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粮食？边镇？

云巧悚然一惊。

她“假想”中的有心人该不会想借王富、李庄头等人之手，往卫家头上泼脏水，指控他们里通外敌吧？

“就那么点粮食，怎么可能——”她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卫城嘴角浮上个讥诮意味的笑：“这有什么？五年前，京中还出过一桩无兵谋逆案呢，‘主谋’还不是照样九族伏诛？八年前，那些被贬、被免职的武将，哪里又少得了莫须有的罪名呢？”

就连他这么个无名小辈，从前都有好些结怨的对头……

云巧头大如斗。

她曾经也想过，权力是个好东西，能保护自己和亲近之人不受欺辱。可如今身处其中，才真切地意识到，这玩意委实危险，稍有不慎就是全家一块送命！

然而，托江传芳的“洪福”，自那张征召令下来，他们一家恐怕已经没了退路。

见妻子心乱如麻，卫城愈发愧疚，忙将人搂至怀中安慰。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夫君总不至于下半辈子就要一直装病。我在古塘城养伤时，严副总兵让人悄悄送了封信过来——”

听罢信中内容，云巧更是倒抽一口凉气。

“胡……他居然真的跟北胡人……他怎么敢……”

云巧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才听卫城说他疑心那伙北胡骑兵有奸细报信，才那么精准地堵住他要围杀，她也听得出大燕军出了内奸，可她本以为是对面派来潜伏军中的探子所为，再不济也是中低层将领，结果竟是作为宁远军统领的胡总兵！

即便知道胡总兵看万老将军一系势力不爽，但，那到底是大燕内部的派系争斗，她还没敢联想到勾结外敌上来。

可，严副总兵偏偏抓到了胡总兵的小辫子，就是在那次败仗中偶然得知！

然而，因胡总兵是宁远军中第一人，严副总兵虽然算是二把手，但被前者压了几年，又刚打了场败仗，手上还缺乏确凿证据，不敢贸然公开此事，只能暂时蛰伏下来慢慢筹谋。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咱们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你就安心在家养伤好了。养上个三五月的，彻底调养好才是正道呢。”

经过短暂的冲击，云巧慢慢接受现实，并一脸认真给出结论。

卫城粲然一笑：“好，都听夫人的。”

对于云巧先前让他带娃的提议，他更是毫无意见。

无论是出自对让妻子独守空闺、操持家事以及闺女长久见不着父亲的愧疚，还是为着这次的计划，他都乐见其成。

这日起，卫城便高高兴兴窝在家里带起孩子，让云巧专注于外头的事务，俨然有点“女主外，男主内”的意味。

三月将至，天气逐渐转暖，辽东这片广阔的冻土上的春天终于姗姗来迟，云巧田庄上那上百亩地也该开始耕作了。

寻常农作物也就罢了，只让人按惯例种下便罢，唯独被她圈出要种秦椒的那片地不能轻忽，以至于，她要隔三差五往城外跑一趟，亲眼确认过秦椒籽水培出芽的暖室一切无误才行。

再就是挪至田庄养殖的鸭群，规模虽然不算大，但因为此地气候寒冷，难免有些患病的。

加上云巧早就瞄上了此地野鸭，前几日命姚连英带上几个精壮熟路的佃户去附近山里转了转，本想效仿卫城当初举动，弄些野鸭蛋回来孵化养大，可惜时节不对，没弄到野鸭蛋，最后只得活捉了几只成年野鸭回来，剪了翅羽慢慢驯化。

故而，最近鸭舍也有不少琐事要忙碌。

除此之外，女学堂去岁聘请的两位老绣娘，其中一人偶染风寒，没法来上课，另外一位也上了年纪，精力不足以应付这百八十个女学生，云巧这个绣活出色的就被南湘拉了壮丁，过去帮忙代课几日。

云巧并没因为丈夫重伤归家，就将这些事务全部扔给其他人，只稍稍减少去田庄的频率，女红课照常去上，却不忘在外人面前时不时发个呆走个神，露出一丝担忧。

亲朋好友都晓得卫城受了重伤，不免要来家里探病。

其中，极少数知情人时常打着探病的幌子，在屋里关上门跟卫城说些私房话，连云巧都不好在场听，还要亲自在门外把风。

不知内情的那些亲眼见过卫城那副苍白虚弱的模样，对她很是心疼，没少拐着弯安慰她，还有约她去这个庙那个道观上香祈福的。

云巧对这些全盘接收，花了些香油钱，还时不时跟身边人打听各种解毒、治骨伤的偏方。

总之，她努力演出了个合格的为丈夫病情担忧、还要通过忙碌琐事来分散注意力的好妻子形象。

不知不觉间，这戏演着演着就到了辽东春暖花开的时节。

田庄上，那批被云巧小心翼翼保护着带过来的秦椒籽已经有大半培育成活，扎根到这片微凉的黑土地上开始迎风生长。

随着天气变暖，头一批在辽东孵化的杂毛鸭们已经陆续开始下蛋。

被捉回来的野鸭群也在现实跟前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不再日日跟原住民家鸭们争斗，还自发缔结了几桩，甚至是几十桩良缘。

——毕竟，种鸭总是更精力充沛些。

到了四月底，小夏夏过周岁时，田庄里又多了一批新的小鸭崽，黄中夹杂着黑的数十团毛茸茸让鸭舍愈发热闹，鸭群规模愈发壮大。

田庄上专门雇来养鸭的佃农本来还不以为然，亲自经历了将这些鸭子养大的整个周期，才意识到东家养的鸭子有些不寻常，简直是迎风就长，那生长速度比他们自家的鸭子快多了。

几个人凑头讨论过后，都认为，这不能怪他们自家喂鸭太抠搜，关键还在鸭种！

没几日，新提拔的庄头便期期艾艾找上姚连英，说是佃农们想跟主家预定下一批鸭苗，不知道主家愿不愿意。

姚连英早得了云巧授意，都不必回去请示，直接一口应下。

“只是有条件，一是，每家只许买两只蛋或一只鸭苗，还要分批购买，之前帮着盖房子的人优先；二是，不许卖给李老六家。至于有没有人愿意从自己那份里分给他家，这个我就不管了。”

新庄头自然晓得后一个条件的意思，有点幸灾乐祸地答应下来。

消息传开后，跟李家关系不亲近的人没少冷嘲热讽，李家人则是脸上愈发无光。

李老六甚至对前东家，那位年轻却心狠的卫夫人，生出了一丝恨意。

就在这时候，已经被他怨上的亲戚王富再次悄然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