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夜袭得手

樱子率领着水野旅团赶到万宝村口后,便立即分兵行动。虽然她尚未与织田信一为她安排的助手会面,但她早已有所准备。之前,樱子曾特意安排一名特务扮作百姓潜入野猪沟,潜伏了一月有余,尽管尚未传回重要情报,但这次特务随着万宝村村民撤退转移,却为樱子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织田信一曾指示樱子要针对李丹青的弱点发起攻击,直击敌人的软肋。于是,樱子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让水野旅团从正面进攻万宝村,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她则亲自带领侦缉队和一小队鬼子,沿着特务留下的记号,悄然追踪李丹青的妻儿以及万宝村的村民,企图以此胁迫李丹青就范。

这确实是一个阴险毒辣的计划。赵安树按照约定带着老百姓往常青山一带撤退,扮着百姓的特务从狸子沟出来便一路留下了暗记。赵安树和于慧对此毫无察觉,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已经寻着气味悄悄跟上了他们。

黄昏时分,樱子带着她的队伍沿着暗记追到了双河口村。村子后山一处青石旁,一段截断的树枝指向山上。樱子拿起树枝,望了一眼莽莽山林,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看着天边的云层没入了夜色,樱子担心夜间行动容易迷路,同时也不想打草惊蛇。于是,她决定暂时撤退到两里外的地方隐藏起来,只待明日天亮后再上山寻人。她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一切,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将李丹青的妻儿和村民们一网打尽。

此时,从张家口过来的小仓旅团恰好开进了灵丘县城。赵强和雷大牙昨晚接到命令后,在灵丘以北的开江镇遇上了小仓旅团的行军队列。然而,鬼子浩浩荡荡有五六千人之众,他们仓促迎敌之间未做准备,所以只得一路悄悄尾随到了灵丘县城。

小仓旅团进城后便在城中抢占了沿街的民房宿营,战马卸鞍,山炮上衣,看样子今晚也不会再行军赶路。

赵强和雷大牙守在城外,他们现在还猜不透小仓旅团明日去向。如若鬼子明天选择直接去阜平,那么他们必定会走下关乡的大路。届时,他们只需像上次一样在下关乡沿途设伏,阻击敌人。白沙河的石桥上次被李丹青炸毁后,鬼子已经重新修复。如果必要,他们可以再次炸毁石桥。现在正是春水上涨的季节,只要石桥被毁,鬼子的辎重车辆过不了桥,想要绕行怎么也得耽搁一两天。

当然,如果鬼子选择前往万宝村增援,团长那边的压力更大,自己这边反而会轻松许多。但一切在日军动向不明的情况下,还不敢贸然下结论。为今之计,赵强和雷大牙只得做好两手准备,一面留人在城外继续观望,一面带了大队人马赶往了豹子岭和大关垭修筑工事,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战斗。

万宝村里寂静一片,山林里欢叫的山雀、夜莺此刻也都不知所踪,草丛里的蟋蟀爬虫今晚都纷纷闭嘴禁足。枪炮声响了一天,能走能飞的动物早已逃之夭夭,远离这是非之地。

经过一天的激战,日军夜晚并未发动新的攻击,只是远远地围着村子扎营。站在破虏寨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村外敌人连天铺开的营帐。

白天的炮火几乎将村中的营房全数炸毁,战士们除了留守堡垒和哨位的,其余都转入了地下休息。地道里,战士们劳累了一天,此刻都沉浸在梦乡中,过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然而,李丹青却无暇休息。他刚视察完地面阵地,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穿过地道,生怕惊扰了战士们的美梦。地道里阴暗潮湿,一盏盏煤油灯发出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将他的身影斜斜的映在了墙壁上。

万宝村下的地道修的如同蛛网一般,稍不注意就会迷了路。然而,不管地道的一头连向哪个地方,另一头一定都是通往地宫中央的洞厅。洞厅高达三米,四周开阔,是地道系统的中枢,也是主要的聚集场所。从这里出发,可以通向村口、狸子沟、苍岭以及破虏寨等各个重要位置。洞厅靠近破虏寨的方向还设计有几个连环套洞,现在分别用作卫生所、物资弹药仓库以及临时指挥所。各处重要设施外都有战士严阵以待,守卫着这个地下堡垒的安全。

白天的战斗异常艰辛与残酷,尽管李丹青满脸疲惫,但他依然强撑着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趁着战斗的间隙,他召集了一众将领,在地下临时指挥所召开短会,一方面总结白天的战斗经验,另一方面布置一项更为大胆且冒险的任务。

李丹青猫着腰走进洞室,彭江北紧随其后,轻轻地揭开煤油灯的灯罩,调整着灯芯的亮度。李丹青坐在一侧,脸上虽然布满了倦容,但当他看到吴飞、姜志鹏等战士们鱼贯而入时,却露出了一抹坚定的微笑。作为指挥官和领军者,他深知自己必须时刻保持高昂的斗志,为部下们树立信念,让他们看到希望。

“同志们,战斗一天,二营和一营拒守村口和苍岭阵地,战士们打的很顽强也很出彩,成功挡住了鬼子三个大队五轮进攻,保守估计打死打伤鬼子伪军一千多名,这是我破虏团成立以来最大的战果。”然而,李丹青说到此处,脸上却并未露出轻松的笑容,他的目光变得凝重而深邃,继续说道,“但是,我们所面临的形势依然严峻。万宝村已经被鬼子一个旅团和伊藤的灵丘守备军近六千人之众团团围住,形势岌岌可危。虽然我们在白天的战斗中取得了不小的胜利,但敌人依然强大,我们的伤亡和弹药消耗都不容乐观。”

他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上级给我们的任务是阻敌三天,我们这次战斗的目标不是杀敌,而是要在万宝村成功拖住敌人。从白天的战斗来看,鬼子的大炮和毒气弹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我决定趁日军立足未稳、麻痹大意之际,发动夜袭,目标是敌人的毒气弹和炮兵阵地。今晚,吴飞的二连跟我出村夜袭,办法还是老办法,吴飞跟我乔装混进鬼子军营,彭江北在洞口接应。”

“我没意见!”吴飞一听又有仗打,顿时喜上眉梢,第一个拥护道。

夜袭的计划,早在白日里李丹青看过鬼子的毒气弹和炮兵阵地时便已在心中成形,只是当时尚未与彭江北及干部们详细商议。

深入敌军腹地,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彭江北深知此行的凶险,他皱起眉头,沉声提议道:“我同意夜袭的计划,但这次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吴飞这小子还年轻,经验不足。”

彭江北本是好意,可是却一下捅了吴飞的马蜂窝。吴飞歪着嘴,不满地反驳道:“谁说我没经验?我都跟了团长两年了,太洪镇诱敌、白沙河设伏,哪次不是我冲在前面?今天这任务,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彭江北一听,作势就要一巴掌拍向吴飞的脑门,“你小子还敢跟我吼?你他娘开枪都是我教的,看我不抽你!”

李丹青见状,笑着拦住了彭江北,“江北,你看这娃子驴脾气又上来了。其实我这样安排主要是考虑这支部队里,你我二人必须要留下一人带队伍。万一我回不来,你带着部队我也放心……”

“别说了,我明白。”彭江北立即摆手,打断了李丹青的话,他不想听到任何晦气的言辞。

“时间不早了。”李丹青低头看了一下手表,那块瑞士芝柏表一向走得很准,“凌晨1点准时行动,现在还有3个小时,大家回去休息一下。”

“丹青哥,你也睡会,今天绷了一天了。”彭江北等战士们都离开后轻声劝道。

李丹青点点头,轻揉着太阳穴,“从前晚开始就没睡好了,是有些倦了。可是,赵强和雷大牙那边没有消息,这两小子能不能缠住小仓旅团,我心里没底呀。还有船越樱子那条毒蛇,这两天没了动静,是不是又在暗中耍什么诡计?哎——一想到这些,哪里睡得着呀?”

彭江北宽慰道:“丹青哥,你也别操心,啥风浪俺们没见过!还有两天时间,即便明天丢了地面阵地,咱们还可退守破虏寨,还可钻地道。这三天任务,咱一定给他凑足数。”

李丹青拍着彭江北的肩膀,“是啊,啥风浪咱兄弟俩没有遇见过,只是这人啦,老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我兄弟都算是在阎王殿去过几回的人啦,也没啥好怕的。今晚夜袭后,村口的通道口就炸了它,别让鬼子发现。记住,如果实在撑不了,就钻地道往狸子沟或苍岭方向撤退,这两条地道口只有你我、李秋阳和罗大仁知道,现在暂时都用大石堵着,到时只要挖开就行。”

“都说啥啦,今天你怎么尽说这些不爱听的瞎话,我走了,懒得听你胡说八道。”彭江北皱起眉头,起身要走。

李丹青跟着站起身来,看着彭江北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你去准备准备,我也去看看今天受伤的战士。”

彭江北回头没好气的抛了个白眼,“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活该劳碌命!”接着一甩手负气的走了出去。

指挥所相对僻静,但转入主通道后便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空气也相对浑浊了许多。过道中隔十来米才有一盏煤油灯。战士们侧身靠在过道旁,有的打着呼噜酣睡,有的已经醒来,低着头窃窃私语。

李丹青带着狗娃尽量放轻脚步从战士们身边走过,一两个尚未入睡的战士睁眼认出了团长,刚要出声打招呼,李丹青却迅速伸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卫生所本在狸子沟,战时转入了地下。白日残酷的战斗下来,送来的伤员较多,李丹青走进卫生所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到处都是带血的绷带,到处都能听见伤兵们的哀嚎声。

王云芝会些简单的外科手术,段青负责帮忙打杂做些紧急处理与救治,二人忙碌了一天,直到此刻都没停歇,现在还在为一伤兵清洗伤口。

李丹青轻轻的走到王云芝身边,王云芝没有察觉。倒是躺在门板上的伤兵看见了团长,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李丹青见状,立即伸手按住他,让他躺下好好休息。

王云芝抬头瞥了一眼李丹青,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伤口在腰上,子弹穿了个大洞,血是止住了,但是没有消炎药,会不会溃烂还得看他的运气。”

李丹青看着战士年轻而稚嫩的脸庞,怜惜的问道:“怎么样,还疼吗?”

战士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抿着嘴狠狠的摇了两下。

环视周围,李丹青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战士们,有的腿被炸断,有的头部受伤,他眼眶微湿,声音哽咽地说:“兄弟们,再坚持一下,等这场仗打完了,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找药来。”

“团长,鬼子……鬼子打进村子了吗?”一个断腿的战士咬着牙问道。

“放心,有我在,鬼子绝对打不进万宝村。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伤,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李丹青信誓旦旦的说道。他知道,此刻对于这些伤病员,最重要的便是给他们信心。

这时,王云福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看到李丹青,他立刻放下水盆,敬礼道:“团长!”

李丹青点点头,问道:“云福,李秋阳不是在狸子沟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云福回答道:“我给营长请了假,过来看看我姐姐,顺便帮忙照顾一下伤员。”

“伤员太多,地道里不利于伤口恢复,我明天让段青把轻伤员转到破虏寨上。我这儿都是重伤员,人手不够。”王云芝替伤员包扎好伤口后,转身向着李丹青说道。

李丹青知道王云芝的心思,笑着说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云福就留在卫生所帮忙吧,回头我让狗娃跟李秋阳说一声。”

“谢谢团长。”见团长明白了自己的想法,王云芝疲乏的眼角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云芝,你出来一下。”李丹青见卫生所里人多,便叫上她走到了僻静处,低声说道:“云芝,有件事我必须实话告诉你。我们在万宝村只会坚守三天,等到明晚,我会安排战士掩护伤员先行撤离。你这里要早做准备。”

“团长,伤员可以让段青带着先撤,我要跟你们一块。万一还有受伤的,我还可以及时救治。”王云芝说道。

李丹青摇了摇头,“这次非同往日,我都不知道三日后能不能成功撤退,更何况伤员还需有人照顾。你带着云福随伤员一起撤退后,我们也好放开手脚。”

“就不!团长你是小看我了,不要以为我这只手只会缠绷带,我一样可以拿枪!”王云芝撅着嘴巴坚持。

“哎,随你啦,明晚必须撤离!”李丹青知道这小姑娘犯了倔脾气,再劝也无用,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狗娃,王云福刚到部队,他又是从东北过来,你们岁数差不多,今后有事多帮着点。”李丹青背着手走在前面。

狗娃挠了挠头,有些困惑地说:“团长,我知道了。只是王云福那小子有点怪怪的,做事独来独往,也不和我们说话。”

“哦?怎么个怪法?”李丹青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狗娃一眼。

狗娃想了想,咕哝道:“具体也说不上来,王云福见了谁都很客气,点头哈腰的面子功夫做得很足,但是和谁都不亲近。吃饭、睡觉都是一个人,甚至连撒尿都是躲得远远的。”

“王云福刚来这边,认生,正因为这样,你们才要多问问,关心一下。你也是破虏团里年轻的老战士了,要搞好部队团结。”李丹青听完狗娃的话没有多想,转而数落起了狗娃。

“知道了,团长。我们现在去哪儿?”狗娃看着李丹青好像不是回指挥所,疑惑的问道。

“走,上破虏寨看看!”

现在距离行动还有两个小时,李丹青决定亲自上山查看鬼子营区的情况。陈裕东今晚在村中堡垒值守,山上就剩罗大仁的连队驻守。李丹青没有惊动旁人,带着狗娃直接来到寨前观察。

狗娃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军营,忍不住惊呼道:“我的天啦,鬼子一个旅团竟然有这么多人啊!”在狗娃的印象里,对旅团这个概念并不清晰,他最多只知道一个团大约有一千来人。而此刻眼前的景象,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丹青举着望远镜也没答话,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山下的军营。只见鬼子已经占领了村口和苍岭,望远镜里还能清晰地看见几队打着火把巡逻的日本兵。不难想象,战壕和工事里肯定也驻守着不少小鬼子。村口前沿阵地上点燃的篝火堆如同一串珍珠串,将村口照得如同白昼,想是鬼子因为昨晚在野猪沟遭了夜袭,所以加强了防备。

再往后一公里处应该便是鬼子的炮兵阵地,下午鬼子占领了村口和苍岭阵地后,炮兵阵地都已经前移了。借着营地里依稀的火光能够看见两排黑乎乎的铁疙瘩整齐的摆放在阵地中。鬼子的大本营距离村口约有两公里,一望无垠的帐篷绵延数公里、帐篷边点燃的篝火堆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水野这老鬼子应该就在军帐之中。

鬼子肆无忌惮地将大炮安置在村口,想是觉得拿下万宝村已经十拿九稳。在水野的眼中,破虏团犹如一块已被他们啃食过半的肥肉,他们或许从未料到,李丹青竟还暗藏地道,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村口防线反戈一击。

晚上山口的风大,一阵寒风刮过,狗娃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吧?我们下山去。”

狗娃紧走几步跟上,急切地说:“团长,今晚的行动,你带上我吧?”

李丹青一口拒绝,“你还小,今后少不了你仗打。”

狗娃有些不乐意,“我今年都十六了,哪里还小啊!上次在回马坡,我就打死了一个鬼子,你就让我去吧!”

“好吧,但是你只能跟彭团长一起在洞口接应。”

“不,我要……”

“再说你哪儿也不准去!”李丹青一口堵住了狗娃想说的话。狗娃只能悻悻的接受现状,能去总比去不了好。

两人下了山,只见彭江北和吴飞已经带着二连的战士在洞厅处集结完毕。战士们都已经换上了鬼子的军服,备好了武器,只等李丹青一声令下,便立刻出发。

由于吴飞之前只是让二连做好准备,并未透露具体的作战任务,战士们心中都充满了疑惑和期待。当李丹青团长也换上一身鬼子军官服,背上还挎着他那把威风凛凛的“震天弓”走出来时,卢大头立时眼前一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一眼便看出,今晚的行动绝非寻常,必定是偷袭敌营的大动作。卢大头回想起上次在野猪沟的夜袭行动便让姜志鹏的一连占得了先机,抢去了战功,这次逮住了机会一定要大干一把。

通道里还有不少战士在休息,李丹青也没有做战前动员,低头瞄了一眼手表预算着时间,随即一挥手带队朝着地道深处走去。

连接村口的地道修好后便立即堵上了,李丹青、彭江北等人也只跟着罗大仁走过一次。由于这条地道只是应急和疏散时才启用,所以修的十分狭窄,最宽处也只容二人并肩而过。李丹青在前面打着火把领路,后面的部队人跟人的快速跟进。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众人被一堵土墙挡住。李丹青示意后队止步,并让人拿来准备好的铁锹挖开墙体,一股清新的空气瞬间灌进洞里。李丹青小心的刨开头顶的泥土,探出脑袋查看洞外的情况。洞子出口在鬼子炮兵阵地和大本营之间,洞口周围长满茅草、一片漆黑,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

众人相继来到地面后,李丹青迅速部署夜袭行动。他让彭江北带着大部队原地待命,保持隐蔽,自己则带着吴飞、卢咏春以及二连的尖刀班,猫着腰向左侧的炮兵阵地悄悄移动。

炮兵阵地四周燃起了几堆篝火,十多门九二式步兵炮在阵地中一字排开,鬼子的行军帐篷隔着三十米搭在步兵炮后方。营区四个角各有一个哨兵持枪站岗,还有两队巡逻兵来回巡逻,不过巡逻的士兵只负责各自的区域,两队人并不碰面。

李丹青细致观察了周围情况,最终决定从帐篷处作为突破口。他们几人趴在地上,匍匐着小心翼翼地接近营房背后的鬼子兵,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等到巡逻的鬼子兵转身离去,李丹青拉开震天弓,一箭射穿了那站岗鬼子的喉哝。

那鬼子应声倒下后,几人立刻抓住机会,迅速地窜到最边上的帐篷外。一名战士扮作鬼子哨兵,接替了原站岗鬼子的位置,而吴飞则敏捷地将鬼子尸体拖到了帐篷背后。

帐篷里的鬼子还在呼呼大睡,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李丹青给大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战士们随即摸出随身的匕首,跟着李丹青悄悄的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空间狭小,小鬼子人挨人的睡成一排,毫无防备,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战士们一人一个找准目标,他们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匕首划过空气的声音细微而尖锐,紧接着便是肉体被割裂的沉闷声响。整个过程寂静而迅速,仿佛是一场无声的杀戮。

宰掉了帐篷里的日军后,尖刀班暂时在鬼子的帐篷内藏匿起来,可是下一步的行动却更加艰巨:鬼子的炮弹存放位置不明,需要逐一排查;大炮摆在开阔的空地上,且有哨兵把守,难以接近;更糟糕的是,外边巡逻的鬼子来回的频次很快,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行踪。

李丹青深知此刻的处境,想要接近大炮并安全撤离,必须精心策划每一步行动。他冷静地分析着形势,决定利用自己的日语能力,配合战士们的行动,至少解决掉一侧的巡逻队和哨兵。

他示意战士们做好准备,自己则走出帐篷,背身躲在了帐篷外,等待时机。

不一会儿,鬼子巡逻兵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李丹青屏住呼吸,只等鬼子巡逻兵走到近处,他一闪身走出了几步,嘴里吹起口哨,假装在帐篷外撒尿。

巡逻的鬼子军官立时发现了情况,举起手电筒照向李丹青,嘴里问道:“谁?口令?”

李丹青一手遮住射眼的强光,操了一口日语不耐烦的回答道:“撒尿要什么口令呀!”

鬼子军官随即放下电筒,但仍然坚持的问道:“口令?”

李丹青见鬼子军官走近,佯装解开裤子,手上却已做好了准备。

与此同时,趁着李丹青吸引了鬼子的注意,帐篷后的几个战士悄悄的迂回着向了鬼子靠近,一边装作鬼子兵站岗的战士也一步步移动到了巡逻的鬼子身后。

“你是哑巴吗?问你口令?”鬼子军官有些恼怒,带着巡逻的士兵径直向李丹青走去。

李丹青懒洋洋的回道:“听到了,你着什么急呀……”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说话间,手里两把飞镖如闪电般飞出。

鬼子军官只见两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喉间便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喉咙,却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渗出。这时,他才惊恐地意识到,一把飞镖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喉部。

见团长出手,战士们立即一拥而上。他们动作迅速而准确,捂嘴、锁喉、一把把匕首精准地插进剩下鬼子的胸膛。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李丹青谨慎地环顾四周,确保另一角的哨兵并未察觉,指挥着几人迅速的把鬼子尸体拖进帐篷之中。

两分钟后,一支由李丹青等人乔装的“鬼子巡逻队”开始按照原定的线路巡逻。他们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另一角的哨兵走去。

“刚才什么情况?”哨兵见巡逻的士兵过来,随口问道。

“哦,没什么,一个士兵在路边撒尿。”李丹青压低了军帽说道。

然而,哨兵似乎对李丹青的声音有些疑惑,“黑木君,你的声音?”

李丹青心知不妙,但他没有给哨兵继续追问的机会。在鬼子哨兵惊愕的眼神中,李丹青一个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现在炮兵阵地的右侧几乎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为了不引起日军怀疑,卢咏春带着几名战士继续扮着鬼子站岗巡逻,吴飞带着一名战士将阵地中的大炮绑上炸药,李丹青则带着另一名战士逐个查看鬼子军营,寻找弹药库。

鬼子的炮兵部队少说也有一个大队,密密麻麻的帐篷排成两排。李丹青猜想日军的炮弹绝不可能随意放在两侧,一定会选择居中且相对保险的位置存放。因此,他果断地跟随巡逻队伍直接走到了阵地的中端,然后再向两边搜索查探。

在阵地的居中位置,他注意到有两顶显眼的大帐高高耸立,前侧还并排有三顶小帐。并且这些帐篷的布置与普通军帐截然不同,帐篷前后还有四名鬼子兵站岗值守。

李丹青心中暗自盘算,夜里仍有鬼子站岗值守的军帐,其中必定大有油水。于是,他紧随着巡逻队伍,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帐后方。

日军哨兵站在军帐大门两侧,如同两根木头桩子般一动不动,对后方的动静一无所知。虽然解决这里的两名哨兵对于李丹青他们来说相对容易,但前方三顶小帐篷处的情况却有些复杂棘手。那里有两名士兵站岗,一名在帐篷前,一名在帐篷后,且帐篷后的哨兵正好与大帐前的哨兵相对。

更让李丹青他们感到棘手的是,此处已接近另一侧日军巡逻队的巡逻范围。行动时不仅要确保同时解决这三名哨兵,还需时刻注意避开另一侧巡逻队的视线,以免打草惊蛇。

李丹青抖了抖手腕,取出震天弓,眯眼测量着距离。待另一侧巡逻队刚好走过之际,他果断射出长箭,精准地击中了帐篷后的日军士兵。

几乎就在同时,李丹青一个飞扑,身体凌空之际,一招“回头探月”甩出两把飞镖,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大帐前的两名哨兵。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未发出任何声响。

进入帐篷后,李丹青发现这两顶大帐分别是日军的前沿作战室和会议室,且均无人值守。身后的战士迅速将三名日军尸体拖入帐篷内。而李丹青则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来到前方帐篷的背后。

帐篷前面的哨兵并未发现异常,守着帐篷大门来回跺脚。当巡逻的日军士兵再次转身离去时,一个鬼魅的身影突然冲出了帐篷。他一把捂住哨兵的嘴巴,手中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入其心窝。日军哨兵的双脚在地上乱蹬,试图挣扎,但李丹青毫不留情,拔出匕首又补了一刀,随即拖着鬼子尸体进了帐篷。紧跟在李丹青身后的士兵则立即默契的扮着鬼子哨兵,若无其事的站在了帐篷门口。

帐篷里果然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军火箱,李丹青小心翼翼地撬开其中一个,只见里面整齐地码放着近四公斤的高爆弹。

“终于找到了。小鬼子,爷爷给你放个大烟花!”李丹青面露微笑,心中暗自得意。只要炸了这些炮弹,即便吴飞带的炸药炸不了所有的大炮,小鬼子的步兵炮没有炮弹也就是个摆设。

三顶帐篷俨然是日军的临时弹药库。右边帐篷里除了存放着九二式步兵炮的高爆弹,还摆放了十多门迫击炮和炮弹,左侧边上帐篷里放着一些弹身上画着骷髅,写着一排长长日文的炮弹,李丹青认得这就是他在大同见过的毒气弹。

望着这些毒气弹,李丹青突然改变了想法,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嘿嘿……小鬼子,咱也让你尝尝自己的毒气弹。”

此刻,无需再伪装成敌军巡逻,李丹青召集了卢咏春等人。他们迅速行动,一人一箱迫击炮弹,外加六箱毒气弹,四门迫击炮全部抬走。当吴飞在另一端引爆了炸药包,李丹青便果断地将捆好的集束手榴弹扔进了装满炮弹的帐篷。

鬼子阵地里先是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几门九二式步兵炮在爆炸中被抛在空中成功解体。再后来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帐篷中间炸开了一个直径十来米的大坑,周围方圆五十米几乎被夷为平地。

李丹青扔了集束手榴弹便一路狂奔,但是巨大的爆炸声波几乎将他的心肝震碎。炮兵阵地周围的帐篷都被点燃,熊熊火光中,只穿着兜裆布的鬼子们鬼哭狼嚎的冲出帐篷,又被前来接应的二连战士架了机枪扫射。

回到洞口,李丹青喘息未定,彭江北看他脸色有些发白,关心的问道:“团长,你没事吧?”

李丹青摇了摇头,表示无碍。炮兵阵地里现在乱做一团、自顾不暇,但是军营那边的鬼子听见枪炮声,已经有所反应。

迫击炮的有效射程只有六百多米,为了确保炮弹能够准确落在鬼子营地中央,李丹青命令彭江北带领几名战士,将迫击炮向前推进了两百米。

今天的行动太过顺利,守在洞口的战士们都还没过上瘾,听说还要打炮,连忙七手八脚的把迫击炮搬到了预定位置,并架好了炮筒。

四门迫击炮一字排开,战士们抱着写了字码的毒气弹守在炮筒边。李丹青调整了射击诸元,站在一旁大声下令:“目标——鬼子军营!四门速射,三分钟内把所有毒气弹打光!”

眼看着一发发炮弹呼啸着冲天而起,战士们心中都莫名的快意。几轮齐射后,鬼子军营里已是火光四起,伴随弥漫开来的黄褐色毒烟,军营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水野虽然想到了八路军可能会发动夜袭,但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出土八路竟然能够绕过村口严密的防线,直接袭击炮兵阵地,并且还用了毒气弹炮轰军营。

“生化武器!”

“是毒气弹,快跑!”

“哎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都不要慌,敌人在哪里?”

……

撤回地洞后,彭江北果断炸毁了地洞入口,确保了小鬼子无法追踪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小鬼子们折腾了一晚,不过李丹青他们在地道里倒是安然无恙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地道里的战士听说昨晚炸了鬼子炮兵阵地,并且还让鬼子自己尝到了毒气弹的滋味,别提有多提劲。

第二天清晨,当日头爬上了苍岭,地道里的战士们纷纷醒来。听说昨晚炸了鬼子的炮兵阵地,还让鬼子尝到了毒气弹的滋味,战士们无不感到振奋和自豪,士气大振。

李丹青来到地面堡垒中,彭江北和陈裕东早已守候在那里观察敌情。看见团长从地道口出来,陈裕东上前帮了把手,拉着他上了地面,“团长,鬼子撤了。”

“啥?撤了?”李丹青有些难以置信。

“对,撤了,昨晚连夜退了十里,而且村口阵地和狸子沟的鬼子也刚刚撤了出去。”彭江北补充道。

李丹青好奇地举起望远镜观察村外的情况,只见原本驻守的鬼子阵地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片狼藉的战场。

“嘿,这是咋啦,认怂了?”李丹青自言自语道,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

“可能是害怕毒气弹扩散吧?不过苍岭的鬼子还没撤。”彭江北分析道。

李丹青转头看向苍岭方向,果然,苍岭上不仅插着膏药旗,还点起了几堆烟火。

“鬼子点烟干什么,不会是点了烽烟呼叫援军吧,这么老套?”李丹青放下望远镜,眼中闪过一丝疑云。

“管他那么多,就算是毒烟也熏不到咱们沟底来。”陈裕东不以为然地说道。

“也许是昨晚的篝火刚刚熄灭吧。”彭江北说出自己的猜想。

“不对,鬼子肯定憋着什么坏招儿?”李丹青愁眉紧锁,似乎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团长,鬼子不来,咱们也正好轻松一天,等到明天三天期限一到,老子才没那闲工夫在这陪他玩啦。”陈裕东则显得较为轻松,点上了一口老烟“吧嗒吧嗒”的抽上。

说话间,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

“鬼子坦克上来啦?”彭江北警惕的朝着瞭望孔张望。

“不对!”李丹青仔细聆听,脸色骤变,“是鬼子飞机,对,是飞机,鬼子点着烟火就是给飞机指道啦。快!快!所有人都撤到地道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第一架飞机便沿着山谷俯冲下来,村子里接连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李丹青这边撤离及时,但还是有两个堡垒里的士兵未能幸免。

村里的堡垒虽然坚固,可以扛住九二式步兵炮的攻击,但却无法抵挡飞机扔下的高爆炸弹和汽油弹。这些航弹的威力巨大,别说水泥,就连钢筋都可以被融化。即便厚重的墙体能挡住弹片,但巨大的冲击波和高温火焰仍然能把堡垒里的人直接震碎烤熟。这也是鬼子为什么会撤走了村口和狸子沟的士兵,显然是怕误伤了自己人。

鬼子招来了八架飞机,十几吨炸药把万宝村直接抹成了平地。村子里一片火海,如同人间炼狱,即便是躲入了地下,巨大的爆炸震得地道里嗡嗡直响,地道墙体都垮塌了多处。许多战士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们蹲在角落里捂着耳朵,感觉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和不安在心中蔓延。

飞机飞走后,李丹青立刻来到地面查看情况。眼前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村中的军营已化为灰烬,只剩下一片瓦砾。就连山上的破虏寨也被炸塌了,冒着滚滚的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村中原本坚固的堡垒,仅剩一两个还没垮塌,但是都缺了角、破了洞。其中一个堡垒正中了一枚航空弹,从天而降的炸弹将堡垒顶端砸开了一个窟窿,堡垒中的战士没了踪影,只在墙上映上了几个模糊的黑影。

“看来昨晚的夜袭让鬼子发了狂,飞机都给我调来了,这仗打的,阵仗越来越大了,呵呵。”看着眼前的惨状,李丹青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和日本人打了几年,要说小鬼子的飞机大炮真是叫人羡慕,要不是提前在村里修了地道,恐怕就是三个破虏团也在这铺天盖地的轰炸中也成了炮灰。

“报告,狸子沟那边,二营没有及时撤到地道,伤亡较大。”狗娃跑过来报告。

“他娘的,这李秋阳就是个二愣子,飞机来了都不知道跑吗?狗娃,你去破虏寨看看,罗大仁那里情况如何?”

狗娃领命而去,彭江北担心的说道:“鬼子很快就会发动进攻,地面没有工事支撑了,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钻地洞呗,通知李秋阳下地道,狸子沟守不住了。”李丹青转身走开,“江北,你跟我上破虏寨,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鬼子攻上寨子。”

破虏寨上的建筑在飞机的轰炸下化为一片瓦砾,肖有三、驼背和聋子等寨子里的几位老人也未能幸免于难,他们遗体被埋在了瓦砾中。听李长贵讲,他们本来已经往了地道跑,但几人为了抢回做饭用的大锅,还有那些锅碗瓢盆,折返回屋的时候,刚刚遇上了飞机扔下的炸弹。

鬼子上午都没有主动进攻,想是昨晚伤亡太大,一时还没有回过气来。然而,这对于李丹青来说却是难得的喘息之机。他抓紧时间指挥战士们在破虏寨上抢修工事,加强防御。破虏寨现在已是村子里最后的屏障和制高点,不容有失。

灵丘城里的小仓旅团已经开拔,大清早出门后向便着下关乡进发。日军指挥官小仓一男骑着一匹枣红马走在队列中间,旁边的佐官正向他汇报昨晚水野旅团在万宝村遇袭的事情。

“什么,水野竟然被万宝村的破虏团袭击了?”小仓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

“是的,情报千真万确,听说一些中毒的士兵被连夜送回了大同医治,水野联队后退了十里休整。将军阁下,我们要不要增援水野旅团?”身边的佐官提醒道。

小仓似乎志不在此,他冷笑一声,说道:“哈哈哈……水野君心高气傲,恐怕不会欢迎我们。水野恒板如果连一支土八路都收拾不了,那他还不如趁早回奈良种地去。就让他在灵丘对付这些虾兵蟹将吧,我们的目标是阜平的八路大鱼。”

佐官闻言,不敢多言,只是低头应道:“嗨!”

小仓旅团下辖两个联队,配备有炮兵大队、运输大队以及骑兵大队,共计六千多人。队伍在路上蜿蜒数公里,盛为壮观。这个体量的军队绝对不是赵强和雷大牙能够撼动的,所以赵强只能用麻雀战、袭扰战干扰敌人,用地雷战、破袭战阻断交通。

小仓旅团刚刚出城十里,突然前边道路传来一声巨响。一块数十吨的巨石从一边山坡上滚落下来,虽然没有造成多大伤亡,但巨石阻断了道路,只有步兵能过,而军车和拉着大炮的骡马则无法前行。整个旅团被迫停止了前进。

小仓一男骑在马上,面色阴沉地大声质问道:“什么情况?”

一名骑马的通信兵飞奔而来,报告说:“报告将军,有土八路搞破坏,巨石挡住了道路。”

“什么?发现八路没有?”

“没有看见。”

“雕虫小技,命令工兵迅速清理路面。”小仓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和八路作战几年,对于八路的这种破坏手段,他早已司空见惯。在他看来,这些拿着鸟枪火铳的家伙不敢和日军正面作战,只会搞些炸桥梁、剪电线的小动作来扰乱军心。

接着又是两声爆炸,小仓眉头一皱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很快,一名通信兵疾步跑来,“将军,路上到处都是新挖的坑,不知道埋了多少地雷。”

“八嘎!可恶的土八路!”小仓闻言,从战马上一跃而下,面色不善地说道:“命令工兵抓紧排雷,部队原地休息。”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通信兵再次来报,“将军阁下,全部排查完毕,除了爆炸的两枚地雷,其余的都是假的。”

小仓眉头一紧,随即讥笑道:“这些土八路果然穷得叮当响,连地雷都舍不得多埋几颗。小小把戏只增笑耳。传令下去,部队继续前进!”

然而,队伍还没走出两里地,前队又传来一声刺耳的爆炸声。通信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情况和之前一样,道路中间又出现了一排新挖的土坑,星星点点地延伸了近百米长。

小仓似乎有些明白了八路军的用意,他冷笑道:“这群土八路真是狡猾,想用这种真真假假的把戏来拖延我们。传令下去,让装甲车开道,直接碾过去。”

可是装甲车没开出三十米,一声爆炸直接将装甲车炸冒了烟,司机虽然没事,但轮胎却已经炸瘪散气,横在路中间不能动弹。

“八嘎!可恶的支那人!”小仓这次是真动了气,不过他也不确定后面是否埋有地雷,这种无谓的战损是他不能接受的,只能命令工兵继续排雷。

李丹青也知道单凭赵强和雷大牙那点人手肯定是挡不住小仓旅团,所以临走时特意教了赵强这些近于无赖的招式。

过了不到十分钟,一边山头上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两个扫雷的工兵中枪倒地。

愤怒的小仓抽出军刀命令前沿部队向两边山头射击,可是几梭子子弹打出后,只听见山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却看不见人影。而且部队前方又传来一声爆炸,排雷的几个工兵被炸倒在地。原来赵强他们埋了一个瓦罐的地雷,这种地雷用罗学明的话说,是专门对付鬼子工兵的。

面对这种痞子无赖的打法,纵使他小仓旅团壮如雄狮,只感觉一身肌肉却无处用力。小仓面颊发绿,索性把心一横,直接命令皇协军在前开道。

这下可苦了这些二狗子,但是既然给日本人当狗,日本人不拿你当人也是正常。接连又爆炸了两处,炸倒了七八个皇协军后,鬼子总算过了地雷阵。躲在山头上观察情况的赵强也没想到鬼子会用皇协军趟雷这种卑鄙无赖的方法。看来地雷阵已经对鬼子不起作用了,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临近午时,小仓部队走走停停终于到了豹子岭。这是李丹青上次伏击鬼子的地点,地势虽然没有大关垭险要,但两边的山坡斜斜的将谷地里的公路夹在中间,利于部队伏击和撤退。赵强躲在山坡上,看着鬼子先头部队进入了伏击圈,一声令下,两边山头顿时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鬼子猝不及防,没想到土八路竟敢伏击正规的野战旅团,前边开路的皇协军和鬼子骑兵被打的人仰马翻。

鬼子人多,很快便稳住阵脚并组织反攻。炮兵部队就地架起了迫击炮,一阵密集的炮火如雨点般倾泻在两边山头。两个大队的鬼子在军官的指挥下叫嚣着向山坡上冲来。可是等他们爬上山头,八路军部队早已跑得没了影儿。

小仓命令部队就地休整,同时享用午餐。鬼子兵们就地搭建了锅灶,一些条件好的部队,更是捡来柴火炖上了一锅美美的小牛肉。鬼子骑兵、摩托化部队在队伍前列,步兵居中,而炮兵及沉重的辎重车辆则位于队伍的后列。几千人的队伍就这样沿公路边坐卧,炊烟袅袅升起,伴随着士兵们的欢声笑语,好似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

然而,豹子岭后半段右侧的斜谷坡地,却隐藏着巨大的危机。这处长约五百米的坡地,向西穿过公路一直延伸到豹子岭后侧,仿佛一条天然的通道。

就在鬼子们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悠然自得地品尝着新鲜出炉的小牛肉时,危险悄然而至。早已埋伏在斜谷中的雷大牙率领骑兵连,突然如猛虎下山般冲出斜谷,马蹄声震天响,直扑公路上的鬼子炮兵。

鬼子们正在歪牙咧嘴的大快朵颐,被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扰。他们惊恐地抬起头,只见一群威武的骑兵如同狂风骤雨般冲来,手中的饭盒在马蹄声的震颤下几乎要脱手飞出。

骑兵们挥舞着银亮的马刀,从斜谷中疾驰而下,五百米五百米距离不到两分钟便已经杀到。鬼子炮兵及辎重部队手无寸铁,是他们队伍中防守最为薄弱之处。面对如同洪水猛兽般冲击而下的八路军骑兵,鬼子炮兵大惊失色,仓皇之中扔掉了手里的饭盒,四散逃窜。有的慌不择路,甚至躲到了军车车底。

雷大牙的骑兵冲到公路上,犹如狼入羊群般展开屠杀。他们挥舞着马刀,左劈右砍,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鬼子的惨叫和鲜血的飞溅。这种原始的砍杀最为血腥和解气,看着小鬼子如同小鸡仔似的在刀口下血肉横飞、人头落地,雷大牙手起刀落,嘴里怪叫着大呼过瘾。

一阵血腥屠杀后,鬼子队伍前面的骑兵部队才回马过来救援。雷大牙勒马驻足,望着前来的鬼子骑兵,咧嘴露出两颗龅牙,脸上露出狡黠和挑衅的笑容,手底垂落的军刀还有一抹鲜红的血迹。

“撤退!”雷大牙一声大喝,见好就收,立刻驱马向豹子岭后侧跑去。压阵的几名骑兵,身手敏捷,不忘向鬼子的辎重车辆及弹药箱里扔出了几枚手雷。随着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鬼子的辎重部队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江口,给我灭了这支骑兵部队!”小仓站在公路边,目睹这一切,头上青筋暴起,几近癫狂。先前的小打小闹,他只当做是当地游击队的袭扰,并不在意。可是现在一支正规骑兵部队出现在眼前,而且袭击了他的炮兵辎重,却激起了他心中强烈的杀意。

骑兵是只有八路主力才配有的部队,遇到了八路骑兵,八路主力肯定就在附近。虽然情报显示,灵丘附近除了破虏团再无其他八路主力,但是小仓作为军人天生便有着争强好胜的血性和对战功的狂热。既然敌人胆敢挑衅,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永远臣服在自己的军刀之下。

突然出现的骑兵部队彻底打乱了小仓的行军计划。他迅速做出调整,命令炮兵及辎重部队随伊东联队按照原计划继续南下阜平;江口英正率骑兵大队全力追击雷大牙的骑兵连;而南野联队则将部队呈扇形展开,由北向南对下关乡进行搜索扫荡,誓要消灭这支犹如苍蝇般粘人的八路军部队。

日军骑兵大队装备精良,都是清一色的东北马,自建队以来在中国战场上从未有败绩。狂傲的江口英正根本没将一支小小的骑兵连放在眼里,指挥着骑兵大队猛追不舍。

然而,雷大牙并非等闲之辈。他带着几名战士跑出两里后,竟然调转马头,好似挑衅似的等在原地。当鬼子骑兵出现在视野里时,他才策马狂奔,假装落荒而逃。

江口英正不知是计,反而快马加鞭加速追赶。山间里尘土飞扬、蹄声滚滚。突然,鬼子领头的几匹战马前蹄踏空,伴着几声嘶鸣,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了道路中早已挖好的陷阱,随后赶到的十几匹战马全力冲刺之际,虽然看见了前面的情况,但来不及收住马腿,连人带马也都跌进了陷阱。

陷阱里插着削尖的木桩,跌进陷阱的骑兵和战马被木桩穿透,死状惨不忍睹。随后赶到的江口看着陷入陷阱里的人马顿时勃然大怒,挥舞军刀叫嚣着,“可恶的支那人,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在鬼子前面诱敌的雷大牙再次停住了脚步,扯动缰绳转过马头和赶到陷阱处的江口对峙,手里提了军刀指向江口,眼神好似嘲讽。

江口哪里受过这种赤裸裸的挑逗,正要发作。突然,雷大牙将手放进口中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陷阱处,浅浅的土层中忽然抖出一根麻绳,随即地面冒出了几缕白烟。

“不好,有地雷!”鬼子佐官一声惊呼,想要护卫江口英正。可是为时已晚,两声剧烈的爆炸后,陷阱前面聚集的鬼子骑兵倒下一片,江口英正就在地雷上方,当场就被“碎尸万段”了。

原来看似像猛张飞的雷大牙却是粗中有细,除了诱敌深入,还给江口布下了连环计。他一开始便料到鬼子军官一定会到陷阱上方查看,没想到两颗地雷就要了鬼子骑兵大队长江口英正的狗命,这个战绩够他吹上一辈子了。

趁着鬼子混乱之际,躲在土坎下面拉响地雷的一名战士,撒开脚丫向着远处逃去。等到鬼子反应过来,这名战士已经跳上战马,只剩下身后扬起的烟尘。

主官被击毙,鬼子骑兵大队追击了一阵,但雷大牙早就跑得没了踪影。无奈之下,剩下的鬼子只得抬着江口英正的尸体悻悻而归。

大关垭是赵强精心设下的最后一道伏击阵地,过了此处便是白沙河。这里的地形异常险峻,一侧是陡峭的土坡,另一侧则是高耸的断崖。赵强还是沿用了上次伏击的办法,大半士兵留在土坡处阻击,一个班抱着手榴弹潜伏在断崖上。

下午三时许,南下的伊东联队缓缓进入了狭窄的隘口。赵强一声枪响打响了阻击战斗。鬼子联队长伊东浩二坐在战车里,战斗一开始,他便凭着多年经验从枪声中判断出八路最多只有一个连的兵力。并且,对于敌人战略意图的判断,他也好像较小仓将军更胜一筹,这个留了小胡子的精明男人料想这小股八路只是负责阻击袭扰,目的只是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因此,他果断地命令一个步兵大队就地消灭这股八路军,而其余的部队及辎重车辆则迅速通过隘口。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股鬼子也是训练有素,经过开始的短暂慌乱后,整个大队迅速形成防御队形。两辆履带战车挡在公路一边形成屏障,轻重机枪抢占有利方位进行火力压迫,迫击炮靠后组装瞄准,步兵方队呈扇形梯次进攻。

敌人拉开架势后,一个大队的火力打的山头阵地火星四溅、烟尘四起。特务连的战士一半配了盒子炮,长距离射击不是他们的强项,被敌人机枪压制得几乎抬不了头。更为糟糕的是,鬼子的辎重车辆并没有因为战斗而停下,它们径直通过了断崖处,朝着白沙河的方向驶去。

要是让他们冲过了白沙河,后果将不堪设想。眼看鬼子先头部队已经越过断崖,赵强万分焦急。

“一排跟我炸桥,其余部队留下狙击。”赵强当机立断,带着一排就往后山跑去。他们必须抢在鬼子到达白沙河之前炸毁桥梁,切断他们的行军线路。

与此同时,断崖上的战士们也是心急如焚。他们原本计划等鬼子步兵退到断崖底下再发动攻击,但看着一辆辆军车不断从隘口通过,他们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不等了!”班长咬紧牙关,果断下令,“全班准备,手榴弹拉弦,瞄准公路上的军车,听我数到三就一起扔!一、二、三,扔!”

从断崖上扔下的手榴弹炸燃了几辆军车,一时间,后面的车辆都堵在了隘口,无法前进。

赵强刚到半山腰,便听到了公路处传来的爆炸声,他知道断崖处的战士已经动手。但仍有部分车辆冲过了隘口,继续朝着白沙河方向驶去,所以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命令战士们加快步伐,和车轮子比速度。

鬼子意识到了断崖上还有埋伏,迅速将迫击炮对准了断崖。一轮密集炮火急射后,断崖上遍地都是弹坑,六名战士在炮火中牺牲。班长见目的已经达到,再呆在山崖上只能被动爱炸,于是带着剩下的三名战士悄悄的翻下了断崖,撤出了战斗。

赵强走后,二、三排继续在山头阻击日军。特务连的战士都是破虏团里精挑细选的尖兵。经过彭江北以及王云芝的专业训练,他们个个都能以一当十。面对日军密集的炮火,战士们沉着应对、毫无畏惧,并利用地形巧妙躲避,只等鬼子冲到近处再开枪还击。鬼子连续冲锋了两次,却被死死的压制在阵地前一百米处,动弹不得。

大关垭山头一场规模不大的阻击战,却硬生生的拖住了鬼子两个小时。鬼子军官开始还有些轻敌,但是仗打到现在,却近乎有些恼怒。山头上就那么三五十人,枪声稀稀疏疏,但是最后五十来米就是冲不上去,阵地前密密麻麻都是日军的尸体。

要说小仓旅团是日军野战部队的王牌,那么伊东联队就是王牌中的王牌。面对久攻不下的阵地,鬼子军官咬着牙,抽出指挥刀亲自督战,发起了第三次更为猛烈的进攻。并且这次小鬼子用上了迂回包抄的战术,派出两个小队的兵力绕到侧后方向阵地发起进攻。

二排长杨田光手持百式冲锋枪,率领战士们奋力阻击正面进攻的敌人。经过前两次的激战,战士们手中的子弹已所剩无几,而伤亡也在不断增加,已有十几名战友永远倒在了阵地上。

“排长,鬼子从斜后方上来了!”一边的战士惊呼。

杨田光心中一紧,他明白鬼子撕破了防线,只能说明守在两翼的三排全都拼光了。

看着右后方不断涌上阵地的鬼子,杨田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毅然将冲锋枪中的最后一匣子弹打完,然后从背后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大刀大喝一声迎了上去,“同志们,杀鬼子!”

这场战斗几乎没有悬念,但是却异常悲壮。每一个破虏团战士都身不畏死,端起刺刀横眉怒目的冲向鬼子。尽管敌人数量众多、装备精良,但八路军战士们毫不退缩,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在激烈的肉搏战中,三十多名八路军战士几乎拼掉了鬼子一个小队。阵地上留下了斑斑血迹和一个个英勇无畏的身影。

冲上阵地的日军也是相当震惊,这是一支什么部队?他们不仅装备精良,而且身手不凡,就连日军引以为傲的肉搏拼刺,在对方面前也显得略逊一筹。并且这伙士兵眼里满是凶光杀气,乍一看就跟黑夜中的恶狼一般,叫人毛骨悚然。

八路军没有一个投降,即便是身中数刀,也要倔强的拉开手榴弹的导火索,死也要死个轰轰烈烈;即便是肠子流了一地,也要杵着长枪巍然不倒,死也要死的顶天立地。眼看着八路军战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后只剩下杨田光一人。

此刻的杨田光已经身陷重围,周围的日军端着刺刀,狰狞地步步逼近。他手起刀落,在劈死了近处的一个鬼子后,也许是气衰力竭,不得不一手将大刀插在地上,勉强的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鲜血顺着他握刀的袖口不断滴落,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来呀,小鬼子!”杨田光怒目圆蹬,仿佛一头吃人的猛兽,吓得前面的两个鬼子连退两步。

一名日军指挥官走上前来,试图劝降:“我很佩服你的勇气,现在你的士兵都已战死,战斗已经结束,你可以选择投降,这并不算耻辱。”

“呸!小鬼子,我操你祖宗!想要大爷我投降,门都没有,破虏团没有投降的兵!”杨田光破口大骂道。说完猛提一口气,提着刀向着鬼子军官冲来。军官身边的士兵见状一拥而上,几把刺刀同时刺进了杨田光的胸膛。

杨田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面部肌肉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他手中的大刀“哐当”一声跌落在地,眼睛直直地瞪着日军军官,嘴里痛苦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下辈子,老子再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