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半坡村的人动作很快。

次日清晨，卫城刚照例早起打完一套拳，云巧的早饭还没做好呢，卫家小院门口就来了六个人。

三个孩子，昨天正儿八经磕头拜过师，来学武的。

三个大人则是来学箭术的，没正式名分，只能算是半徒。他们负责轮流送孩子们过来上课，顺便学点东西。这样安排，也方便他们忙活自家的其他正事。

“唷，来得这么早？吃过早饭没？一块吃吧。”云巧探头问了一句。

三个孩子都脆生生喊了声“师娘”，听得云巧脸上发热。

为首的一个精壮汉子主动搭腔：“我们都吃过了才来的，卫娘子不用客气。你们先忙，我们等着就是。”

话虽如此，云巧还是照原计划，将揉好的面团都做了，多蒸十来个馒头备着。

学功夫跟上学堂不同，后者主要耗的是心神，前者更耗体力。

再说了，来学艺的几家人都主动交了不少“束脩”，换算下来，够他们一人啃上千八百个大馒头了。

可不能闹出学生刚来第一天就饿晕的笑话。

屋外，卫城趁机跟“四个半”便宜徒弟简单上了一课，等云巧出来喊他们吃早饭，三大三小已经排成一排在扎马步了。

云巧有些好奇地看过去，但，大部分人的腿都抖个不停，并没什么看头。

“这就练上了？我还蒸了不少馒头呢。”

“没事。练功就不能吃太饱，他们在家垫过肚子了，这样正好。回头等他们饿了，再让他们吃。”

解释完，他转过脸去提点：“再说一遍，抬头挺胸塌腰！膝盖不要往里扣，要跟脚尖的方向一致！不要耸肩，胳膊也别贴太紧！你们就想象成，胳肢窝下夹着个馒头……”

六人先是紧张兮兮按照卫城说的调整姿势，结果，听到最后一句，几乎都憋不住笑了，刚刚摆好的姿势顿时又松了，回过神来，立马面露懊恼。

“不用太紧张，绷得太紧，反而容易伤着。都放松些，一张一弛才是正道。学功夫是这样，射箭也是这样……”

这么一通下来，“四个半”便宜徒弟似有所悟，陆续进入状态。重新扎起马步时，方才东歪西倒、摇摇欲坠、憋得脸色涨红的情况大大减少。

等卫城快速用过早饭，出来检查时，他们当中只有两个最年少的红着脸表示掉了队，没能坚持到一刻钟。

“万事开头难，你们能坚持半刻钟已经很不错了。先休息一会，我跟你们讲讲弓箭的结构——”

云巧在旁暗中观察，渐渐发现，卫城的教学深入浅出，时间安排上也很精妙，动静结合，丝毫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这么看来，之前在边关时，这类事情卫城应该没少做。能带新兵，而且是一群新兵，又有着这样出色的身手和头脑，绝对不会只是个无名小卒！

心头有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却又夹杂着一丝遗憾。

她突然冒出个想法。

如果卫城那毛病治好了，想要重回沙场，她要怎么办？

短暂的犹豫后，云巧忽然释然一笑。

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高大汉子，可是她今生看中的男人。平淡安静的生活固然重要，可，没了他，又有什么意思？

若能远远离开桐花村，倒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她唯独不放心的就是大姐云桃，或许，如果条件允许，可以考虑把大姐也一并带走。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还能彻底杜绝王屠夫纠缠的可能性。

卫城对小妻子的“小算盘”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收徒一事的风声很快传开，最近的桐花村村民自然也就知道了。

其实，早些年村民们就隐约动过这心思。

只是，大家都晓得天下没白吃的午餐，加上他猎杀野兽时时常弄得血淋淋的，气势骇人，性子又冷淡，渐渐也就没人敢提。

现在，卫城娶了他们村的姑娘，这学武的好处却被外村人捡了便宜，怎么能不叫他们心理失衡？

虽说大家都不希望让孩子学武，回头上战场啥的，那是要人命的差事，可，一年三百六十天，除了农忙时节，空余时间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嘛。

强身健体是最基本的，说不定学点本事，回头能去衙门当捕快，或是给城里大户人家当护院，这些差事相对安全、挣的钱可比地里刨食强。

于是，这日卫城下山陪云巧回云家，探小舅子的病时，云家险些被围得水泄不通。

云母再次享受到被众星拱月的待遇，心情极好，还试图帮某个给她塞了好处的人家，跟云巧私下说情。

云巧不用想都猜得出其中猫腻，“您可别乱来。卫大哥收徒是有要求的，没根骨的不收。半坡村怎么选，咱们村就怎么选。她家想学，直接把孩子带过来选拔就是。”

“咳，咱们可是自家人，通融一下咋的啦？”云母不大舍得把到手的好处吐出去。

云巧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降低选拔标准可能导致的后果：“回头万一孩子出事，家长要是怨怪我们，甚至告到官府去，责任谁来负？是您，还是我们？”

想到可能被索赔，届时需要出的血可能远超拿到手的好处，云母这才偃旗息鼓，转移话题，开始讲云鹏程的病情。

说起来，云鹏程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上次从半坡村回来之后就有点萎靡不振。

后来出了赖老二被狼咬死的事，过后某天夜里村子附近隐约听到狼叫声，可能被吓到了，就开始头疼脑热，断断续续的没见好。

“……也是怪了。药也吃着，偏偏不见好。我打算找马神婆来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撞着什么脏东西了。咳咳，我是说赖老二，他死得惨呢~”

云巧垂着眼默默听着，只当没听出云母的失言，心里却知道，云鹏程大约得的是心病。

她这些日子偶尔回来探望，想着云鹏程对上自己时的愧疚眼神，难免叹气。

等人群散了，云巧便找了个借口去小弟屋里，正打算单独开导他一二，不料，打好的腹稿才说了一半，就被云鹏程忙不迭打断。

“二姐，我没想那事！我就是，就是身骨差而已。”

云巧不信，继续劝，甚至将卫城的老毛病虚构过后拿来吓他：“身上的病不可怕，心病难医……”

见她对自己难得耐心，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温柔和善的二姐，云鹏程心里感动不已，只能老实交代。

“二姐，其实，我，我就是在琢磨一件事，在想怎么跟爹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