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卫海的消息是在宴客后次日送到宁州城的。

不止卫城等人吃了一大惊，就连张守备等人也很意外，甚至连那负责送信的小兵都啧啧称奇。

“这卫海运气也真是绝了！都不知道他这运气到底算是好，还是坏！说好吧，他刚进漠北就遇上一场雨黄沙，三人被吹跑了一人，后来还差点被牧民抓去放羊！可要说坏吧，他偏偏又能绝处逢生，最后居然还误打误撞救了吉参将一行人……”

一句话概括就是，先苦后甜，倒霉和狗屎运齐飞。

导致他和其中一个同伴分散的雨黄沙，大约就是卫城遇到的那场。他同样在半路上遇到了牧民，只可惜，运气不如卫城好，后者遇到的牧民慷慨给吃给喝，他遇到的牧民对他喊打喊杀。

但，他比卫城强的地方在于，这段旅程的后半段他救了人！

这人身份还不一般，吉参将不止是个参将，他还是安远军吉总兵的亲侄子！

至于当时吉参将带着一小拨人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执行什么任务，又刺探到什么情报，这点安远军表示不方便透露。

只说是当时，吉参将一群人正处于缺医少药的状态，正好遇上带了好几瓶金疮药去找三哥的卫海，后者又帮忙掩护他们顺利撤退至安州，甚至他中途遇到的那拨凶神恶煞牧民时听到的几句话，都为安远军提供了有用信息。

加上他又是担心三哥安危才跑去的漠北，吉总兵很欣赏他讲义气、粗中有细等优点。

又听说他早年间跟过万老将军几年，此番又是跟着三哥回的辽东，准备重新入伍报效国朝，更是赞许，吉总兵愣是将卫海留在了安远军，还给了他跟卫城平级的官职。

听完卫海如唱大戏般跌宕起伏的经历，卫城不知是喜是忧。

兄弟有了正经官职，不必重新从大头兵做起，自然是好事一桩。但，安远军驻扎在安州，距离宁州足有六七日车程。

南湘若要跟卫海一起，她原本想在宁州开办女学堂的事怕是要泡汤了。毕竟，学堂选址都挑好了，院子也盘了下来，教刺绣的先生也挖了过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若是不去安州，小两口就要长期两地分居。

更重要的是，安远军和宁远军两位总兵不对盘，像前阵子的军粮事件，再到现在抢人事件，其实都能折射出来。

“旁的我倒不怕，就怕海子被夹在中间，有些事情两头为难。”私下里，卫城这样对云巧说。

云巧不太清楚两位总兵之间的恩怨情仇，诚心求教一番，才知道，原来这些事兜兜转转还是跟当年那位叱咤风云的万老将军脱不开干系。

作为一个将大半生都燃烧在边关、有勇有谋的好将军，当年的靖远侯深受军民爱戴。

百姓们对这位能保护他们不受外蛮侵辱的大将军，基本上大都充满敬爱之情。然而，因为利益关系，军中存在不少跟靖远侯立场不同的武将，甚至有个别人指责他故意收买民心、所谋甚大。

老将军出事前，因为朝廷坐视北胡掳掠百姓、紧闭城门漠视百姓死难、不许各地兵将自发出兵驱虏，对朝廷感到深深的失望，病卧在床时说了些不满的话，被有心人传出去，却变成了他对妄议朝政，对皇帝大不敬这样的罪名！

而后朝廷下旨申斥，让老将军气得病情加重，最后不治而亡。

在朝堂中枢的默许下，老将军去后，不说麾下原本的将士被变相清扫出宁远军主力，就连平日里稍微亲近些的武将都倒了霉，要么被调到南边去，要么就是自己告老还乡。

吉总兵属于中立势力，跟万老将军其实没什么私交，事发那年还在西南边境镇守，也就没有收到波及，后来辗转调任至安州任安远军总兵。

卫城跟这位吉总兵并不熟悉，只多年前跟随万老将军回京述职时见过一面，但，万老将军私下里对当时还不是总兵的吉春评价不低，说他是个刚直义勇之辈，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为大燕守好门户。

而数月前，万小将军调任安远军佥事，算是三把手，在吉总兵手下做事。

这次卫城往漠北去，期间虽然没能跟小将军碰面，却恰好跟当年老将军的旧部家将打过交道，知道万小将军调任往安州后差事还算顺遂，主要是作为直属上峰的吉总兵什么都没做，只把他当成普通下属使唤。

宁远军如今的胡总兵却不是省油的灯。

单从他清理万系势力时表现出的“魄力”就能看出，他要么是个特别擅长揣摩上意的，要么就是背后站着一二朝中大员。

而这几年断断续续发生的大小战役鲜有大胜，过于保守的防守政策，连北胡探子深入中原腹地都没发现，这些都足以证明，胡总兵当官的本事多半强于他带兵的本事。

卫城还听老将军的旧部说，万小将军当时那封调任令，似乎跟胡总兵也有些瓜葛。

总之，若吉总兵依旧不改初心，只专注于为大燕守国门，无心玩勾心斗角那套，那他跟“邻居”胡总兵肯定合不来。

“至于他俩结仇，好像是吉总兵刚来安州那会儿，有事经过宁州。结果在城外遇到几个兵丁欺压百姓。吉总兵当场抓了他们，打了二十军棍。里面正好有个姓胡的，是胡总兵的族侄。胡总兵大约是觉得没面子，指责吉总兵越俎代庖。吉总兵则反唇相讥，说他不会管束家人和部下。总之不欢而散……”

云巧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那人打死了吗？就是那个姓胡的……”

卫城摇头：“区区二十军棍，哪里打得死人？也就是那姓胡的平时仗着有个总兵亲戚，操练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己身板不够健壮，后面也就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就好了。”

云巧难以理解。

就因为这种小事，就导致两个本该守望相助的总兵大人交恶，其中一个理亏的还偷偷摸摸干出抢军粮的勾当？

如果大燕的将军们都跟胡总兵一个德性，哪天真被北胡人攻破京城皇宫，似乎也不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