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说实话，卫城对自己的猜疑并没几分把握，昨天回家时便没特地跟云巧提起，省得让她多一桩心事，只想着今日过来确认一遭。

不料，镖行的人打眼一看，思索片刻，竟还真点了头。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二十来岁，身量不高，是那周东家还是邹东家的长随，昨儿也帮着搬搬抬抬。他话不多，力气倒是挺大，我们还开玩笑说，他挺适合吃我们这碗饭……”

卫城心头一沉，忙打断对方的回忆式叙述。

“那，他们一行人昨天出城去了？这趟镖是要走到哪？”

“对。昨儿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城门刚开没多久就走了。说是急着返乡，又怕采买的那些个土产啊食材的在路上冻坏了，没法用……”

这人说着说着，见卫城脸色不好看，才后知后觉察觉不对，赶紧把目的地说了出来，又好奇地问：“卫老哥，这是出啥事了？难不成，这伙人有啥子问题？”

卫城摇摇头，没多说，转头匆匆找上林永锋，如此这般一说，后者只觉不敢置信。

“你是说，这个邹东家很可能是抢了甄家、还差点害了一条性命的凶手？”

“如果你的小伙计没认错的话，应该就是他们。只可惜……”

卫城面色沉沉，看着同样阴沉的天空，雪似柳絮飘飘扬扬落下，很快将他来时踩出的浅浅痕迹掩盖。

距离永和县近百里地之外，邹姓商人正从昨夜落脚的小店中走出，笑着招呼随从及镖师等人上路。

他回望永和县的方向，白茫茫一片，并无人马追过来，心头那叫一个轻松自在。

这次要不是因为出了点变故，他也不会转道路过永和县，意外发现甄家的小秘密……

一个普通农户，攥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却不知利用，简直暴殄天物，合该落到他这样慧眼识珠的人手里，令其大放光彩！

此时的卫城还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的猜想竟成了真，还在催促林永锋前往县衙。

“他要南下，这条路线至少要走上半个月，现在才走了一天，肯定还追得上。”

林永锋有些懊恼地点点头。

“是得上衙门去！这追人犯的事，可不能再只让我们出头了。别回头又掺和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里……”

林永锋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的事好险能压下去，可好运总不会时时跟着自己，还是得稳妥为上。

上次，他们的目标是一伙作恶多端的山贼，自行剿匪还算师出有名。可，这次的目标表面上看只是个普通商人和他的几名随从，万一有什么差错，去拦人、捉人的他恐怕反倒成了“劫匪”！

一路上，又忍不住小声抱怨。

“怪不得呢！从前那些雇主，一个两个都精明得跟什么似的，给钱时抠抠搜搜，路上没遇着半条贼毛还要嘟嘟囔囔，觉得钱白给我们了，还不如自己走。”

“那姓邹的分明是头回跟我们合作，给钱却爽快极了……”

“我还说是时来运转了，让底下人过个好年，结果又是个大坑！看着人模狗样，居然还是个贼！”

连襟二人到了县衙，可惜没遇上郝捕快，后者出城办差去了，便花了点小钱打通关系，省去漫长的等待时间，将这一紧要信息上报到知县耳中。

这新知县是个有野心的，很想在任期搞出点亮眼成绩来，这捕盗可是县官最基本的职责，苦主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真郎中，将来多半还能为他所用的，积极性可不蹭蹭上来了吗？

于是，卫城二人没怎么费劲，就喜获两名被派来随镖行出外差捉贼的捕快，并两匹快马。

林永锋亲自领着人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再三谢过卫城。

“这事多亏了你，不然，真让那伙人把东西弄走了，回头我真没脸见二妹了。你回去好生守着二妹，让她别担心！回头，我肯定把人给她抓回来！”

卫城要送往贺家的信件、贺礼，乃至给戴管事的去信，也在几乎同一时间出城。

其中，后一封信中匆匆添了数行墨字，笔迹潦草，包含了“锁定嫌疑人身份信息，官府追捕中”这一关键，省得戴管事收到信后没个追查方向。

回家后，卫城一开始没提追捕的事，却很快发现云巧的不对劲。

比方说，他要例行上山清理鸭舍时，云巧没啥反应，平静地笑着送他出门。可他回来时，却远远见着云巧在门口发呆，看着像是等了他许久，眉宇间还透出一丝焦虑。

这时，院子一角的篱笆传来“砰”的一声，吓得云巧猛地回神，表情愈发紧张，探头出去开始东张西望，发现是大黄才松了口气，忍不住低骂一声。

“这小祖宗！大冷天的不睡觉，去外面扑腾啥？”

卫城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云巧之前掩饰得太好，险些让他忽视了，她对那可能觊觎自家的贼人的高度戒备。

进家门后，他果断认错，将事情如实道来。

“都怪我没想周全。我还想着，之前出去那趟，你就担心得不行，现在天气又坏得很。要是让你为姐夫他们悬着心，天天惦记着抓不抓得到人、会不会抓错人，担惊受怕的，我怕你身体受不了，所以才想瞒着你……”

云巧愣愣听罢，眼神有些古怪地看过来，没好意思说“姐夫又不是你，我至于担惊受怕么”这种话，想了想，只委婉表示。

“咳，有官府的人在，又有那么多镖行的兄弟，那几个要真是抢了甄家的歹人，到时里应外合，捉拿他们应该不是难事。再说了，他们要是能打，估计就不会花钱找镖师护送了，可见也就是普通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倒是。就算人跑了，能把东西拿回来也不错。也不知道那伙人进城出城时的文牒有没有作假，是真的话，怎么都能抓得着！”

小夫妻正说着话，云巧脸色突然一变，伸手去扶肚子。

“哎哟，夏夏怕是也觉得咱们说得对，在里头拍了我两下！”

卫城一听，立马激动凑上来，跟宝贝儿子/女儿打起招呼，一如近来的每天那样。

许是体型偏瘦、腹壁较薄的缘故，云巧感觉到的胎动很是明显。前些天像是蝴蝶在里头扇翅膀，最近力量有所增长，已然像是小鸟在扑棱跳动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两夫妻都觉得，今天小夏夏的动静似乎真跟之前有些不同，并毫无心理负担地选择相信，这孩子真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直到五天后，林永锋一行人顺利满载而归，他们更坚定了“小夏夏是个聪明孩子”这一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