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说话间，贾氏正好回来了，云巧只得敛起种种复杂心绪，请她过来说话。

“贾大姐，你先前在别人家做事时，是否见过一个女孩儿，模样跟夏夏有几分相像的，年岁约莫比我小两三岁？”

贾氏闻言，先是吓了一跳，意识到女儿姜姜做事不稳妥，显然是被林家那头发现了端倪。

她面露无奈，也没隐瞒，将自己“偷偷摸摸”的顾虑如实道来。

“不瞒两位郎君、娘子，我确实认得这么个女孩儿，模样、年岁、乃至籍贯都对得上。只是，这种事，唉，我一个外人，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又怕伤了你们家里和气，这才想着先私下打探一二。我并非故意隐瞒……”

林永锋跟她不熟，却对此表示万分理解。他知道这事也挺早，瞒着这个把月，还不就是怕没找到人，反而惹得岳家人仰马翻？

见贾氏满面愧色要请罪，几人忙不迭温言相劝，又都眼巴巴看过来，俨然要等个答案。

贾氏愈发愧疚。

说起来，她跟当时那个叫做彩霞的小姑娘交情也不算很深，只是同在一个府里伺候，曾在大厨房共事过一段时日。没两个月，老夫人院子缺人手，小姑娘就被调走了。

“那孩子是个心灵手巧的，也愿意学灶上的手艺，我本来还想教她呢，只可惜没这机会。她运道不错，柳老夫人是个慈和的，在她那里当差吃不了大苦头。那两年，她还时不时来厨房这边跑腿取膳呢，看着过得还不错，人高了，也长了点肉，比刚来时瘦巴巴的样子强……”

贾氏早有准备，将二人的往来、那小姑娘的种种，都分了轻重主次娓娓道来。

最后叹着气说：“三年前，柳家老夫人病了，来了个道士说流年不利、生肖相冲相克啥的，要把属鼠的人都挪出去。我们就被打发出来了，也没再见过那孩子。”

贾氏的霉运大抵就是从这时开始的，后来换的主家做生意，赔了大笔钱财，败了家业，于是只留了几个知根知底的老仆，新买的全部发卖掉，还是在返乡路上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

不然，贾氏也不会从京畿一带来到千里之外的乐州。

“这么说，三妹现在很可能还在那柳家做事？”卫城问。

柳家便是贾氏的前前主家，祖上也有过功勋，只是近二十年来，家中子弟不够争气，门庭渐渐衰落。不过，也能算得上是个有底蕴的大户人家，家中不论主子，单是男仆女婢加起来都有数百人。

前世，云巧在京中结交的女眷大都是清流文臣这一派的，勋贵那头基本上没甚往来，也就没跟这柳家打过交道。

不过，她也听旁人提起过柳家。这家人似乎有点兄弟阋墙的意味，家里大房二房明争暗斗，叫外面人看足了笑话，以至于连云巧都听说了。

贾氏犹豫着点点头。

“柳家平时很少往外卖人，当初，要不是那道士说得言之凿凿，我们几个挪出去当晚，柳老夫人病体就有好转，也不会……总之，如无意外，那孩子多半还在柳家。我走之前，她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好像已经领上二等丫鬟的例了。”

一个姿色不错、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在这种高门大族里做奴婢，最怕的就是被家中哪个老爷、少爷看上收房。女主子们鲜少愿意为她们出头，甚至还会心生嫉妒，暗中加害。

同样是做奴婢，唯独伺候辈分最高的老太太，才有更大机会从这种危机中全身而退。只是，也不是全然安全。

万一柳老夫人是个担忧子嗣的，哪天就把手底下婢女指给儿孙呢？

云巧只短暂高兴了一瞬，而后便陷入更深的担忧。

贾氏虽然没明说，可，看她自述前事时的表情波动，云巧隐约能猜到，当初贾氏等人因为生肖犯冲的原因被发卖，这事估计不一般。

若柳家真像她说的那样，鲜少卖人，当家人应当是个宽仁人物。即便是自家老太太病了，道士说了那样的话，也不至于急吼吼卖人，直接做个人情把身契还给各人，说出去好听，也算是替自家老太太积阴德。

以贾氏的才干，若非难得自由，她一个没甚姿色的中年妇人带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随便做点吃食或旁的小买卖，勉强糊口也不算难事。

只怕，当时柳老夫人的病是真，道士说的那些鬼话是假，这里头可能跟柳家两房的争斗有关，被撵出去的属鼠仆人也不止贾氏一家，说不定她们母女只是捎带的。

柳家乱糟糟的，即便跟着柳老夫人，只怕日子也不好过。更何况，三妹今年也十五了，正是水灵灵的年纪……

万千思绪从心头快速滚过，云巧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林永锋心思不够细腻，想不到这些，只高兴地抚掌而笑：“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前两天还在发愁，线索在曾家那边就断了，现在好了，直接让人去京城打听那个柳家就是。对了，三妹现如今是叫彩霞，在老夫人院里，对吧？”

贾氏点头称是。

大约是因为云彩还记着自己的家乡、名字，进柳家后，管事媳妇就在她原名基础上给她改了这么个俗气的名儿。若非这个彩字，她先前也不敢贸然让女儿姜姜去打听消息。

不等林永锋打包票，卫城却开了口。

“姐夫最近好像没有需要往京城押送的货吧？倒是我，没意外的话，这个月就得北上，正好能路过京城。干脆我抽空去一趟，咱们自家人出面总要合适些。要是三妹还在，就把她赎回来。”

林永锋一想也是。

打听到云彩下落，必然要跟柳家商量赎人。可柳家从前出过公侯这等人物，如今虽然不如往昔，那门槛也不是普通老百姓或商人能迈得进去的，更别提还要跟他们商量赎人。

让镖行的伙计出面，到底不如手握征召令的卫城亲自出马合适。

虽然还没到任，可有这纸文书在手，他也能算是半个官身。饶是官职不高，好歹武官、勋贵算是同个阵营，那柳家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卫城从前跟随的老将军份上，怎么也要给些薄面。

“既然这样，这事就要辛苦你了。回头我点几个小子随你去吧，这千里迢迢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去，路上好歹有个照应，也算是他们的出路。”

连襟二人很快敲定这事，林永锋便识趣告辞离开，留卫城和妻妹两口子在别离前说些私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