危险物品,但小鬼子的安全措施还是极为严格。

李丹青跟随狗娃几人顺利进入了矿洞。光线在这里突然消失,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烟尘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李丹青捂着嘴只觉得鼻子里都沾满了灰尘,嗓子眼异常干渴。

李丹青首次踏入矿井,他惊讶地发现,从外面看并不起眼的洞口,里面却是深不见底。洞口由外及内逐渐变小,洞内各个路口也是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会迷了路,碰着头。洞口铺设了四根铁轨,一边主要用于将挖掘的煤炭运往地面,另一边则方便小推车空车返回。这四根铁轨一直延伸到地下四层的平台处,这也是进入矿洞的主通道。再往各个支洞作业区,则只铺设了两根铁轨,洞口变得更加狭窄,有些地方只容一人通过。

二矿区各小组的工作任务与一矿区有所不同,各小组既要负责挖掘,而且还要分配人手把煤炭推上地面。有专门的监工在洞口计数,每个小组每天必须完成规定的几百车挖掘任务,否则就别想收工休息。因此监工们也懒得亲自下矿监督,只在洞中各个路口留着人看守。

李丹青下洞的目的是为了见到关胜,所以蒋长河便将几人分配到了运输组。俘虏营吃住都和劳工们不在一处,唯一能碰头说上话便是在煤炭拉运的过程中,吴春晓上次也是这样才联系上关胜他们的。

狗娃所在的小组在地下七层作业,而关胜的小组则在地下五层,只有到达四层平台处,两边才有可能碰面。往上运煤可是个体力活,煤车四四方方,一车可装两三百斤,虽然煤车装着轮子,省力不少,但有的地方坡度很陡,掉下的煤渣又时不时卡住了轨道,即使是身强力壮的李丹青推着煤车也感到有些吃力。

当他们到达四层平台处时,来自各个矿洞拉煤炭的小车都集中在此变轨。李丹青、吴春晓和韩云趁着排队换轨的间隙,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关胜的身影。可是在矿井中找人并不是件易事,矿工们乌漆墨黑的全都一个样。而且平台处有监工值守,他们也不敢大声喊叫。等到煤车换了轨道,几人也没有找到关胜,只得先将煤车推上地面。

刚出地面的一刹那,还觉得光线刺眼,一直推着小车来到卸煤处才适应过来。推着煤车上了坡就一直不能停,直到卸了车,劳工们才有空擦汗喝水。尽管韩云和吴春晓仍然没有看到关胜的身影,但他们却意外地认出了与关胜经常在一起的李亳州。

趁着歇气的功夫,吴春晓不经意的走到李亳州身边。李亳州认得吴春晓,见他过来便知有事,知趣的凑了上去。二人嘀咕了几句,便各自推着煤车走开。

李丹青跟着吴春晓下矿后,才得知关胜今天没有进搬运组拉煤,不过李亳州刚才已经下去带话,估计下一车关胜便会拉煤上来。关胜是这一组的小组长,这件小事应该能安排过来。

过了半个小时,李丹青几人刚推着煤车到了四层平台,吴春晓便指着几米远处的几个人说道:“就是他们。”

李亳州和关胜也看见了李丹青几人,推着煤车靠了过来。接着李丹青和关胜默契的走在中间,前后几台小推车将他俩夹在中间,隔开了其他劳工。

时间紧迫,他们避过了监工的视线,李丹青便开口说话:“你是关胜同志吧,我是破虏军的李丹青。”

“我就是关胜,李丹青同志,还在部队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你可是聂帅手下的抗日英雄呀。”关胜个子不高,矿洞里也看不清容貌,但说话中气十足。

“关胜同志,我长话短说,这次我们是带着任务进矿的,几日后准备带你们一起杀出矿区,到时在三岔口会有我们的人接应。八路军俘虏这边由你负责组织配合。然而,中央军和晋绥军那边我们还没有联系上,我也无法进入俘虏营,因此,我需要你作为中间人,尽快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其他战俘,让他们做好准备。但请务必注意保密。”李丹青说道。

关胜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好嘞,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前几天,吴春晓和韩云找到我,虽然他们声称自己是破虏军的,但因为没有被分配到俘虏营,再加上他们没有透露具体的行动方案,我还有些疑虑。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全都明白了。”

李丹青压低嗓子继续说道:“关胜同志,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快速、安全、隐秘的联系上其余战俘,你能做到吗?”

关胜没有丝毫犹豫:“请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只是,李团长,我们该如何配合你们的行动呢?”

“狗娃、韩云、吴春晓三人是我们安插在二矿区的同志,其他矿区也有我们的人。到时我们会从战俘营首先发起暴动,只待解决了战俘营的日军守备,战俘们就可以抢过武器,掩护劳工们从三矿区撤退,你们做好准备,等待我发出信号即可。”李丹青快速说道。

“明白了,我下去一定把话带到。”关胜爽快的答应道。

李丹青再次叮嘱道:“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谨慎行事。一定要挑选可靠的同志,暂时不要向其他人透露任何消息,以免泄露风声。”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矿井,重新回到了地面。关胜轻咳一声,二人便装着互不认识,各行其事。

当晚,李丹青跟着收尸队悄无声息的回到一矿区。而关胜则在中午时分就将消息传达给了组里可靠的同志。晚上下了工,他趁着洗漱的机会,又暗中派人联系了中央军的刘明建和晋绥军的陈裕东。

白日里三拨人吃饭睡觉都是各自划分了地方,看守的日军也知道他们不和,如果贸然走进别人的区域,一定会引起鬼子怀疑。鬼子对待战俘看得很紧,不准他们随意串门走动,每天睡觉各个营房也有人清点人数,门外还有人巡逻站岗,而且鬼子还可能在战俘当中安插有耳目,所以关胜不得不小心行事。

熄灯睡觉后,刘明建和陈裕东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来到了昏暗肮脏的厕所,与早已等候在此的关胜会合。在这里,鬼子和汉奸一般不会过来,因此这里成了他们交换信息的安全场所。

关胜简明扼要地传达了今天李丹青所说之事。陈裕东听后非常激动,表示一定全力配合。然而,刘明建却显得有些疑虑。在他们这些中央军眼中,晋绥军只是一群拿着烧火棍,一开枪便溜的兵油子,八路军更是穷的连烧火棍都没有,只能拿着标枪大刀杀鬼子的一帮泥腿子,潜意识里对八路军就没有好感,更别谈信任。因此,当关胜提到八路军准备发动暴动营救劳工和战俘时,刘明建没等关胜细说便匆匆离去。关胜无奈,只好先与陈裕东商量准备事宜。

进矿的第八天,胖厨子带来了好消息:矿区外的彭江北已经做好了拿下三岔口的准备,老钱也组织了数十名地下党和武工队的同志参与救援,并准备了一批粮食和后勤物资。同时,三矿区的秦明、杨大虎等人也聚集了一批矿工,一旦有事,便能迅速响应,占领车站月台和日伪军营房。

三天后便是周末,唯恐日久生变,李丹青便让胖厨师带出消息,定于三天后起事。同时,他还让李秋阳尝试联系挽月楼的漪月,希望能将拉送慰安妇进矿区的活动也安排在三天之后。

此战的关键在两处地方。首先,成功发动战俘营的暴动,消灭战俘营外的一百多名鬼子和两百多名伪军。其次,占领三岔口,为劳工们打通逃跑的路线,并阻击追击的敌军。李丹青对彭江北的能力非常了解,相信他能够成功拿下三岔口炮楼。现在,他只需专注思考矿区内的暴动方案。

经过几天的侦查,李丹青已经对矿区的地形、交通以及日伪军的兵力布防有了清晰的了解。整个矿区由东向西有一条碎石土路贯通连接,土路北侧是劳工和日伪军集中居住的地区,南边沿夹金山山系是矿脉所在,一区的露天矿场和二、三区的矿洞都在这边。

整个矿区内的日军总数约有两百人,其中一百人驻守在俘虏营。通往大同的南大门和三矿区西大门分别驻守着一个日军小队。此外,三岔口炮楼里还驻有十来人。

伪军方面,一个守备团的三个营均匀分布在各个矿区。除了路口和俘虏营,矿区内的防务主要由伪军负责。

守备一矿区的一营中,有一个连负责南大门和沿途三处哨卡的检查站,另一个连则分散在一矿区两侧的山脊哨卡。实际上,矿区内只有一个连的伪军兵力。营房位于空坝对面,与厨房以及监工、工头们的住处相连。

二矿区战俘营内有一百多名日军,驻地就在战俘营对面。上次在车站月台见到的北村秀男就住在那里。战俘营外围还驻守有两个伪军连队,分别从南北两侧包夹战俘营,东面是日军营地,只有西面隔着铁丝网是劳工营。二营的大部分兵力都驻扎在这里,两边山坡上还有一个连队。

三矿区的伪军驻扎情况与一矿区相似,西大门、车站和三岔口也会分兵驻守,矿区内最多只有一个连的兵力。

一旦战事爆发,李丹青将直接面对矿区内的200名鬼子和400名伪军。虽然敌人兵力不少,但他相信只要行动迅速,趁敌不备的发动突袭,抢在两边山头的伪军合围之前,突破矿区这六百人的防守还是有可能的。

敌军防备最为中坚的力量肯定是两百日军。排除两边路口驻守的两个小队,只要第一时间攻下战俘营,武装上一千战俘,拖住甚至是消灭战俘营驻守的日伪军,整个矿区的劳工就能看到希望,并会毫不犹豫地跟随冲锋。一旦大河溃堤,几千人一起向外猛冲,岂是几百鬼子伪军就能阻挡。届时,只要李丹青领头打掉鬼子的工事据点,阻击身后的追兵,掩护矿工们撤退即可。

矿区内有四处碉楼,分别在西、南两处大门,三岔口以及战俘营。其中战俘营和西大门的碉楼是撤退途中必须要解决掉的,李丹青手里没有重武器,因此拔掉这两处钉子也要动动脑筋下一番功夫。

李丹青凭借记忆在地上画出了矿区的简易地图,并召集了卢咏春等三名战士和罗大仁一起商量具体行动细节。此次战斗的核心在于战俘营。考虑到敌强我弱、敌明我暗的形势,夜间偷袭便成为发起暴动的首选之策。并且,在第一波攻击中,他们必须趁着敌人疏于防备,迅速拿下鬼子的炮楼、机枪阵地,打掉哨卡、探照灯等军事设施,并尽可能摧毁军营、军火库、控电房等有价值的目标。

面对众多军事目标而人手不足的问题,李丹青感到有些棘手。然而,罗大仁的提议让他看到了希望。罗大仁介绍了自己河南帮中的几个心腹兄弟,其中包括一个名叫王志勇的电工。王志勇在矿区期间,曾职业的观察了电缆的走向,并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控电房应该位于鬼子兵营附近。

当王志勇说出他的想法后,李丹青的思路在此刻愈发明确,并果断的将矿区暴动爆发点定在战俘营炮楼。只要能够占领炮楼高地,其强大的火力便能横扫整个战俘营,甚至能够压制鬼子军营及其右侧的机枪阵地。更妙的是,他们还有机会趁机炸毁控电房,切断矿区的电力供应,从而为劳工们的撤退提供掩护。

接下来,李丹青对众人进行了明确的分工。他决定亲自带领卢咏春、谭东生以及王志勇潜入二区,目标是偷袭鬼子的战俘营炮楼。即使不能完全占领,也必须将其炸毁。姜志鹏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疤,行动基本无碍,因此,李丹青便让他和杨启茂一起,带着罗大仁以及河南帮策动一区的劳工响应。吴春晓则将配合关胜策动战俘营的暴动。至于炸毁矿井的任务,李丹青就交给狗娃和韩云完成。

定下基本策略后,李丹青第二天便通过胖厨师把计划传给了李秋阳。由于定在夜间行动,李秋阳的骡车队必须想法把武器炸药分批提前运送进来。此外,漪月也带来消息,暴动当日她将亲自带着装运慰安妇的车队进入矿区,届时还能将沈雁山等战士偷运进来。

暴动时间已正式定在明天晚上,一切行动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可是不知是哪里漏了风声,暴动的消息也在劳工里传开。有些劳工胆小怕事、惴惴不安,而有些则心情激动,甚至偷偷带回了工地的铁锹、大锤等工具以备不时之需。

在劳工营里,敌人安插了耳目。二队的工头“江爷”和一区的总工头“马王爷”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暴动的消息。但目前他们还不确定这些谣言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具体的暴动时间和组织者是谁。

汉奸们变得格外警惕,不敢大意,“江爷”吃过早饭便带着人在劳工营和矿场里四处抓人。

中午吃饭时,胖厨师看见李丹青排队走来,便冲了他使劲的眨眼,笑呵呵的像尊弥勒佛。趁着打饭的功夫,胖厨师递过一个麦麸团时,还刻意捏着李丹青的手使了把劲儿。

“老弟,我看你挺面熟啊,你是不是南村的?”胖厨师说话时递了个眼色给李丹青。

“哦……是……是啊,我就是南村的。”李丹青也不知胖厨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顺着接过话。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叫李青,三门湾的?”胖厨师继续追问。

“对﹗你怎么知道。”李丹青迅速入戏,假装惊讶道。

“哎呀,小时候我还在你家吃过饭,可算找到你啦,你爹托我给你带个信儿,今晚下工后,你到我房间来,咱哥俩好好叙叙旧。”胖厨师热情地说道。

“哎哟,是一个村的呀,好的,好的……”李丹青嘴里应付着,但心里却是一头雾水。

“今晚?胖厨师房间?啥意思?”李丹青端着碗愣愣的蹲坐在一旁,现在也没弄清楚胖厨师到底是何用意。直到他一口下去,在麦麸团里咬出了一张写了字的纸条,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原来,李秋阳上午已经进山一趟,将枪支和炸药悄悄藏在骡车里,送到了第一矿区的厨房。胖厨师刚才装作和李丹青认了老乡,并在饭菜里塞了纸条提醒,就是想给他机会搬走武器弹药。

刚刚认识几天的胖厨师竟然能冒这么大的风险替自己偷运武器,要知这事儿一旦被鬼子伪军发现,可是杀头的死罪。李丹青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李秋阳是给胖厨师灌了什么迷魂汤。直到后来从矿区里逃出才知道,原来李秋阳这家伙用了对付黄秉礼同样的手段,绑了胖厨师在大同城外的家人,并以此胁迫胖厨师就范。虽然手腕不怎么光明正大,但至少效果很好。

“江爷”上午连续抓了几人后,虽然没有盘问出发动暴动的始作俑者,但是却打听到最近河南帮有些异常举动,还有那个被河南帮捧做上宾的新来的李青。那小子进矿不到十日,但在劳工营里却混的风生水起,不仅将河南帮收拾得服服帖帖,而且在劳工里也是威望极高,没来几天便住进了窑洞,而且连打水吃饭,都有人替他排队。

劳工们刚刚吃过午饭,人群还未散去,江爷便带着五名手下,气势汹汹地直冲二队劳工聚集的角落。

“朱同奇,朱同奇——”一个刀疤瘦脸的打手大声喊道,一双眼睛搜寻扫过人群。眼神所过之处,劳工们避之不及。这帮汉奸对付中国人的手段比日本人都狠,劳工们生怕触了霉头,躲到两边规规矩矩的给江爷几人让出道来。

“刀疤”一手挥舞着皮鞭,脸上很是享受劳工们惊恐的表情,大大咧咧的带着江爷向前走来。

“我在……在这儿……有事吗?”朱同奇从地上起身,微曲着膝盖,眼神惊恐慌张,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抖。

“刀疤”上下打量了一眼朱同奇,厉声问道:“你是一组组长朱同奇?”

“正是小人,大爷有什么吩咐?”朱同奇诺诺的回答道。

“快去把你们组的李青给我带来,江爷有事找他。”

李青是李丹青在矿区的化名。这几天的接触让朱同奇觉得李丹青是个好人,虽然他想保护李丹青,但又担心这会牵连到自己和儿子,因此他心中犹豫,木讷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他娘的耳朵聋了吗?我让你去把李青给我找来!”刀疤脸说完,便举起鞭子准备挥下。

“住手!”李丹青大喝一声,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卢咏春和谭东生,走到刀疤跟前,“我就是李青,这位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刀疤抬眼看向身前的李丹青,只见这人身材高大威武,举止间透露出一种英武之气。他原本想用皮鞭给李丹青一个下马威,但似乎感觉到一米之内有种不可冒犯的气势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江爷,“江爷,李青找到了。”

江爷早在身后看见了站出人群的李丹青。并且,他观察到李青的背后还站着罗大仁、卢咏春等几名身材魁梧、面带怒色的壮汉。江爷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众怒,于是,他背着手面无表情的冲着刀疤点点头,冷冷道:“带回营房。”

刀疤身后的两个手下闻言便要抓住李丹青,却被他两手挡开。

“我自己会走!”李丹青说完,对着卢咏春等人眨眼示意,然后大步流星地跟着江爷走去。

穿过空坝,公路对面就是伪军的营房。另有一栋三层小楼和军营呈L形摆开。李丹青之前便随吴成安来过这里送菜,对这里并不陌生。

三层小楼里,一楼是厨房、食堂和库房,二楼大概就是一矿区工头、监工的住宿,李丹青之前并没有上去过。

刀疤推着李丹青径直走向二楼,到了楼梯口拐角的房门,刀疤一脚把李丹青踢了进去。李丹青没有防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室内阴森恐怖、灯光微弱,一进屋便觉寒气逼人。后墙墙壁上,左右间隔一米处各有一个皮套,墙壁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隐约的血渍。墙角的木柜上摆放着麻绳、皮鞭、手铐、狼牙棒等刑具。江爷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看着走进来的李丹青,脸色阴郁,不知道他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跟着进来的刀疤又是一脚踢在李丹青小腿,大喝一声:“跪下!”。

李丹青这次已经有了防备,刀疤的一脚仿佛踢在了石头上。虽然屋子里的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李丹青担心事情闹大会影响明天的行动,所以他强忍着怒火,只是回头狠狠地瞪了刀疤一眼。

刀疤见一脚没有把李丹青干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但是他仗着屋子里人多,况且在江爷面前也不能输了威风,于是上前嚣张的一把拧住李丹青的衣襟,“他娘的,你个狗东西,在这矿区里还没人敢跟我叫板。”说完抬手一个大嘴巴扇去。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李丹青抬手扣住了刀疤的手腕,反手一扭,疼得刀疤杀猪般大叫。李丹青擒住刀疤的手臂,只需稍稍用力,刀疤的一条手臂就算废了。

“住手,放开刀疤!”江爷眼里射出一道寒光,身形未动,两鬓的青筋已经凸起。

李丹青也不想惹事,一撒手放了刀疤。刀疤脱身后,惊魂未定,退到江爷身后甩着酸麻的胳膊诉苦道:“江爷,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你个没用的东西,就连罗大仁都打不过他,你却要自找没趣!”江爷一边教训着刀疤,一边转向李丹青,慢悠悠的说道,“李青,你可知道,今天让你来是什么事情吗?”

李丹青不紧不慢的回道:“我也纳闷,我在矿场可是遵纪守法的顺民,上山挖矿从不偷懒,打饭排队也不挑事,不知工头今天找我是为什么?”

“是吗?”江爷的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我可听说连河南帮都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短短几天,刺头罗大仁、罗二蛋对你是言听计从。你这身本事,可不简单啊。今天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进矿想要干什么?不然,即便你的身子骨再硬,也硬不过子弹吧。”说到后面江爷脸色已经变得阴沉可怕,语气中带着威胁,眼神里冒出一股杀气。

李丹青闻言,哈哈大笑几声,“江爷实在有点大题小做了,我李青不过一介莽夫,要是真有什么后台背景,怎么又会被抓进金山矿区做苦力呢?会点拳脚功夫,不过是打小父辈所传,在江爷您眼里,恐怕也只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不值一提。至于罗大仁的河南帮,那纯粹是他们先动手惹的我,我只是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在这矿区里,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我也不过是为了身边几个弟兄不被欺负,为了手里的饭碗不被别人抢去。我相信,江爷您这样的人物,自然也是懂得这些道理的。”李丹青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顺带还逢迎了江爷两句。

“哼!你小子还算会说话。”江爷收下了李丹青的“马屁”,语气有所放缓,“可是我听人说你准备暴动逃跑?”

李丹青心里一紧,但面色上却挤出笑容说道:“江爷,您可说笑了,我进矿不过十来天,说实话,东南西北都还分不清楚,人也不认识,再说矿场周围都是日本人,就像您说的,腿再快也跑不过子弹啊。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我现在就一门心思地想着吃饱饭、睡好觉,能活着就好。如果江爷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为您盯着点矿区里的动静,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即就向您汇报。”

李丹青的话确实不无道理,一个刚刚进矿的愣头青就想弄出点动静也是不合常理。江爷之所以先找李丹青问话,也是为了打听罗大仁的虚实。并且李丹青现在主动下了矮桩,自己也可以趁机在劳工中安下一个探子。李丹青这人会功夫,脑子够用,说不定今后还会派上用场。

打定了主意的江爷于是换了一副面孔,摆出了招才纳贤的架子。他站起身来拍着李丹青的肩膀说道:“好!那我就相信你一回。今后跟着我韦长江,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下去之后给我盯着罗大仁,有什么情况,直接到这里来向我汇报,我就等着看你表现。”

李丹青没想到自己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这场危机,心中暗自庆幸。他依照江湖规矩,拱手抱拳对江爷说道:“幸逢江爷看得上,李青甘效死命。”

江爷很满意李丹青的回答,挥手让手下人带李丹青到一楼厨房拿上几个馒头,也算对李青投效自己的回报。

刀疤原想今天一定将李丹青五花大绑,打得他连自己娘都不认识,狠狠的出口恶气。没想到转眼间,这货竟莫名其妙的成了自己人。所以,当江爷让他带李丹青去厨房时,这家伙却不情愿的指派了身边的吴胖子带去。

馒头是鬼子和伪军才有的伙食标准。吴胖子带着李丹青走进厨房的一瞬间,胖厨师还有些意外。刚刚看着李丹青被带上了二楼,他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有些不安。现在李丹青竟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吴胖子还让他给李丹青拿上几个馒头,这让他不禁对李青青的应变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吴胖子,馒头可是给您们留着的,为啥还给他吃呀?”胖厨师不知道情况,问话试探。

吴胖子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这小子今后跟江爷了,他要是来这里吃点喝点,随他便是。”

李丹青没想到自己还能混上这么好的福利,于是起身道谢:“胖子兄弟,今后可要多担待哦。”

“小事,都是自家兄弟了,馒头你可劲造,能吃多少敞开吃就行。章老二,去把江爷的酒给李青兄弟倒点,还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拿出来。”吴胖子倒是态度转换极快,李丹青这么好的身手,没准将来还会得到重用,所以他也乐于做些顺水人情。

李丹青现在才知道胖厨师叫章老二,只见他麻利的抱下柜子顶端的酒缸,为李青和吴胖子一人倒上一杯,并从大锅里捞起一块牛肉,“既然李青兄弟是自己人,待会儿就顺道叫两个人把石灰粉抱回去,我下午还有事,你就替我去把石灰粉洒在窝棚区。”

李丹青眼珠子一转,瞬间明白章老二的意思,爽快的答应道:“冲着您这几个馒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吴胖子正拿着牛骨大块朵颐,没把二人的话放在心上。

吃完喝足后,吴胖子因为今天多喝了点酒,便转身回二楼睡觉去了。章老二和李丹青迅速将用牛皮纸封好的十支短枪和十余包饭盒炸弹转移到了隔壁仓房里装有石灰的箩筐中。虽然武器数量有限,但他们能够混在车队里偷运进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并且,李秋阳粗中有细,随同武器一起运进来的还有李丹青最趁手的飞镖和急需的手表。

接下来,李丹青大大方方的叫来卢咏春几人。用石灰粉在窝棚区消毒是惯例,再加上江爷的手下现在也知道李丹青刚被江爷收下,所以几人搬运石灰过程中并无人阻拦。他们轻松地将武器弹药转移到了土窑里,并且还从厨房里顺手拿走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

到了晚上,李丹青给杨启茂、姜志鹏以及罗大仁留下了三只短枪,并严肃地交代了几人明晚枪响后便按照计划发动劳工暴动,带领一区的劳工向火车站逃跑。随后,他带着卢咏春、谭东生以及王志勇随着罗大仁的收尸队来到了后山。

和那晚一样,几人在后山等待了片刻,便遇到了二区的收尸队。这次过去的人多,二区队长担心风险太大,有些犹豫。李丹青这次没有再和他细讲道理,直接用手枪逼他就范,押着王根生就往二区走去。

到了哨卡处,站岗的两个士兵多了一句嘴,“王根生,刚才好像上来没有这么多人?”

王根生虽然心中不愿,但是这时候也不想惹出事端,机智的回答道:“刚才老总可能没看清,这两天死的人有点多,就多带了两人上来。”

李丹青紧跟在王根生身后,已经悄悄地摸出了剔骨刀。只要士兵起疑,他便准备立即动手。好在伪军自己也记不清了,随即招手让他们通过。

跟着王根生一块下了山,到了路口,李丹青回头跟二区的几人说道:“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如果一切顺利,过两天你们就可以逃出金山煤矿,如果大家还想活着回家见老婆孩子,就只当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众人脸上露出一阵欣喜,之前连做梦都没敢想过能活着逃出矿区,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王根生更是带头保证绝不会将今晚之事说出。

几人贴着墙角很快来到狗娃所在的营房外。几声熟悉的蛐蛐响声让早已等候的狗娃几人翻身而起。接着,几人在营房背角处挖了土坑埋好李丹青带来的武器炸药。

今晚李丹青过来的最大目的就是提前侦查鬼子的岗哨和配电房,将炸药武器转运过来,并和战俘营的人取得联系。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不宜人多,所以李丹青稍作安排,只带着王志勇和熟悉情况的吴春晓摸出营房。

他们原计划穿过战俘营右侧正大门的空坝,这是劳工营到鬼子炮楼最近的距离。然而,空坝紧挨着公路,对面就是伪军军营,炮楼和伪军军营的探照灯将空坝照得如同白昼,没有任何藏身之地。一旦被鬼子或伪军发现,他们就会成为活靶子。

于是,吴春晓带着二人改变路线,绕行至左侧的伪军军营寻找机会。战俘营内有两队鬼子巡逻,每队十人。据吴春晓所说,这两队鬼子兵都在夜里十二点换岗。由于劳工营和战俘营只隔着一张铁丝网,劳工营的动静很容易被战俘营的鬼子发现。因此,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借助草棚房子的掩护躲过巡逻的鬼子,悄悄来到了后山下来的路口。

这里是劳工营的尽头,沿着战俘营左侧高高的土墙,有一栋伪军营房。营房前有沙包磊砌成的简要工事扼守着路口,房顶上的一盏探照灯沿着土墙到劳工营来回扫射。同时,七八个伪军沿着土墙墙角沿线巡逻。

想要从营房正面过去,似乎不太可能躲过巡逻的伪军。营房前的工事里一片静寂,李丹青刚才和收尸队从后山下来时,也未见有人。他趴在暗处继续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工事中无人后,便带着王志勇和吴春晓躲过探照灯和巡逻队,猫着腰悄悄地来到了营房背后。

营房后墙没有窗户,但营房里伪军的呼噜声还是隔着土墙传了出来。隔着墙体三米开外也拉上铁丝网,铁丝网外便是后山。不过听吴春晓说,劳工营里以前也有人发现了此处破绽,等翻过铁网想要从后山逃跑,却被埋设的地雷炸死,后来便再也没人敢从这里逃跑了。

李丹青带着几人悄悄来到营房另一侧。营房旁边有个草棚,隔着五六米便能闻到一股尿骚味,很明显这里便是伪军的厕所,就在李丹青几人观察的期间,还有两个巡逻的伪军前后走进了厕所撒尿。躲在厕所旁边能看到六十米开外的鬼子军营,鬼子军营和伪军军营呈L形坐落,将战俘营围在中间。本来这段距离非常空旷,不过铁丝网边停着一排军车,李丹青几人便借着军车掩护来到日军军营左侧。

鬼子军营是一栋长约五十米,宽约十米的单体三层建筑,除了右侧四层的炮楼,这里便是矿区谷地里最高的地方了。军营正门面向战俘营,门前有一处机枪阵地,大门处有士兵站岗。

李丹青还是采取刚才的法子,从军营背后绕行至了军营右侧。此处更为空旷,军营背后一百米开外便是三区的窝棚,站起身还可以看见公路另一头的车站月台。三人小心的趴在地上沿着墙角一点一点的匍匐前进,遇到探照灯扫过,就停下静止不动。一百米的距离,三人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钟。

营房右侧除了矗立的炮楼,还有王志勇猜想的配电房,矿区所有的电线都从这里牵出,密密麻麻的电线在半空中交织缠绕。虽然从线路的位置判断,供电房应该在军营二楼右侧,但李丹青已经想好也不用拼着命攻击军营,直接炸断电线就算完事。望着远处车站里停着一列火车,李丹青甚至冒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只要明晚车站里还有火车,便可以直接开上火车冲出矿区。

侦查完后已是凌晨1点,等鬼子伪军各处换防完毕,几人便按原路返回了劳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