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见云巧忧心忡忡，俨然在担心会不会哪天北胡军队打到家门口，卫城立马想了个法子转移她注意力，直接将这次出门的最大收获上缴。

正如赵大嫂预料的那样，这次是正儿八经协助官府办差，还大老远跑了这一百多里地，辛苦费自然不能少给。不过也不算多，乐州官府那边也就拨了十两赏银，应他所求给的方便携带的银票。

霍连晓得卫城不会收他现钱，想搞点添头进去都没法，只能打着年礼的名义置办了些年货塞给卫城。不然，他一人一骑回来得还更快些。

云巧接过银票，都顾不上细瞧，就忙不迭塞入袖袋，没好气嗔他一眼。

“你也是的。要给我，刚刚在屋里不给，偏到了灶房才给！万一不小心点着了，这钱可不就泡汤了？就算没那么巧，可掉进锅里，这锅糖也不能要了！”

卫城挠挠头，继续搅拌着愈发粘滞的糖汁，笑着解释：“这不是塞在中衣里，忘了嘛，刚刚才想起来~”

他试图再次转移话题。

“对了，这趟从乐州回来时，我算着时间还够，就顺道去了趟贺家，补上之前欠贺解元的祝贺。对了，我还见着了他的新婚夫人黎氏。两人男才女貌，很是般配，瞧着也情投意合，应是一桩美满姻缘。”

卫城没提江传芳那晦气家伙，只客观描述自己见到的情况。

云巧听了果然高兴，追着问了卫城好些细节问题才罢休。

卫城都有点纳闷，随口问：“你又没见过那黎氏，怎么对人家这么好奇？莫不是因为江举人那唐突举动……”

她不慌不忙，将早就想好的借口祭出。

“自然是没见过才好奇，见过就不好奇了。再说了，人家可是才女，才情不比寻常男儿差！我小时候没机会读书，只认得几个字，仰慕人家才学好，不行吗？回头，等咱家小夏夏大了，甭管男女，都得教他/她读书明理！不指望考功名啥的，可不能稀里糊涂过一辈子。”

卫城深以为然。

回头进城采办过年物资时，他竟还淘了两本便宜的旧书回来，每天有空就对着云巧肚子念，说是提前让小夏夏习惯学习。

这书也不是四书五经或《列女传》之流，而是两本游记。作者不是同个人，去的地方也大不相同。书中详细讲述了天南海北的风土人情，让人读起来身临其境。

让云巧惊喜的是，这两本游记里的其中一本，她从前是读过的，另一本却未曾听过，用词还比前者更为直白易懂、诙谐有趣。

她如获至宝，索性趁这机会让卫城“教她认字”，然后顺理成章地“学会”，算是趁机将自己识字这事彻底过了明路。

偶有村人路过，听见里头传来的悠悠读书声，得知云巧只是跟着肚子里的孩子学认字，就学得如此之快，都大跌眼镜。

这会儿，倒没多少人嘀咕那水鬼上身一说了，大部分人只羡慕云家老两口会生娃，生个女儿居然这么会读书，回头说不定能培养出个状元外孙来呢。

放在以往，黄老娘婆媳说不定还要腹诽一句，酸云家读书的天分没落到男丁身上，纯属浪费。但，经过难产一事，黄家上下倒是难得清净和谐。

卫城回家之后，没怎么出去走动，也就没听说何氏难产那事，直到廿五这天，将新人需要在新婚头一年腊月里给岳家的节礼送过去，在云家待了小半天，这才从村人口中得知。

回来时，他便有些心事重重，时不时偷瞄云巧两眼。

云巧去哪他就跟去哪，云巧在屋里他在屋外做事，他就隔一会探头来看云巧，仿佛要时时刻刻确认她的安全。

云巧一开始还没太上心，觉得他紧张几天应该也就慢慢放松了。

不料，到了这天晚上，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她赫然发现，原本挨得极近的卫城此刻离她足足一胳膊远，几乎快掉到床底下去了，棉被也只盖了大半个身子。

更古怪的是，卫城睡姿比从前僵硬许多，整个人板正得像一根石柱子！

云巧下意识觉得他做了噩梦，又有些担心，这是不是他那消失已久的老毛病又要复发的征兆，犹豫好一会，终于撑起身子，伸手拽了拽他胳膊。

男人瞬间惊醒，正一脸戒备地准备坐起来，结果一不小心重心失衡，差点真滚下床去！

好在多年习武的身体素质还在，他快速控制好平衡，更没让自己手里拽着的棉被牵连到云巧。

“咳，怎么了？巧儿，你哪里不舒服？”卫城紧张发问。

云巧摇头否认，直接道出心中担忧。

他松了口气，无奈苦笑：“没有的事。我就是，担心晚上睡觉不注意，压到你肚子。”说着，往床里侧挪了挪，又小心翼翼扶着云巧重新躺下，给她掖被子，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触感。

云巧莫名有种自己成了尊琉璃像，轻轻一碰就能压坏的错觉。

略一思索，终于找到答案，显然是何氏那变来变去却越变越糟糕的胎位传说，把他吓坏了！

躺下后，她在被子底下牵着男人的大掌，小声劝说。

“卫大哥，连天打雷劈这种事咱们都侥幸避开了，可见咱们还是挺受上天眷顾的。只要我不胡吃海喝，每天在屋里转够一百圈，回头生产时肯定能顺顺利利的。再不济，还有甄大夫呢。你别太担心啦！”

卫城沉默地想，好运气总该是有尽头的，万一提前用完了怎么办？

都说头胎难，之后就好生了，可，连何氏这种不是头胎的都会遇到这样凶险的难产，如果云巧也……

当然，这种丧气话也只能是自己在心里想想，他不敢说出来让云巧也跟着担心，便努力装作信了，若无其事哄云巧睡下。

次日天刚亮，犹在酣梦中被人吵醒的甄思求十分闹心。

“你一大早跑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早干嘛去了？你娘子有孕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嘟嘟囔囔骂了几句，甄思求为了尽快摆脱这个妨碍他补觉的“混账”，几乎是知无不言，将自己看过的医书上所有跟难产有关的全一股脑塞给卫城，然后砰地关上门送客。

卫城也没生气，一边记小本本，一边念念有词算时间。

“看来，以后得每个月请他过去诊脉才稳妥，有个什么问题也好及时发现，不然等到生产时就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