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这天夜里，贾氏带了小夏夏在隔壁屋睡觉，留足了空间给即将别离的小夫妻二人。

虽然卫城明天只是去乐州，打听完消息还会回来再走，并不是就见不着了，但，云巧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缩在卫城怀里掉了眼泪。

翻来覆去嘱咐了几遍路上注意安全、饮食等细节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卫大哥，你说，我们娘儿俩跟你一块儿去辽东，怎么样？”

云巧仰着头看向卫城，眼里满是水光，却仿佛有星火在闪烁，热度逼人。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去年二月里，在山上小木屋里的那场对话。当时的她，眼睛也是这么的亮，宛若星辰。

一转眼，一年多过去了。

当初那个大胆、脸皮又薄的小姑娘，脑后已经挽起妇人发髻，清瘦的脸颊也变丰腴了几分，眼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亮，轻易能叫他这样的凡夫俗子沉迷！

惊艳兼震惊过后，卫城下意识摇头。

“不成。夏夏太小了，你也才刚出月子，身体都还没完全恢复。甄大夫说了，女子生产最耗元气，单单坐个月子可不够，还得再调养上至少一年半载，才勉强能恢复到生产前的状态。舟车劳顿，你没出过远门，不晓得在路上有多辛苦……”

他都不用刻意去想反对理由，就能轻轻松松列出一大堆。

当初从辽东到永和县，他足足走了近两个月，路上诸多不便，饶是他这种久经沙场、从小到大吃过无数苦头的糙汉子，都觉得这一路行来颇为辛苦，更别提弱质女流了。

当然，那会儿卫城并不赶时间——毕竟毛兄弟并非新丧，棺木运回来时里头都快变白骨了——若是轻车简从，快马疾行，这时间还能压缩一半以上，辛苦程度自然也要翻倍、甚至翻上好几倍！

最后，卫城坚定地重申反对意见：“反正，我不放心你和女儿！你，你要是惦记着三妹，倒也没必要现在过去……”

话未说完，就被云巧不轻不重打了一下胸口。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她气得都不哽咽了，鼓着脸蛋开始骂人。“你是我的夫君，我想跟你在一块，又关三妹什么事？就是今天大姐夫不来，我也想跟你商量这事的……”

这确实是真话。

卫城出去后，林永锋来之前，她就在家里琢磨这事，越琢磨越觉得可行。

小夏夏要是十分娇气难带，像何氏家的那个小夜哭郎一样，她断断不会生出这么个念头。可，谁让这孩子这么省心呢？

出娘胎这一个多月，竟没一次头疼脑热过，平时也不瞎闹腾。唯一让夫妻俩头疼的就是，她夜里要醒来吃一两次奶，换一两次尿布。

这也是所有新手父母需要面对的问题，就跟所有种地的农人都要为杂草、虫子等小问题困扰一样，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然而，云巧也很清楚，小夏夏再好带也是在自己家里，并不能保证带着她出远门还能一直保持着现在的状态。

前世，她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送到京城，即便江家舍得掏钱，路上提供的饮食用物都尽善尽美，但，半路上她还是病了一场，到京城时还没痊愈，又在京城江府躺了小半个月才恢复如初。

大人都如此，更别说小娃娃了。

“今儿你不在家，我问过贾大姐。她有经验，当初做乳母时，她也跟着女主人带孩子出远门，虽说没有咱家到辽东那么远，也不近，京城到江南也有千八百里了。反正，她跟我说，天气凉快时赶路不容易生病，要是时间允许，慢慢走就更好了。小孩子最麻烦的就是每天要定时定点吃奶，再就是洗漱问题，这些想解决也不是特别难……”

“哎呀，你先等我说完。我知道，如今天气愈发热了，等你从乐州回来再出发，肯定比现在还热。这种天气，就算夏夏皮实，我也不敢带着她跟你一块受罪。我就是想跟你商量，再过两个月，入了秋，燕姐姐或大姐夫那边若有路线合适的商队，我就抱着孩子跟他们一块儿上路，你看行不行？”

“燕姐姐那边的香粉已经开卖了，卖得还挺火。上次她还跟我说呢，这个月就能把春天的分红送过来，估摸着有这个数。我想着，你先去把公务啥的安顿好，家里的钱全给你带上，回头你在那边寻摸个宅子，不用多大，够咱们一家三口住就成……”

云巧揪着卫城的衣襟娓娓道来，越说越起劲。

见她规划得这般详细，卫城原本坚定的态度出现了动摇。

他也是俗人，自然不想长久跟妻女分离。

自接到那纸征召令，他便开始暗暗盘算，等见过霍连，确定这不是军中某些势力针对他、针对万小将军、以及昔日万家军旧部的阴谋，他再跟云巧商量，让他先过去打头阵，安顿下来，过上一年半载，再托人来永和县接她们母女北上。

等夏夏满了周岁，身子骨肯定比现在更结实，那会儿上路也就不用太提心吊胆。

“只是，去了辽东，至少三年五载没法回这里。我怕你去了那边，思念故土，这边还有大姐和岳父岳母他们在。我，我没想到，你竟也是愿意去的！”卫城紧紧握住妻子的手，语气激动。

云巧轻哼一声，故意装出吃醋的模样：“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了你，自然是要跟着你的。不然，你去了那么远，万一被其他大姑娘小媳妇拐走了，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什么大姑娘小媳妇——”

“你少糊弄我！我可是听海兄弟说过的，之前在鹤州，你们出门时，有好些姑娘对着你暗送秋波呢，还有假装在你面前掉帕子、掉荷包的……”

卫城嘴角一抽，一边搂着妻子解释，赌咒发誓表示自己绝没看上过旁的女子，一边懊恼卫海这厮最近不在城里，出镖去了，不然，他肯定得捉那小子胖揍一顿。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都没给那些小姑娘回应，还特地跟云巧提起！

有他这么离间人夫妻感情的吗？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

带着一帮兄弟、拉着十几车货物往永和县赶的卫海正在打鼾，睡梦中没来由感觉到一股杀气，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陡然惊醒，直觉不对，一骨碌滚下床：“来贼了？”

跳起来操起家伙，又瞪大眼睛左右观望，完了蹬蹬蹬跑过去叫醒人，将货物重新清点一遍。

折腾良久，才发现虚惊一场，再躺回去要重新入睡，却因走了困，死活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