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最后的决战

清晨的薄雾在山间轻舞,如同仙女披散的轻纱,将山林装点得如梦如幻。早起的鸟儿们穿梭在树梢间,叽叽喳喳地叫唤着,为新的一天奏响了欢快的序曲。一对斑鸠夫妇在寨后的老槐树上筑起了温馨的巢穴,两只毛茸茸的雏鸟依偎在父母身边,享受着清晨的宁静与温暖。尽管昨天这里曾经枪声大作、火光冲天,尽管残酷的战争带来了无尽的苦难,但生命总是充满了希望与奇迹,这些无辜的小生命在战争的阴霾下,依然顽强地生长着。

李丹青在清晨的宁静中走过,待他转身之际,阳光透过薄雾,洒落在槐树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昨晚,战士们连夜奋战,打通了通往破虏寨的地道,疲惫不堪的他们此刻仍在沉睡中。李丹青早早来到阵前,接替了坚守一宿的彭江北。

他凝视着山脚下的村庄,数日来的连续作战与失血,让他的面颊消瘦,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深邃而黑亮的眼眸虽然略显疲态,但他的脊梁却依然挺得笔直,像一座永不倒塌的山峰。

此时,李长贵和铁拐李两人挑着担子,晃晃悠悠的地往阵地上走来。尽管昨日的轰炸将山寨里的锅碗瓢盆炸了个稀烂,但这两位老人依旧想方设法地为战士们做出了热腾腾的早餐。

李长贵和铁拐李也算破虏寨的元老,他们多年来与山寨相依为命,早把山寨当了家,把李丹青当了给他养老送终的亲人。特别是铁拐李,他给自己做了一口薄皮棺材停在了山寨里,无奈却在昨日的轰炸中化为灰烬。但是两个老人眼里却看不到沮丧和悲伤,破虏寨经历了无数次的毁灭与重建,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又一次的轮回。以前当土匪时,二人杀来抢去,畏畏缩缩只为苟活于世。现在杀鬼子,两个老人见了这么多年轻血性的后生前仆后继,也算活明白了,早将生死放在脑后。他们愿意为了脚下的这片土地,为子孙后人的安宁与幸福,拼上这条老命!

李长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几个刚出炉的白面馒头,蹒跚着走到李丹青面前,他的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仿佛看着自己多年的孩子。

李丹青凝视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岁月的风霜在他额间又新添了几道皱纹。一瞬间,李丹青只觉酸涩与暖流在心中交织汇聚。他感激地接过饭碗,夹起李长贵特意为他新腌的咸菜,只觉得每一口都是美味与佳肴,每一口都是关爱与期望。

看着李丹青狼吞虎咽的样子,李长贵昏黄的眼眸中不禁泛起深深的关切与怜悯。他明白,自己的团长是真的饿坏了。于是,他伸出手,轻声提醒道:“团长,别急,慢慢吃,吃完了我再给你盛。”

李丹青几大口就将一碗小米粥喝得干干净净,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确实忙得连口热饭都没吃上。他递过碗,虎虎的示意李长贵再添一碗。

李长贵接过碗,笑呵呵地说道:“团长,你再吃三碗,今天上午再多杀十个鬼子!”

李丹青这才想起昨天鬼子飞机把破虏寨都给炸平了,不禁好奇的问道:“老李头,鬼子飞机把寨子炸了,这顿你们是怎么弄出来的?”

李长贵笑着解释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两个老头子,带着几个战士,把废墟里的锅碗瓢盆和粮食都翻了出来。团长,你放心,就算再打半个月,只要我们两个老东西还活着,就保证战士们不会饿着肚子上战场。”

说到这里,李长贵脸色一沉,黯淡的眼仁中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悲痛,“我把聋子几人都埋在后山,要是哪天我和铁拐李也被鬼子飞机炸死,团长你就把我俩埋在他们旁边吧,坑儿我都挖好了。”

李丹青端着碗僵在了半空,鼻间涌起一抹酸楚,“是我对不住大家,这些年你们一直忠心耿耿地守着这个寨子,可是不想昨天却命丧黄泉,是我李丹青没有保护好大家。”

李长贵见状,连忙安慰道:“团长,你这是说的啥话呀!咱们当初都是自愿留下跟着你干的。肖有三、驼子、聋子他们,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这辈子能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老天爷赏饭吃,够本了!你这些年让我们吃得饱、住得暖,还让我们这些老头子在山上享清福,这已经是祖上积了大德了。再说,聋子他们几个也是打鬼子死的,死得光荣,死得硬气!他们见了列祖列宗,也能挺直腰板,昂首挺胸,这辈子值了!”

几个烧火做饭的老人都能知晓民族大义、慷慨赴死,李丹青不觉眼中泛起了泪光,“部队今天要撤出村子,你们几个上午再给部队赶做点干粮,把剩下的粮食都埋了,别给鬼子留下。我会让彭江北带你们先撤出破虏寨。”

李长贵一听这话,立马摆摆手,“这可不行,团长。俺们两个老东西也是破虏团的,虽然不能上阵杀鬼子,但也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俺们两个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能为打鬼子出一份力,知足了。团长,你们安心打仗,我俩不用你操心,这归鸿峰咱们道熟,即便寨子破了,我们也有地方藏身。”

李丹青点点头,知道李长贵说的是山顶的月亮洞,但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老李头,这次情况不同以往,山下鬼子成千上万,部队撤退时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们。那些瓶瓶罐罐就不要带了,只要人没事就行。”

李长贵点点头,答应道:“团长,你放心,我们这就去给部队准备干粮。”说完,他便转身忙碌去了。

战士们吃过早饭后,一轮红日已悄然升上了苍岭山头,山间的雾气在暖阳下渐渐消散。李丹青看着山下的鬼子再次集合列队,像是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

此时,彭江北也急匆匆地赶到了阵地前。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鬼子们列好队后,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而是荷枪实弹地将村里的打谷场围了个水泄不通。靠近村口的鬼子更是整齐的站成两排,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鬼子的大官要来阵前督战?”眼前的奇怪举动让李丹青一时摸不着头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正在他沉思之际,村口突然开进了一队鬼子兵。队伍中,一个身材臃肿、大腹便便的鬼子军官被前呼后拥地请到了打谷场前。

紧接着,望远镜里出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一群被捆住双手、穿着粗布烂衫的老百姓在小鬼子的押解下缓缓走来。他们眼里透着绝望,脸上写着恐惧与无助,低着头宛如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

“狗日的,这些鬼子又要使小坂直夫那一招儿了,抓了老百姓做人肉盾牌!”彭江北气得咬牙切齿,拳头紧握得咯咯作响。

李丹青紧张地盯着走进村口的人群,突然,他的目光凝固、瞳孔放大,全身仿佛被电击一般。他双手紧握望远镜,再次仔细确认,生怕自己看错了。

镜筒里,万宝村的周文吉和秋菊婶被鬼子像牲口一般粗暴地推搡着走在前面,他们步履蹒跚,眼中满是无奈与恐惧。而紧随其后的画面,更是让李丹青的心如被利刃割裂,痛彻心扉。

秋菊婶身后,竟然是于慧和李晓兰。还有于敏、破虏和思北三个孩子紧紧地拽着母亲的衣角。孩子们清纯的脸蛋上憋着惊恐,盈盈的眼眶中带着不安。他们茫然的看向破虏寨,仿佛在寻找着那个熟悉而伟岸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李丹青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顶,头晕目眩间,一屁股跌落在阵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瞬间抽空。他颤抖着双手,眼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残酷的噩梦。那些他视为骨肉至亲的人,竟然就这样被鬼子毫无人性地押到了打谷场。他们的面孔在望远镜中显得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远,仿佛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愤怒与悲痛在李丹青的心中交织成一股狂风暴雨,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炸裂开来。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彭江北看到李丹青脸色青黑,神色失常,急忙举起望远镜查看情况。镜头里,于慧一家和万宝村的一百多乡亲已经被鬼子押到了打谷场。可是他找遍了人群,却始终没有发现小翠母子的身影,只觉一颗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

“怎么办?团长!”平日里颇为沉稳的彭江北此刻也显得有些激动,“鬼子肯定是要用乡亲们要挟我们投降!”

卢咏春愤怒地挥舞着大刀,眼里冒着怒火,“他娘的,小鬼子也太损了!咱们现在就冲下去,跟他们拼了,把嫂子救出来!”紧接着,他身后的士兵们也是群情激奋,纷纷起身响应。

李丹青摇了摇有些沉重的头,狠狠地拍了几下脑袋,努力让自己站直身子。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不能慌,不能乱,得比任何人都坚强,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都别吵!鬼子要的就是我们冲下去,不要上了鬼子的当!”

陈裕东也知道眼下不能冲动,他站在阵地上大喝道:“大家别冲动!乡亲要救,不过咱们得先看看鬼子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此刻,一队鬼子兵押着于慧、晓兰、破虏、于敏以及思北缓缓行至山脚。于慧和晓兰双手被绑,面露痛苦之色;三个小孩紧紧跟随,眼中满是恐惧。领头的鬼子军官身材纤细,皮肤白净,有恃无恐的径直走到了阵地前五百米处停下。

“请李丹青团长前来说话!”那鬼子军官一开口,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是船越樱子!”王云芝听出了樱子的声音,站在李丹青旁边低声提醒道。

彭江北唯恐有诈,担心的说道:“团长,不要中了鬼子的奸计!”

船越樱子见李丹青等人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大笑两声,嘲讽道:“都说李团长乃英雄豪杰之士,没想到如今却不敢与我阵前一叙。看来,赫赫有名的破虏团李大团长,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罢了!哈哈哈……”她的笑声在阵地上回荡,充满了挑衅与轻蔑。

听到樱子的叫骂声,战士们个个横眉怒目,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丹青。李丹青心知这是樱子的激将法,他回头看向身边的战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今天咱老李也走桃花运了,居然有个日本娘们想见我。咱们就去会会这日本娘们,省得以后鬼子说咱们八路军里没爷们!”

话音刚落,战士们哄然大笑,但姜志鹏、卢咏春等人却深知团长此行凶险,怎么也笑不出声来。

李丹青聚拢了目光,渐渐落到了彭江北身上,“江北,要是我有什么不测,你就代我指挥部队!”

“可是团长……”

彭江北尚未说完,卢咏春却抢说道:“团长,要不我带战士们一起冲下去,救回嫂子!”

“越是艰难的时刻,越要保持冷静。”李丹青摆了摆手,声音平静而有力的说道,“鬼子都叫阵了,我岂能丢了面子?”

这时,姜志鹏突然灵光乍现,立马拉着李丹青说道:“团长、等等。不如我带人从村里的地道口突出去救人。”

“对呀!我咋没想到呢?”彭江北眼前一亮,猛地叫道,“团长,你只管稳住樱子,我这就带姜志鹏去试试。”

李丹青和彭江北二人因为媳妇孩子被鬼子抓去,心里着急,一时间竟未能想到这一招。此刻听姜志鹏一提,倒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李丹青立刻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人质所在的位置,低眉思索片刻,便对彭江北和姜志鹏附耳交代了几句。

看着彭江北和姜志鹏领着战士们各自钻进地道,李丹青正了正衣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昂首走出了阵地。

“团长,我陪你!”狗娃和王云芝异口同声的要跟着李丹青一同前去。李丹青深知此行凶险,不忍让他们涉险,果断的回绝了他俩的要求。

于慧和李晓兰被鬼子捆着手、堵着嘴,看见李丹青从阵地上走出来,于慧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泪水。她拼命地摇头,想要阻止丈夫涉险,可是两边的鬼子使劲的拉住了她,任凭她如何挣脱也是无济于事,只能任由无助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破虏、于敏和思北三个孩子虽然没有被堵着嘴巴,但也被鬼子用长绳捆在一起。他们看着远处那个熟悉而又亲切的身影,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恐惧和不安,呼喊着:“爹爹、我怕!”“舅舅,舅舅……”

“破虏、于敏、思北,别怕!爹爹这就过来。”李丹青听见孩子们的呼救声,心如刀绞。他大声的呼应着,眼里一圈一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个孩子,她并没阻止他们呼救,反而任由他们稚嫩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远处的李丹青听到孩子们的呼救声,神情瞬间变得痛苦而焦急,他的步伐也显得有些紊乱和急促。这正是樱子所期待的效果——让对手乱了阵脚,露出破绽。

待到二人相距不过十米时,樱子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那表情仿佛要去见一位久别重逢的挚友,眼中闪烁着欣喜与期待。

“挽月楼一见,李团长风采依旧,还是这么英明神武啊!”樱子轻声细语,天真无邪的面容挂着一丝浅笑。说话间媚眼含春,睫毛轻颤,仿若一个涉世未深的清纯女子。若非深知其底细,以及脸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疤,谁又能想到这位笑靥如花的女子,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

李丹青虽然救人心切,但亦知道此刻必须稳住心神,先行应对眼前这位狡猾的对手,“船越樱子小姐今日也是光彩照人、风姿绰约呀。当日匆匆一见,李某一时未曾认出,后来才细细回想,多年前似乎曾与樱子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樱子掩面轻笑,笑声中透着一丝狡黠,“哈哈哈……李团长总算是想起来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樱子对李团长却是记忆犹新。当年,我祖父和父亲对李团长都是相见恨晚、赞不绝口啊。”

李丹青虽然对樱子本人颇感不齿,但对她的祖父船越义珍却充满了敬意,“尊祖父船越义珍,武学修为深不可测,境界人品更是堪称宗师风范。而令尊船越义豪身得空手道真传,技冠群雄,亦是日本武学界中的翘楚。这两位都是李某心中尊重仰慕之人,不知道船越义珍前辈身体还好?”

樱子听到李丹青提及自己的祖父和父亲,脸上不禁现出自豪的神情。她朝着李丹青深深地鞠了一躬,恭敬地回答道:“多谢李团长挂念,祖父已在前年离世,但家父身体尚健。去年来信时,他还曾提及过李团长呢。”

李丹青微微点头,以示回礼,但随即口风一转,正色道:“樱子小姐既然出身武学世家,当知大丈夫行事应该光明磊落,绑人妻儿,胁为人质,此等行径,恐有违你家风祖训,失了大家风范吧!”

樱子闻言,莞尔一笑,毫不在意地回应道:“李团长,首先,樱子并非大丈夫;并且樱子师承织田信一将军,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行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正所谓兵不厌诈,樱子不用些手段怎么请得动李团长阵前叙旧呢?不过,李团长还请放心,昨天请来令夫人和公子、小姐时,樱子都是以礼相待,未曾有半分刁难。水野将军让樱子给你带句话,只要李团长肯放下武器,归顺我们大日本皇军,我们一定会保证你妻儿、妹妹的安全,并且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保你享之不尽、用之……”

“哈哈哈……”李丹青仰头大笑,打断了樱子的话,加大了声调说道,“船越樱子、水野恒板,你们给我听着,我李丹青也是个俗人,也想要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但是若要我李丹青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我们的百姓,低头做狗,躬身侍贼,李丹青宁死不屈!我身为中国军人,自当保家卫国,血战到底!”

“李团长也别把话说早了。”樱子嘴角微扬,似乎早料到李丹青不会那么容易就范,于是缓下声音说道,“我很佩服李团长的气节和胆识,但你应该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大丈夫自当能屈能伸,难道为了你所谓的家国情怀,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妻子、儿女,还有你的妹妹,一个个死在你面前,用家人的性命成就你的忠义之名?”

樱子说罢,朝着身后扬了扬手,铃木会意的取出堵在于慧和李晓兰口中的布条。

二人的谈话,于慧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自己的男人浩气凌然、以身许国,而她也抱定了求死的信念。

“丹青,不要管我们母子,绝不能向鬼子投降!我们宁死也不当亡国奴……”铃木刚刚取下于慧口里的布条,却不料这个女人非但没有求饶,反而慷慨的表明心志,铃木只得再次将布条塞回她的嘴里。

“八嘎!”愤怒的铃木见于慧不予配合,一把抓住挣扎的于慧,伸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于慧被扇得眼冒金星,嘴角带血,但她依然努力稳住身子,倔强的扬起头颅,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几个孩子吓得脸色苍白,大声哭叫。于敏更是大喊着“妈妈”,拼命的挡在铃木身前,想要把他从母亲身边推开。

“住手!小鬼子,有种就冲着我来!”李丹青眼中怒火熊熊,青筋暴起,两只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樱子对李丹青的表情很是满意,抬了抬手示意铃木停手,“怎么样,李团长?只是扇了两记耳光就心疼啦?如果你今天不肯投降,我就当着你的面,一个一个地将她们全都杀死,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家破人亡,什么叫撕心裂肺,哈哈哈……”

“你这畜生!简直禽兽不如!”李丹青面色铁青,眼球爆裂,只感觉内心如万箭穿心般绞痛。自从于慧跟了他,这么多年来,夫妻二人离多聚少、颠沛流离。现在回想起来,却从未让她和孩子们过上一天安稳幸福的日子。而现如今,偏偏老天要他在家人与气节面前做出选择,这是何等的纠结,是何其的残忍﹗

“李团长,我还有一个办法,既可保住你的名节,又可留住嫂子的性命,你看如何?”樱子面上不动声色,骨子里却透出蛇蝎般的阴毒,“你大可以回到山上,拉开架势和我们皇军决一死战。至于你的妻子和妹妹,她们还有些姿色,我便把她们送去慰安所,让她们好好犒劳我们帝国的将士……哈哈哈……”

“住嘴﹗”李丹青一声暴喝,只咬得嘴唇出血,心中努力压制着那股几乎要冲破喉管的愤怒。

他冷冷地盯着笑得癫狂的樱子,双手紧握成拳,迅速盘算着对策。他打算先发制人,一举拿下樱子。两人相距不过十米,若他抢射飞镖,樱子绝无生还可能。可是,于慧和晓兰都在樱子身后二十米开外,他即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同时解决看押着妻女的五个鬼子,只要稍有闪失,鬼子伤了其中任何一人,都是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思虑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闪现。若是趁着船越樱子不备,想法擒她并胁做人质。虽然此事风险极大,但是却可以一试。

樱子似乎洞察了李丹青的心思,她微微后退两步,一脸讥笑道:“李团长,你就别白费心机了。我知道你飞镖了得,如果你想试试是我的子弹快,还是你的飞镖快?咱们可以赌一次!”

见樱子早有防备,李丹青不禁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摊开双手说道:“船越樱子,你祖父、父亲都是日本空手道的武学大家,但你父亲当年曾败在我的手下,可见你们船越家的空手道也不过如此。如果你身上还有点血性和勇气,就别耍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今天,咱们就堂堂正正地较量一场,你赢了,我李丹青任你处置;若你输了,就放了我一家老小。如何?”

李丹青知道,现在只有想法拖延时间,等着彭江北他们从地道中发动突袭。只要樱子的注意力稍有分散,他便有机可乘。

“比就比,别以为你当年侥幸胜了我父亲,我就怕你!”李丹青的话激起了船越樱子的斗志。然而,当她摆开架势后,却突然收了拳脚,露出诡异的笑容。

“李团长,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现在形势对我有利,我为何要与你比武?你就别再白费心机拖延时间了。我给你最后三分钟,好好想清楚,是要媳妇孩子,还是顽抗到底?三分钟后,若不投降,休怪我无情!”

船越樱子并未上当,且只给李丹青三分钟的最后期限。

“你……”李丹青一时无语,满脑子思索着救人的办法。可是那该死的樱子仿佛能看穿人心,她开始倒数时间,每一秒都如同重锤般敲击着李丹青的心房,只叫人心乱如麻。

“已过一分钟……还剩最后一分钟……最后十秒!九、八……二、一,时间到!”

樱子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让李丹青心中猛地一颤。他深吸一口冷气,心中却是无比沉重。直到现在,他仍未想出更好的对策。

“怎么样?李团长,想好了没有?”樱子神闲气定,看着对面表情凝重、呆若木鸡的李丹青,好似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李丹青是一个脑袋掉了都不会吭一声的爷们,如若是换他被俘,让他选一千次,都不会选择投降。然而此刻,他却面临着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次抉择。妻儿的性命悬于敌手,他犹豫了,迟疑了,话到嘴边,却如同被巨石堵住,难以出口。

“李团长,一个大老爷们,在磨叽什么,我可没有多少耐心?”樱子看出李丹青的犹豫,不禁缓和语气娓娓劝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人要顺势而为,随遇而安。如今将军大势已去,破虏团已是四面楚歌、身陷重围,灭亡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我们水野将军爱才,希望像李团长这样的年轻才俊能归顺我大日本帝国,所以才一再给你机会。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时至今日,将军已尽人事,何不顺天由命,保得一家太平。”

李丹青生平没有求过人,也没有向谁低过头,但此刻,他却不得不为了家人而放下尊严,只见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刀尖直指自己脖间,声音颤抖中带着决绝与激昂,“船越樱子,你若有一丝人性,就请你放过我的家人。我李丹青一生傲骨,今天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妻儿、妹妹的性命。只要你肯放过她们,我愿意立刻在你面前自刎。”

“哈哈哈……”樱子发出几声尖利的笑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心中那憋屈已久的郁闷和挫败感在这一刻完全释放。

然而,李丹青的感情用事和示弱服软并没有引起樱子的丝毫同情和怜悯。善良与眼泪并不会让强者让步。闻到血腥的野狼只会更加的步步紧逼和肆无忌惮。

此刻,樱子仿佛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皇,她要的是对方完全臣服在自己脚下,“李丹青,你的命在我这里不值钱,杀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现在有很多的枪口瞄准了你的脑袋,只要我轻轻一动手指,杀死你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带着你的破虏团下山投降。除了这条路,你别无选择!”

心中最后一点幻想被樱子无情的撕碎,李丹青眼里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生平第一次服软只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卑躬屈膝只会让敌人耻笑和蹂躏,与敌人讨价还价无异于与虎谋皮,面对残暴,唯有拳头才是最有力的回应。

他的眼眸里不再有彷徨和侥幸,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信念和决死的勇气。他猛提了一口中气,声音洪亮地向着村里的鬼子喊道:“船越樱子、小鬼子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要我投降?你们问问赵家庄、口子峪那些无辜死去的乡亲们,问问回马坡、神女峰那些壮烈牺牲的战士们,你们问问我身后英勇奋战的破虏团将士们,我们会不会投降?”

话音刚落,破虏寨前阵地上顿时响起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声音如同山呼海啸般汹涌澎湃。

“宁死不降!宁死不降!宁死不降!”

樱子眼中的慌乱愈发明显,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群被围困了整整三天的八路军将士。他们非但没有丝毫的颓丧和绝望,反而保持着决绝的勇气和高涨的士气,仿佛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们。

这种力量让樱子开始感到有些犹豫,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和决策。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铁血男人,怎样的一个不屈的民族,才能在绝境中展现出如此惊人的意志和决心。

战士们宁死不屈的誓言就是李丹青最大的底气,只见他热泪盈眶,深情地凝望着对面的妻儿和妹妹,声音虽嘶哑却充满了力量:“于慧、晓兰、你们听着——鬼子想要我们屈服,想要我们做他们的奴隶,这是我做不到的!我欠你们的,只能等到下辈子再还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和无奈,但更多的是对家国大义的坚守。

于慧和晓兰早已泪流满面,虽然不能出声,但她们却使劲的点头,用眼神表达着对李丹青的支持和理解。她们知道,这个男人是她们的骄傲和依靠。即便今日陪着这个男人共赴黄泉,她们亦无怨无悔。

李丹青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孩子们,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柔情和坚定:“破虏、于敏、思北……爹无能,爹救不了你们,爹爹对不起你们!但是你们要记得,你们是我李丹青的孩子,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即便是死,也要挺起胸膛!”

“知道了,爹!我是中国人,不怕死!”懂事的于敏哭着喊道。她虽然年纪小,但却懂得家国大义,知道作为一个中国人应该有的尊严和骨气。

“爹爹……舅舅……我也不怕!”破虏和思北学着姐姐的样子挺起胸膛。他们的声音虽然带着哭腔,但是苍白的小脸上却坚毅无畏。

空幽的山谷里,孩子们的誓言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那稚嫩而坚定的声音久久回荡,让人心碎……

此刻,罗大仁已成功找到了于东和赵强。由于狸子沟的地道已被敌人发现,他果断地带领二人悄无声息地摸上了苍岭。虽然苍岭上仍有小股敌人驻守,但主战场已转移至破虏寨,使得这里的防备相对松懈。因此,罗大仁等人得以顺利来到地道口前。

按照事先的计划,罗大仁本应带着于东和赵强重新掘开苍岭的地道口,以便进入万宝村与李丹青会合。然而,就在于东观察山下情况时,他惊讶地发现李丹青和樱子正站在对面山脚谈判。虽然他们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但于慧、李晓兰等人被羁押在阵前,百姓们被围困在打谷场,显然情况十分危急。

于东迅速作出反应,派遣两名战士潜入村中报告情况,而他自己则带着罗大仁和赵强埋伏在苍岭上,随时准备支援村中的战斗。

赵强在昨日率先炸毁了白沙桥,虽然身边仅剩一个排的兵力,但也成功地将敌人挡在了北岸,完成了拖住小仓联队的任务。然而,当他返回大关垭时,眼前却是一片惨状,阵地上只剩下特务连战友们的遗体。

在掩埋了战友的遗体后,骑兵连和雷大牙的下落变得扑朔迷离,赵强无奈只能带领仅剩的一排战士前往双河口村。途中,他们恰巧遇上了逃出报信的杨小翠,随后又与罗大仁不期而遇。

罗大仁之前派出的另一名士兵在清晨时分潜入了灵丘城。于东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带领十几名共产党员火速赶往苍岭。两支队伍在苍岭会合时,人数加起来也不足五十人。

与此同时,彭江北和姜志鹏二人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地道。彭江北迅速作出部署,他命令姜志鹏带领一队士兵从打谷场附近发动突然袭击,以期在混乱中解救那些被鬼子押到打谷场上的无辜百姓。而他则亲自率领剩余的几十名战士,从山脚发起攻击,目标是营救被俘的于慧和李晓兰。

山脚处,距离于慧最近的地道口已被木村俊炸毁,为防止敌人再次挖开,他们又特意炸毁了一截地道。因此,现在从那里重新挖开地道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彭江北不得不尝试着从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堡垒打开通道。然而,堡垒昨天被飞机炸塌,坍塌的钢筋混凝土压在地道口上方,使得战士们只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点点地挪动地道口上的石块。

与此同时,李丹青与樱子的谈判已经彻底破裂,情况变得极为危急。樱子本想在水野将军面前展示一番自己的能力,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八嘎!”樱子抽出军刀咆哮着,犹如一头发了狂的母狼,“先给我杀了那个不怕死的兔崽子!”

铃木早已做好准备,听到命令便迅速卡住破虏幼小的脖子,将他高高提起。他没有选择用枪或匕首,而是要用这种最残忍、最原始的方式,直接用手掐死小破虏,以此彻底摧毁李丹青的心理防线。

破虏被铃木像小鸡一样拎在空中,小脸蛋因为憋气胀的通红,双脚无力的在空中摆动。目睹这一幕的于慧心如刀绞,拼了命的挣扎着想要冲向破虏,却被身旁的鬼子兵用枪托狠狠地砸倒在地,额头顿时血流如注。李晓兰也被一旁的另一个鬼子死死抱在怀里,动弹不得。于敏更是勇敢地扑到铃木身上,试图拽开他掐住破虏的手,却被铃木一把甩飞。

“破虏……放开我的孩子……”

“啊……破虏……不要……”

孩子是每个母亲的心头肉,鬼子们为了增强现场的恐怖效果,残忍地扯掉了于慧和李晓兰嘴里的布条,任由她们喊得撕心裂肺。

“破虏!”李丹青大喊一声,作为父亲的他还是本能的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

樱子略带玩味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缓缓的举起了手里的枪。她准备亲手终结这个屡次挫败自己的对手,成为这场狩猎最终的胜利者,并且是大获全胜。

然而,就在她嘴角微翘,即将露出胜利者笑容的瞬间,一声清脆的枪响,让她的笑容永远的定格在了此刻。破虏寨阵地上,一发急速射出的子弹瞬间击穿了她的头骨。500米开外,没想到破虏团里竟有如此精准的神枪手,船越樱子为她的自大和狂妄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原来,在二人阵前谈判的同时,敌我双方都各自在暗处埋伏了狙击手。李丹青和船越樱子的脑袋此刻都被狙击手锁定瞄准。船越樱子笃定自己手里绑着人质,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因此有恃无恐地想要亲手解决李丹青。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王云芝却果断的抢先开枪,结束了她的生命。

王云芝放下枪,望了一眼倒地的船越樱子,心中有种复仇的快感。然而,当她再次举起枪,准备瞄准铃木时,情况却有了变化。狡猾的铃木发现了倒地的樱子,立刻意识到对方阵地有狙击手埋伏。惊恐之下,他迅速提起破虏作为挡箭牌,其他鬼子也纷纷躲在人质身后以求自保。见此情形,王云芝握紧钢枪,却也不敢贸然开枪。

此时,冲向铃木的李丹青成为日军狙击手的瞄准目标。由于樱子之前未下命令,日军狙击手一直潜伏未动。但现在形势急转直下,李丹青拒绝投降,且樱子已死,狙击手们再无顾忌,一心只想击毙破虏团的主帅。

李丹青与铃木之间的距离尚有二十来米,但他毫不犹豫地张臂奋力向前冲去,只为救下破虏。随着两者距离的缩短,铃木愈发感到恐慌,他举着破虏作为人肉盾牌挡在身前,同时侧身试图退回村子。在晃动中,他的半边脑袋露出了破绽。

李丹青看准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把飞镖。然而,在他全力救人之际,他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鬼子阵地前的狙击手面前。

两颗呼啸而来的子弹瞬间穿透了李丹青的胸膛,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传遍他的全身。他感到胸腔内的内脏仿佛被一支铁钻翻江倒海般搅动,巨浪般的疼痛让他全身麻木无力,如同一片枯叶般栽倒在地上。他顺着斜坡滚落,翻滚间,尘土与草屑弥漫在他的周围,仿佛生命最后的挽歌。

在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最后一次掠过于慧那惊恐绝望的眼眸,掠过飞镖插进铃木的脑袋,掠过那蓝蓝的天际……

这一眼万年仿佛隔着今生来世,漫长而沉重。恍惚中,李丹青好似看到了天空中母亲的微笑,那温暖而慈祥的笑容,是他心中永恒的港湾;看到了新婚之夜于慧那娇美的脸庞,那羞涩而充满爱恋的眼神,是他此生最美的回忆;看到了胡长捷、沈雁山等一众战友正在远方亲切的召唤,他们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那些并肩作战、经历生死的时刻,都化作一股股暖流,温暖着他的心田。

最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带着对生命的释然,遁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丹青……”

“爹爹……”

“团长……”

震天的呼喊声在山间回荡,悲痛与愤怒交织成一片。

阵地上的破虏团战士们目睹团长倒下,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们提着刀枪,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阵地,势要为团长报仇雪恨。堡垒废墟处,彭江北奋力疏通了地道口上方的石块,他率先冲出洞口,正好拦在了押着人质的鬼子身前。他果断开枪打倒了一个鬼子,其余几名鬼子见状纷纷扔下人质,抱头鼠窜。

彭江北此刻还不知道团长已经牺牲,他顾不得追击这些逃兵,带着战士们迅速护卫在于慧、李晓兰等人身前,确保她们的安全。但倒在地上的于慧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不等彭江北解开手臂上的绳索,便嘶声竭力的朝着前面的山坡跑去。

“丹青!丹青……”她的呼喊声在山谷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绝望。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尽快赶到李丹青的身边,哪怕只能看他最后一眼。

虽然樱子并没有成功劝降李丹青,但破虏团的战士们已经全线从阵地上冲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战机,水野不禁面露喜色。他猛地起身,抽出指挥刀,高声叫嚣着命令部队立即向破虏寨发起冲锋,同时命令身边的鬼子开枪,将俘获的村民通通枪毙。

陈裕东并未随队冲锋,此时的他脸上焦急万分。李丹青生死不明,而战士们这样一冲而下,无疑正中鬼子的下怀。更让他担忧的是,村里除了鬼子还有无辜的百姓,他根本不敢开炮增援。

就在这时,罗学明急匆匆地搬来了几发炮弹,不等陈裕东阻止,就往炮口里放。

“干什么!村里还有老百姓!”陈裕东焦急地大喊道。

“快,陈营长,帮个手。”罗学明却并未理会,调整过炮筒眯眼瞄准,“我知道,我这炮弹不伤人!让小鬼子尝尝我的新式武器。”

此时,土肥已经带领日军向破虏寨发起了猛烈的冲锋,彭江北和于慧被堵在了鬼子和山上冲下的战士之间。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般打在他们周围,情况非常危急。

于慧绝望地趴在丈夫的身上,她的双手颤抖着,不停地摇晃着李丹青的身体,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可是,无论她怎样呼唤,李丹青都没有再睁开眼回应她。这一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意义。

看着朝夕相处的老伙计李丹青冰冷地躺在地上,彭江北心如刀绞,泪水不自主地滑落。然而,此刻并非悲痛之时,破虏生死未卜,于敏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即便李丹青凶多吉少,彭江北也誓死要保护他的妻儿周全。

“挡住小鬼子!”彭江北抹掉眼角的泪水,一面让随行的战士们趴在地上原地阻击冲过来的土肥部,一面拼命地将破虏、于敏等人聚在一起,护在自己的身下。

打谷场的日军已经开始屠杀,绝望而无助的村民在敌人的枪口下成片倒下。在这危急时刻,姜志鹏第一个从打谷场的地道口杀出,一枪解决了近处的鬼子机枪手。随后爬出洞口的战士也拉响了手雷扔到了鬼子中。同时,于东和赵强也在苍岭上向打谷场的鬼子开枪射击。一时间,打谷场的鬼子有些摸不着北,感觉四面八方都有八路进攻。

混战之中,日军水野联队长中弹倒地,一队鬼子兵匆忙护着水野向村口撤退。趁着鬼子们还未及反应,战士们就近掩护老百姓从打谷场的地道口撤退。

此时,罗学明打出的炮弹也在打谷场和山脚处炸开,但令人惊奇的是,炸弹落地后却并未爆炸,一股辣眼刺鼻的辣椒味伴随着滚滚浓烟四处弥散开来。原来,这是罗学明新近发明的辣椒烟雾弹,虽然数量不多,且严格意义上还只是试验品,但在今天这个紧急关头,它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彭江北和姜志鹏趁着烟雾弥漫之际,迅速行动,将于慧和百姓们从地道口安全转移。

随着水野狼狈撤离,村里的日军顿时乱了阵脚。苍岭和破虏寨山下的战士们从两侧迅猛出击,乘胜追击,成功将日军驱逐出村口。

然而,当李丹青被抬到地道内时,已经停止了呼吸,两发子弹一左一右穿透胸腔。彭江北、陈裕东、姜志鹏等破虏团战士,整齐的站成两排,默默脱下军帽,泪水无声地滑落。阴暗的地道中,气氛凝重而悲伤,只有于慧、晓兰以及破虏、于敏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如同利刃般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心。

……

1945年,鏖战八年的抗日战争终于取得胜利,灵丘城内锣鼓震天,鞭炮齐鸣,民众们怀着喜悦与激动,自发走上街头,他们唱着歌、扭着舞,欢庆这来之不易的和平。而在太白山归鸿峰的山顶,一处旧坟静静地矗立,呼啸的山风掠过,坟前的枯草在风中摇曳作响。

于慧跪在坟前,双眼噙满泪水。她双手颤抖着,从墓碑的顶端轻轻抚过,直至底部。墓碑是木制的,两头已有裂纹显现,但中间“李丹青之墓”几个正楷大字依然清晰可辨,亦如同李丹青那英勇无畏的形象,永远镌刻在人们心中。

“丹青,我带着破虏、于敏来看你了。”于慧哽咽着说道,“我们胜利了,小日本被我们打跑了,你可以安心了。”

“于东和晓兰都随部队转移了,我们也要走了。今天我是来和你道别的,破虏和于敏都要到延安去念书了。”她继续诉说着,声音愈发颤抖,“丹青,你不要怪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等全国解放了,破虏和于敏都长大了,我就来陪你。我会永远陪着你,在这里,在这片我们曾经共同战斗过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