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什么？”

这话一出，老两口彻底震惊了。

毕竟他们不是头一天知道云彩的事，虽然不太希望这个象征着他们污点的小女儿回来，今天听云巧报信时也不至于太过震惊，只是，担心的事终于成真，一时间不太好接受罢了。

但，立女户这事，确实完全超出他们预料之外，甚至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立女户这种事很罕见，说千里挑一都不夸张。

一般来说，只有丧夫的寡妇、或是准备招赘的独生女才有立女户的资格。

世间绝大多数女子都是依附于男人的附庸存在，出嫁前依靠父亲、兄弟或其他男性长辈，出嫁后依靠丈夫、儿子或其他男性。

而她们若立女户，就代表着拥有了相对独立的社会地位，像能作为户主的男人那样，可以掌握自己的财产和权利，不必再被父、夫、子和家中其他男性肆意支配，也不至于再经历那种丧夫后被叔伯偷偷卖掉换钱的可悲遭遇！

女户早在前朝就开始出现，本朝在沿袭的基础上又有所细化。但，在受传统文化浸染最深的中原腹地，以及文风鼎盛、宗族观念浓重的江淮一带，依旧没什么人来立女户。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女人们所处的环境不允许。

唯独在辽东、漠北、陇西、岭南这些偏僻地界，立女户的人还能多点。

毕竟这些地方大都民风彪悍，读书的人不多，大家受儒家思想影响不深，也就更不愿意为了所谓的名声忍着过苦日子。

对他们来说，有那对其他人指指点点的功夫，还不如去多干点活，多挣点钱养家糊口才是最实际的！

当然，在中原腹地的人们看来，这些边民就是纯纯的没开化，野蛮人，不懂得什么叫礼义廉耻，反正嘴里没多少好话。

且不说京畿、江南等富庶之地，即便是云父云母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想到辽东等边地的人时，心里多半会有自豪感油然而生呢。

所以，听到云巧那句话时，老两口十分默契地开始脑壳疼，甚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女户？她为啥要立女户？难道，彩儿她不打算嫁人了，准备招赘？”

这是云母的第一反应。

云父勉强冷静下来，问的却是：“她是在安平府立的女户，这么说，她是不打算回来了？”

云鹏程到底年纪轻，阅历不够多，女户在永和县又少得可怜，一时间都没明白那是啥，听了爹娘这两句诘问才大致理解了，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小妹若想招赘，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若有好儿郎愿意入赘，云家香火也就不必只落在他一人肩上了，就是怕爹娘不愿意。

毕竟，招赘不比嫁女，他们没法从女婿家得一笔丰厚的聘金。

他更担心，小妹因记恨被卖一事，怨上全家人，尤其是主张卖她的爹娘，和当时需要钱治病的他。

云巧看一眼外头天色，感觉有点暗了，也没再吊着老两口，点点头。

“柳家愿意分文不取，就放三妹自由，这是柳老夫人的恩典。三妹感念这份恩德，又担心老夫人身体健康，不愿马上离开，老夫人便做主，跟她签了正经雇佣文书，不用卖身的那种。三妹自己说的，虽然恢复了自由身，也要再照顾老夫人几年以报恩。至于几年后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话间，云父原本懊恼的皱巴巴老脸陡然变作兴奋，却还要强行按捺住，附和着说了些柳老夫人是好人之类的话，又说云彩年纪还小，不用这么早考虑婚事，成婚前正好多在柳老夫人跟前多待几年，说不定还能靠着后者觅得良婿，云云。

云母心情十分复杂。

一半的她在高兴，因为云父不希望云彩回来，回来了万一闹得家无宁日，云父还得把气撒她身上。

另一半的她却很失望，因为短时间内见不到云彩，好多话没法亲自说给女儿听，这些话又不好让早已离心的次女转告……

云巧都懒得多看云父一眼，见云母那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回头我经过安平府时，会去柳家看望三妹。爹娘若有什么想转交或我转告的，只管跟我说就是。”

说罢，直接用提前想好的借口闪人。

“眼看着天快黑了，家里饭菜估计也做好了。这几天，夏夏都是差不多这个点醒，我也该回去了。不然见不着我，那孩子怕是要闹腾~”

老两口果然没拦人，大抵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亦或是盼着她走了，他们好关起门来商量这事。

唯有云鹏程三步并做两步跟上去：“二姐，等等我！你刚刚说，二姐夫寄了信来，信上可有提到别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夏夏动身？我，我也想去见见小妹……”

听得他这话，云父云母立马有了反应，拔腿追过来。

“不行！你妹妹都不打算回来，你大老远跑过去做什么？”

“是啊。这都中秋了，北边怕不是都穿上大棉袄了。我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你养好身子，你难道就非要拿去糟蹋不成？反正我不同意！你不许去！”

云母死死扯着云鹏程胳膊，不顾他脸上的抗拒，絮絮叨叨劝着，又转过脸来对云巧说。

“你也劝劝你弟弟。之前说去接人，那也就罢了。可现在她不肯回来，何必千里迢迢去看上一眼？万一这路上又病了，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说到这顿了顿，似乎突然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大好听，俨然忘了云巧要拖着刚生产后不久的身体带几个月大的女儿出远门，同行之人还有好几个女子。

于是补救一句：“咳，我的意思是，都快入冬了，路上不好走，我看你们娘儿俩还是再等等，明年开春再去，如何？”

云巧扯了扯嘴角，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笑笑含糊过去，而后果断离开，无视云鹏程焦急却不敢挣扎推开云母的纠结模样。

她知道云鹏程对三妹的愧疚，但她不会在这件事上帮他。

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也别谈什么以后弥补三妹了，老两口那里还有的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