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她的小小困恼在卫城看来，不免有些杞人忧天。

“孩子还小呢，知道啥？她就是听见了，心里好奇，跟着叫唤几天，哪里真能不会说人话了？最多，咱们轮流多跟她说话就是了。”

说到这，云巧忍不住横他一眼：“你说得倒轻巧！”

说什么轮流教女儿说话，他是个经常不着家的，就算闲暇时回来总能争分夺秒陪孩子，但实在太少了。她又不愿意把孩子丢给贾氏帮忙带，教说话的重担自然只能落在她肩上。

卫城心虚地摸摸鼻子，当即转过脸对着小夏夏，一本正经地说：“来，闺女，爹教你说话了。跟着爹喊这个啊！娘，叫娘，娘……”

小夏夏看看他，又看看云巧，不知为何突然咯咯笑起来，且笑得愈发开心，听在二人耳中甚至笑出了疑似鸭叫声。

两口子对视一眼，这回终于发愁得同步了。

此时此刻的他们并没意识到，自己为闺女愁到掉头发的机会还多着，且在不久的将来还会被英勇骑鹅的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来。

日子看似风平浪静地过着，刚进腊月，一日，卫城忽然神色凝重地带了封信回家。

云巧放下给小夏夏做到一半的小衣裳，有些好奇：“是家里又寄信来了？”

距离大姐生子报喜那次才过去没多久，论理应该不是大姐一家。那么，难道是毛干娘？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不禁心生担忧。

毕竟，毛干娘年纪大了，如今又正是寒冬腊月，老年人身上多半有些病痛，常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发作。别的都好，就怕是坏消息。

然而，她只猜中了开头，没猜中解围。

这封信确实代表着一个坏消息，却与毛干娘无关。

“什么？贺状元到草城任知县了？就是之前出事那个草城？怎么会这样？”

云巧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

贺伯安好歹是堂堂三鼎甲状元，如今已经是翰林院六品修撰，还能时不时去给皇帝讲书。若不知他其实有心外放，常人看了肯定都觉得他前途光明。

即便要外放，而且是放到辽东一带，多半也会意思意思给个中不溜的县让他管，断不至于把他扔去草城那么个破地方！

紧挨着边境、百姓穷困也就罢了，可，草城偏偏前不久才被东戎人掳掠过，死伤了一批青壮，连牛羊马都被抢走不少！

虽说前阵子卫城等人将那黑鹰部落首领一家老小都抓了回来，很是风光了一阵，大燕军民也重振士气，但，到底当时人手不足，只得用智取的法子，没能将整个部落一锅端，还是叫对方过半青壮跑了。

关外蛮族跟中原王朝不一样，没有深入骨子里的血统出身论。虽然丢了首领会让他们慌乱上一阵，却不至于陷入极大困境！

——像大燕，如果皇帝和皇子皇孙都被一锅端了，剩下的大臣肯定得在朝堂上吵至少三个月，争论究竟要扶持哪个偏支王室来上位。期间朝廷百官大都无心做事，就只顾着研究人选问题，暗戳戳想混个从龙之功了。敌人若选这个时候来袭，多半一打一个准！

而蛮族天性尚武慕强，反应过来后，他们会马上从幸存者里推举或决斗出最强者，成为下一任首领，重新拧成一股绳对外！

总之，即便那位投降了现在被软禁着的老首领吐了不少有用情报，足以让大燕在对阵北胡时多占据些许优势，但，来自北胡、东戎的威胁并未消失！

更有甚者，北胡完全可以偷偷换个合作对象，不管是弃黑鹰而就银狼，还是重新找上现在的黑鹰首领，亦或是联合其他小部落，这些都有可能。

以东戎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性子，草城县也许接下来不会遭袭。可，从前东戎人还不跟北胡人混呢，现在又哪里有个准呢？

关键是，贺伯安这封信并非是从京城寄出，而是从草城县寄过来的，信上也说明自己已经到任小半月，初步安置妥当才腾出手来信。

“我记得，从前贺老弟的字好像不长这样，总不会是别人写的吧？”卫城看着信纸上的墨字，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甚至还开始翻箱倒柜找原来的信。

对比过后，又陷入新的迷茫：“看着差不多，可又像是哪里怪怪的。到底不一样在哪儿呢？”

云巧重新细细端详信纸，很快看出些眉目。

以她那点子鉴赏书画的皮毛本事来看，贺伯安原来的字遒劲有力，这封新来的信上却显得有些飘忽乏力。虽然运笔习惯还是一样的，却有些形似而神不似。

鉴于信中口吻真挚，外人也没有借此欺骗卫城得利的动机，所以，要么是旁人代笔，要么就是贺伯安病了。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代表着贺伯安在草城县的境地不大美妙，即便后者在信上只报喜不报忧。

云巧没敢暴露自己，只装作无意点了一句：“许是初来乍到，这边天又特别冷，贺状元适应不来，生病了？”

卫城一点就通，很快猜出贺伯安的处境，不禁为他感到头疼。

他嘀咕道：“明明贺状元在翰林院还没待满一年，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调过来？莫不是在京城里得罪了什么高官勋贵？”

云巧略一挑眉，冷不丁想起前世。

当时的贺伯安便是因为在婚事上不够“识趣”，惹恼了那有意招他为婿的大员，都没能进入翰林院，就早早被打发出京，扔去了个偏远穷困的下等小县做县官来着。

可，今生贺伯安都已经是有妇之夫了，妻子黎氏身份虽然不算高，却也家世清白，父亲还是桃李满天下的山长，论理他不会再招惹上这么一朵“铁桃花”，而且对方也不至于觉得，他为了个出身贫贱的农女不肯娶自家闺女而大怒！

不是因为这个，总不能是被江传芳给坑了吧？

不得不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作为这一世可以说是最了解江传芳的人，云巧对这位老冤家前夫的脉摸得还是有几分准的。

她摇摇头：“左右人都到任了，琢磨这个还有什么用？不论如何，还是得想法子帮贺状元一把。人家好歹是个栋梁之材，埋没几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把人都折在蛮族手里！”

卫城深以为然，并开始暗中打听，宁远军分拨往草城一带巡守的兵力究竟有几多，战力是否过硬，能否护住初来乍到的倒霉蛋贺知县。

结果很难不让人忧心。

不料，没过几日，他就得到了一个亲自去往草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