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草城县在宁州东面偏南一点，离东戎人的地盘很近，这也是后者将其选做劫掠目标的原因之一。

在草城一事后，朝廷增加了此地驻军和边防巡逻人手，卫城带队调过去的那几百新兵本是为了防范东戎人。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群新兵刚被送到新驻扎的地点，连东戎人的毛都没摸着一根，就突然领到了新任务，要去打海寇！

除了极少数参军只为混口饱饭吃的暗暗皱眉之外，其余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并没怎么犹豫，便拿起武器，冒着严寒，意气风发地跟着大队伍再次出发。

草城离安平府更近些，从此处调兵效率显然比等宁州的大部队过来要更高。

离开草城前，卫城除了匆匆写下一封家书寄回宁州，也不忘对此地主官贺伯安殷殷叮嘱，让他多加防备，最好能发动乡民组建巡逻队以自保。

毕竟，海寇突然来袭，分兵应对，导致此地兵力空虚，焉知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贺伯安深知其中要害，果断应下，过后全心扑在这件事上。

草城的父老乡亲们刚被东戎人洗劫过，基本上城外家家户户都遭了殃，不是亲人死伤、被掳走，就是财产损失。故而，他们对东戎人恨之入骨，贺伯安只稍加劝说，便有数百乡勇踊跃加入巡逻队，编成数队日夜轮流巡逻。

这么巡逻下来，还真被他们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捉住了个行迹鬼祟、疑似东戎探子的家伙！

抓到衙门一问，却让包括贺伯安在内的众人大跌眼镜！

好家伙！

敢情被他们逮住的探子是真探子，却不是东戎人派来的，而是北胡人！

这北胡细作熬不住刑罚，招认自己是负责等海寇头目接头的，并透露出，此次安平府遭到海寇袭击的幕后黑手竟是北胡！

贺伯安大惊，赶忙写了奏报送往京城及就近卫所。

“……为着这事，他担心北胡还有后手，草城县可能还要有麻烦。他放心不下我，硬要送我来宁州。我虽然想和他同甘共苦，可想着自己不过是个弱质女流，连菜刀都提不动，只怕强行留下，万一真有贼人攻城，反倒拖了他后腿，只得临阵脱逃，厚颜来此投奔云姐姐你们。”

黎白柔轻蹙柳眉，言简意赅地解释着，语气里透着一丝淡淡的无奈，又有些愧疚地说：“值此多事之秋，姐姐家中多半也十分忙乱，我这一来，定然要给姐姐添麻烦。若是姐姐不便，着人帮我赁个宅子也——”

“瞧你说的什么话？”

云巧不假思索打断：“你既叫我一声姐姐，身边又只有两个忠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可能把你拒之门外？我家虽然不大，屋舍总有十来二十间，住下你们主仆三人不成问题。”

既然不是草城县出了大事，只是以防万一将人送来，她便放了一半的心。

她才不会觉得黎白柔是什么“临阵脱逃”，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黎白柔要是容貌普通些也就罢了，可她偏偏生着一张绝色容貌，万一草城真有贼人攻进来，她的下场绝对很惨，甚至还可能因为她的身份被掳去威胁贺伯安！

与其留在草城日日担惊受怕，还要冒着这样的风险，还不如老老实实离开，解除贺伯安的后顾之忧。

更何况，因那香膏一事，云巧心里存着个解不开的疑惑，对黎白柔愈发亲近，也打心眼里不愿意，她为了什么大义名声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你要再提赁宅子的事，我可现在就把你撵出门去了！”她这样故意威胁黎白柔。

因贺家清贫，黎家也没有奴仆成群的习惯，黎白柔的陪嫁人口并不多，这次也只带了个贴身婢女和赶车的车夫过来。若要自立门户，光这么点人手肯定支应不开。便利与否且不说，关键是还不如寄居卫家安全。

她便没再坚持，听从云巧安排，带着婢女暂住在南湘隔壁。

南湘得知黎白柔投奔来此，先是惊讶、担忧，而后便是隐秘的欣喜。

“贺夫人满腹经纶，先前也为明慧女学堂出谋划策不少，如今既然来了这儿，不若帮我个忙？”她悄悄找对方商量。

“让我给你的学生们上课？这……”

黎白柔还在犹豫，就被南湘半哄半劝着拉到了学堂里头，先是旁听了一节课，见着这些女孩子们积极学习的精神面貌，不禁被这样的热情所感染。

就连对自家夫君、对草城县百姓的担忧，竟也因此暂时被按压下去大半。

跟女学生们近距离解除过，听过个别人求学的故事后，她更加心动，郑重其事应下南湘的请求。

“你若不嫌弃，我暂留宁州这段时日，便厚颜在学堂里做一回教书先生。只是，束脩一事切莫再提！我投奔来此本就打搅了你们清净，这些三百千你自己就能教好，哪里还好意思收钱呢？”

南湘却道：“那不一样！三百千虽然简单易懂，但里头的典故可深可浅，全看先生怎么教导。我这半桶水的功夫，也就只能教她们最粗浅的道理。换了你来，说不定里头能教出个拔尖的小才女呢。”

无论如何，黎白柔态度依旧坚定，死活不肯收束脩。

最后，南湘只能迂回着来，将黎白柔份额里那几条腊肉提了来，让厨下好生整治了一桌饭菜给后者享用便罢。

黎白柔不愧有个大儒父亲，自己从小饱读诗书，才学底蕴确实比南湘要深厚许多，教起学生也是信手拈来、深入浅出，加上她容貌过人、气质亲和，格外得女学生们喜爱。

就连原本不大赞成家中女儿、孙女去读书的老古板们，听说明慧女学堂新来了个女先生，居然还是当朝状元之妻，嘴上的抱怨越来越少，甚至开始安排自家孙子跑去女学堂外偷听蹭课，就盼着能隔空蹭点状元郎的才气，将来自家也能出个举人进士的。

黎白柔的到来为女学堂增色些许，朗朗读书声之中，卫家乃至女学堂附近住户因海寇来袭生出的紧张气氛也稍有缓解。

但，没几天，新的一条小道消息又让众人神经紧绷起来。

军中居然悄悄找上戴家商行，让后者帮忙采购粮食！

“以粮食数目来看，这次的仗恐怕不大好打。”这是戴家人向云巧透露消息时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