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什么？你怀疑这些事都是有人故意搞鬼？不可能吧？”

黎山长对妻子的说辞半信半疑。

除了妻子娘家侄子，另外几个人选不是世交之子，就是书院学子中的佼佼者，已经是他在本府一带能为女儿挑到最合适的人选，却接连爆雷。

说是偶然，委实太巧了些；可若说是人为，什么人能暗中操控这一切，又是图的什么呢？

不得不说，黎山长只擅长读书教书，在阴谋诡计方面还不如妻子。黎太太好歹也有些手帕交、士绅家太太往来，听说过别人家妻妾相斗的八卦，对这类暗中告密的小伎俩可谓是如雷贯耳。

“哼！图的什么？自然是图的咱们闺女！”

黎太太一拍桌子，柳眉倒竖：“你不管家事不知道，最近这些天，家里的下人可没少被人接触，全是想砸钱让他们给后院传递消息的，手笔还不小。只可惜，他们做得隐秘，愣是没暴露出自家主子身份来。不过，出手这么阔绰，可能性最大的也就那么几家……”

“还有这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黎山长不满皱眉，摸着胡子想了想，心里过了一遍嫌疑目标，如知府家的风流公子，城里某大户的嫡幼子，这些都是曾经有意跟他结亲的。

“家里下人你好生敲打下，女儿们那边的人更要盯紧了，别让她们学着当什么红娘，没得坏了咱家家风。”

“我晓得。不过老爷，柔儿的亲事难道真要顺那人意思这么耽搁下去？”

黎太太忧心忡忡地分析，“再过些时日，柔儿就满十六岁了。照你说的，拖个一年半载，那都快十七岁，变老姑娘了。老爷是不是想等秋闱结果出来，再在名次靠前的里头挑？可，到时候想抢他们做姑爷的，可不止咱们一家！说不定，人家还会觉得咱们势利！”

黎山长一想也是：“那就不看家境，只看才学人品，给柔儿选个寒门士子？”

“寒门也好。小门小户，没那么多破事。不过也难说，有的男人发达了还要嫌弃糟糠妻呢。这人咱们得好好挑，挑个踏实正直的，哪怕相貌上稍微逊色也无妨。”

说到这，黎太太忍不住又咕哝着抱怨，“像你那个学生江传芳，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有什么用？小小年纪就沉湎女色，正妻没娶就要纳妾，简直是荒唐！这种儿郎，就是高中状元，我也不稀罕做我家女婿！”

黎山长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若无其事地附和，仿佛他之前并没打算先冷落江传芳一段时间、考验其心性、看他对女儿有几分真心，再考虑两家婚事似的。

*

与此同时，云巧正打算利用王屠夫的“真心”搞事。

大姐还在养伤，在大好之前，暂时没法将王屠夫出轨的真相捅出来。但，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于是，匆匆在地里撒下毛豆、南瓜等作物种子，卫城又尽职尽责当起了侦察员，这次却是跟着兰氏盯梢。

幽深曲折的小巷里，娇媚、温婉气质并存于一身的妇人忽然停下，扭过头来，吃吃笑着说：“您跟了奴家这么一天，也怪辛苦的。可惜奴家身上也就几十文钱，不知道壮士看不看得上眼呀？”

说着，指尖还十分自然地擦过衣领，滑至腰带，仿佛要去摸钱袋子。可配上那带钩子的含笑眼神，这动作更像带着些特殊的撩人意味。

卫城若无其事走出来：“兰大姐误会了。我是有家有室之人，也没作奸犯科的打算，只是想找你做笔买卖罢了。”

“买卖？”

兰氏咂摸着这个词，眼神快速从卫城身上扫过，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却在听到“有家有室”一词时消失大半。

确认眼前男子似乎没有恶意，她也放松下来，调侃道：“我就一卖包子的，难不成，壮士要跟我买包子，还是学做包子？”

“不。是想请你帮个忙，帮人脱离苦海。至于报酬，一定会让你满意——”

*

半个时辰后，卫城步伐轻快地来到苏记针线铺子门口，接上云巧回家。

端午将至，加上最近地里农活少，桐花村的女人们都铆足劲，疯狂打新络子。刚好今天云巧要进城，就帮忙捎带进城卖掉。

这次，女人们攒下足足三个大包袱，换了总共四两多银子。参与进来的，平均每户人家能分到二百文以上，都能赶上男人们出去给人卖好些天苦力了。

至于云巧自己，最近琐事缠身，既要跑来跑去探望大姐，又要照顾自家进度比旁人慢的田地，能用来挣外快的时间就少得多。

反倒是云桃最近养病清闲，在床上太无聊，每天至少能打六个时辰络子，短短数日，攒下的络子居然也能换来三四百文的收入！

云巧揣着几包碎银子，端详着卫城神色，心知多半成了，便没按捺住，刚上车就凑过去问：“她咋说？应了？”

因为怕被人听到，她用的是气声，很小声。但因靠得足够近，温热的吐息拂在卫城耳边，他却觉得耳根莫名发热，一直蔓延至全身。

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

人潮拥挤的大街上，仿佛只剩下他和云巧两人，或者说，其他人跟他们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开，眼里只剩下对方，再无他人。

“咳，是，应了，她说……”

短暂的结巴后，卫城勉强恢复镇静，低声解释：“她说要考虑一下，明天给答复。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动心了。她很看重那个学塾的名额……”

作为一个曾经的优秀侦察兵，卫城即便归隐田园，身法也不至于差到能让兰氏都轻易发现的地步。他是已经做好准备谈判，才故意露出痕迹，就为了看兰氏作何反应。

事实证明，这兰氏果然不是寻常妇人，心性坚定，还不失勇敢、机敏。面对危险还能装作镇定，甚至试图色诱“歹徒”，只为保障自身生命安全！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兰氏虽然跟部分男性保持着某种友好的暧昧关系，但她有底线，绝非马氏那种为了一己私欲就敢拉上奸夫来家里厮混的人。大约只是受生活所迫，要利用自身外表来为包子摊招揽生意罢了。

而且，兰氏对两个儿子非常关心。其中，幼子有读书天赋，她想把孩子送进城里最好的学塾，也就是江家私学。

许是她风评不佳，江家私学门槛又高，她没能找到门路将小儿子送进去。

然而，这件事对跟江家“沾亲带故”的卫城、云巧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果不其然，第二天见面时，兰氏并没针对报酬的第二部分讨价还价，再三确认幼子可以入读江家私学后，毫不犹豫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