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因云巧和戴春燕的私交，加上二人的合伙关系，戴家还指望着卫城长命百岁，最好能加官进爵，在辽东一带当自家的靠山呢，故而，在这些事上并不瞒着云巧。

“被找上的商行估计不止我们一家，再过个几天，城里就该慢慢传开了。卫夫人家中存粮可够？最好先囤些以备不时之需，免得到时候有价无市……”

宁远军要找商人买粮，这事有些不寻常，却也算不上特别稀奇。

按例，历来都是朝廷给边关戍守军队将士拨钱粮、兵器、棉服等物资，但，这些物资也不都是从京城拨出。尤其粮食这一块，主要是从各地的税粮中就近调拨，以节省运粮路上的损耗。

若调拨不及，地方上还能先自掏腰包找商人买粮，回头再跟朝廷报账。

但，问题就在于，前不久，宁远军和安远军还因为军粮一事闹过龃龉！

胡总兵前脚刚厚着脸皮“抢”了隔壁安远军一批军粮，现在却已经缺粮到需要找商人购粮的地步，这么看来，辽东粮仓怕是有些什么猫腻？

云巧暗暗思忖着，谢过戴家商行管事，以当前市场价在戴家粮行定了两车米粮，才忧心忡忡赶回家，将这事告诉卫海。

“缺粮？”

卫海闻言也吃了一惊，粗犷的面容变得格外严肃。

他回来时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他能得这么长的假期，主要是漠北一带风平浪静，他又接连立了大小功劳，期间还受了些轻伤，吉总兵也为自己“撬墙角”的行为有点不好意思，便难得大方地放了他半个月假，顺便让他回来养伤。

如今战事乍起，卫海并没像上次那样，急吼吼跑去找三哥，而是按捺着焦躁不安留在宁州城，守着这一家子老弱妇孺。

卫城不在，他要是再跑去前线，宁州城万一有失，妻子、嫂嫂和侄女等人没个人保护，想跑怕是都跑不了。

这会儿得知辽东疑似缺粮，他既忐忑又庆幸。

亏得他先前没冲动跑了，不然，辽东这边只怕真要出幺蛾子，身在前线的他们还丁点不知后院要着火呢！

“嫂嫂，这事我晓得了，这就出去打听。你们把家里门户看好，米粮肉菜这些最好多囤些，只是尽量别惹人注目……”

云巧心里本来只有个模糊的猜想，见卫海如临大敌，不详预感愈发浓烈。

卫海这一走，直到入夜才回来。

虽然没能找到确凿证据验证缺粮一事，他却打听到一个意外之外的坏消息。

“啥？皇帝病重？这事确准吗？”

云巧再次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卫海笃定点头，压低声音道：“有七八分准！是京里来的消息，说是风寒，年纪本就大了，所以……”

顿了顿，叹着气说：“这还真是，啥坏事都赶上了！要是京城那位真有个万一，北胡还不知道要多高兴呢，指不定会趁虚而入南下攻城！”

云巧眉头紧锁，心里最担忧的却不是老皇帝驾崩后的事。

因为她记得，老皇帝还能再活一段时间，除非江传芳这个能预知未来的家伙胆大包天搞事情，亦或是他的某个小动作导致了这一巨大变故，而这可能性极低。

关键是，皇帝的健康状况历来是机密中的机密，又怎么会传到千里之外的辽东呢？

云巧下意识怀疑其这里头有阴谋！

她若有所思道：“你说那消息若是真的，有没有可能，辽东并非真的缺粮，而是有人打着缺粮的名义搞小动作？”

卫海愣住了，脱口而出：“搞小动作？这能搞什么小动作？”

一旁的南湘却听懂了云巧的言外之意：“嫂子莫非是怀疑，咱们那位总兵大人心里有鬼，想要偷摸着囤粮干大事？”

她学识虽然不如黎白柔，却也是从小读着诗书史籍长大的。相比更热衷于各种偏门典故、诗词的黎白柔，她更喜欢史书里一个个鲜活的小故事。故而，她虽然没长在官宦之家，没机会耳濡目染皇权更替时的明争暗斗，对这类阴谋诡计却不算陌生。

卫海终于慢慢反应过来。

干大事！

除了打仗，还有什么大事能劳动堂堂总兵大人，还得偷摸着干？

一时间，他背后寒毛直竖，感觉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积攒的寒意都留到了此刻全部爆发出来！

*

宁州城内粮价悄然走高之际，草城捉到北胡探子、且海寇疑似跟北胡人勾结的消息也渐渐散播开来。

因城防突然变得严格起来，平时随意进出的菜农、小贩等遭受盘查的时间变长了，街道上、乃至城外巡逻的兵卒出现频率也明显变高。

虽然战火没卷到自家门前，但，因为粮价突然升高，原本还有心思同情安平府人的宁州老百姓们开始人心惶惶。

女学堂的学生开始有人请假不来，生怕自家闺女上学放学路上冲撞到军爷们或出点别的什么事。

南湘对此并无不满，甚至动起了暂时停学的主意。

只是，大部分姑娘都还在坚持上学。尤其读书最好的那几个，如韩玉就忐忑不安地来找过她，问学堂会不会关，言语间很是不舍，南湘便没舍得让这些小姑娘们失望。

“先一切照旧吧。眼下还没到风声鹤唳的地步，没得自己吓自己。”云巧这样提议。

她从戴家那里得了消息，不仅给自家囤了些粮，也不忘提醒南湘走学堂的公账多备些粮食，免得敌人没打进来，学堂反倒因为供应不上饭食而被迫关门大吉。

如今学堂后边的库房里还囤着几十袋米粮，足够全部学生、先生吃到开春后了。

南湘叹着气点头：“也是。咱们着急担心也没用，安平府去不了，更不可能往鹤州、安州跑。该送出去的消息都送了，现在也只能等海子的消息了。”

三日前，云巧大着胆子提出那么个设想，卫海被吓得彻底坐不住，更不放心这样的消息通过书信或旁人之口送出，只能亲自出马。

离开前，他不忘挨个将有交情的人家跑了一遍，请这些故交在他不在时帮衬一二自家女眷，又专门聘了两位早年因伤病、身残解甲归田的壮士来卫家坐镇。

临近年关时，这两位缺了只眼睛、少了三根手指的护院便起到了关键作用，及时遏止了一起趁夜偷盗粮食事件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