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云鹏程瞪圆了眼睛。

“姐、姐夫，你听到了吗？”他下意识捉住卫城袖子，还压低了声音。

这些人提到的新科举人不是旁的，显然正是江传芳！

而他并没听说本县有第二个姓江的新科举人，这群说闲话的穷书生正好站在离江家不远的必经之处，不是一句巧合能解释的。

卫城耳力过人，连大腿没他胳膊粗的小舅子都能听到个大概，他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将对话头尾、以及其他人的附和声、议论声都听了个清楚。

他还知道，那几个闲人话里提及的可怜女子，身世经历俨然跟白氏十分相似，都曾在江家为婢为妾，后来又沦落到青楼……

只是，据他所知，这所谓的“逼良为妾”“卖入青楼”两桩罪名似乎难以成立？

男人若无其事扫过去两眼，神色不变，目光却颇为锐利，很快便从说闲话那群人身上发现端倪。

只看他们身上洗得发白、缀着补丁的文人长衫，加上他们面上那种独有的落魄气质，便能猜出，他们多半是在科举路上无甚收获的穷酸书生，家庭背景还不咋地那种！

莫不是这次秋闱落第，心里不平衡，又见江家大宴宾客，嫉妒之下说江传芳坏话？

亦或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卫城眯了眯眼，没吭声，只飞给小舅子一个眼神，便主动抢过缰绳继续赶车，走出去一段路拐了个弯才停下来。

见他盯着说闲话那几人，神色莫名，云鹏程心里打起了小鼓，没闹明白这是咋回事，憋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卫城看过来，才忍不住问出口。

“姐夫，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

“看这架势，即便是假的，很快也能变真的了。”

卫城沉声说罢，没有继续在原地驻留，转头朝安和桥方向去了。

若两人关系融洽，甚至退一步说，只是表面融洽，遇上这种情况，他怎么也要回去跟江传芳这位大舅兄说一声，尽一下当妹夫的职责。

可惜，除却名义上的这层关系，江传芳跟他实在无甚交情可言，今天还莫名其妙怼了他一番，似乎有些怨恨，卫城也犯不着热脸去贴这个冷屁股。

江家家大业大，现在又出了个举人老爷，他们难道还解决不了这点小事？

那几人并未刻意收敛，但凡路过的人大都被他们的议论声所吸引，其中还不乏跟他们同时离开江家的客人，其中一人已经折返，又何须他巴巴跑回江家报信？

出了这种丑事，江家说不定还巴不得他这个外人假装不知道呢！

卫城打定主意，不免要叮嘱小舅子紧闭嘴巴，别跟其他人散播这事，免得惹祸上身。

云鹏程不知内情，却也晓得江家是座靠山，肯定是不能得罪的，忙不迭拍着胸脯打包票，表示绝不会乱说话，连爹娘和姐姐也不说。

“当然，二姐除外。”他挠挠头，笑着补充。

卫城满意点头，又道：“这事，我会跟你二姐说。”

说话间，二人里桥头已经很近了。

这会儿虽是午后，河岸边树下却支起了好些小摊，有卖吃食的，也有卖起居用物的。叫卖声虽不算顶热闹，此间人数却是不少。

更妙的是，其中不少摊位上方都打着一把大伞，将正午过于耀眼的日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底下的摊主和顾客也都得了便利，可以优哉游哉排队购买。

其中一家小摊前就排着三四个人的队伍，两位女摊主分工合作，一个正笑眯眯收钱找钱，另一个则忙碌地将热腾腾的烧饼用油纸包起递给对方。

“哇，好香啊！大姐又研究出新口味了吗？”云鹏程眼睛亮起，用力吸了吸鼻子，脚下步子不自觉加快。

八月下旬，云桃和林真真合伙支的烧饼摊算是正式开业了，生意还不错，薄利多销，挣的钱倒也比闷头在家做针线、打络子多上一倍不止。

原本云桃听了云巧建议，打算先瞒着爹娘他们，不过，林永锋突然提亲，亲事定下，还大力支持她继续发展烧饼事业，她又见上个月利润尚可，就没忍住给家里透了口风。

她不这么说的话，云母就要催她搬回村里来住，好方便腊月里出嫁，省得他们“孤男寡女”住在一条巷子里，外人听着觉得不像样。

知道这事后，云父云母先是下意识反对，一听云桃打过腹稿用来糊弄他们的“贴心话”，又觉得以后长女这边挣到钱会多给自己孝敬还不错，且林永锋也没反对，也就没了二话。

九月初，老两口还特地带上云鹏程，一家三口往城里跑了一趟，算是突击检查。

见着烧饼摊生意细水长流，又没有地痞流氓过来捣乱，连带着河岸边被划为市集区的这片都安然有序，便不再担心会闹出什么丑事来，叫人笑话，也就没再发表反对意见。

云鹏程尝过自家大姐做的烧饼，当时，云桃还将每个口味都包了几个给他们拿回家去，因为用料足，工艺精细，比云母平时做的饼子好吃多了，故而，他一直念念不忘。

然而，走得近了，他才发现，方才那股子诱人的香味似乎是从大姐隔壁飘过来的。

“卖葱油面咯~好吃的葱油拌面，香得很嘞~只要五文钱一碗~”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传来，好似黄鹂鸟般婉转动听。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着个眉目娟秀的少女正在招揽客人，手下捞面、舀调料的动作丝毫不慢，将一心二用发挥到了极致。

卫城若有所思看他一眼，暗暗皱眉，直接走到跟前，冲甄思苓点点头，权作打招呼，又对云桃说：“大姐，你们忙了一早上，肯定累了。午饭吃了没？换我来吧，你歇会儿。”

云桃哪里好意思让妹夫操劳，动作略顿了顿，又恢复至正常速度。

“没事，我不累，今天客人还没前些天多呢。你吃完席了，咋还不回村？巧儿最近吃不下东西，你赶紧回去陪她！”

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小弟也来了，还跟个呆头鹅似的盯着甄思苓的拌面小摊，一动不动。

云桃眼皮一跳，这臭小子到底是瞧上那拌面了，还是做拌面的人啊？

扭过头，恰巧跟卫城对上眼神，见他神色了然，俨然看出了些东西，她更是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