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这一消息的到来让云巧失眠了好几晚。

一半是担心卫城的安危，另一半则是为这乱糟糟的局势和南湘等人忧心。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老话果然没说错，北边突然乱起来也并非全是坏处。

对卫家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姗姗来迟的安王府人马终于将安王世子抓了回去，还客客气气上门代后者赔了个不是！

原先蹦得最欢的鲍家消停了，仁心药铺得以重新开张，进入正轨。

即便心中依旧不忿，但，云巧这一方是不可能指责安王府教子无方，进而要求对方重罚世子。

她们只能捏着鼻子接受现实。

至少，有了这一出赔礼的表态，暂时不必再担心连翘要被迫委身做妾。

只是，若安王像上一世那样在今年内顺利登基，安王世子摇身一变成了皇长子，甚至可能是太子，那就不好说了。

更让云巧郁闷的是，安王府来人把鲍家当做透明人。

以至于，后者并未在此事中损失什么，反倒是卫家这边名声略微有损，连翘还被迫自梳，轻易不好再像寻常女子般出嫁。

在安王世子出现前，靠着在柳老夫人寿辰时送上的那份药膳簿子，加上她旁敲侧击，连翘已经渐渐入了老夫人眼，后者还在她试探平氏子弟婚事时透了点口风，这婚事想要做成也不难，只是还没确定具体人选。

结果，被这么一闹，平家那边肯定没戏了。

人家的旁支再落魄，家风再清正，不至于瞧不起连翘的出身，可，在压根不认识、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想让人家冒着触怒一个脑筋不大正常、可能给自家带来灭顶之灾的亲王世子这般风险，迎娶一个已经对外宣称自梳的女子。

这未免太高估了人性！

于是，在事情尘埃落定后，云巧便怀着一腔愧疚心情，单单带了连翘出门逛街，变着法子给她买东西，什么头花簪环布料的，琳琅满目一大堆。

连翘感动于云巧的好意，却不好意思都厚着脸皮全盘接受，婉拒数次后，终于忍不住劝说。

“夫人，您不用这样的。自梳虽然是情势所迫，可，说实话，我心里并不觉得委屈，反倒有些轻松。”

“轻松？”

见云巧神色诧异，连翘笑了下，又正了正神色。

“我说的是真心话。天底下的女子绝大多数都要嫁人，可，嫁了人到底不自由。像戴东家这样的奇女子，万人当中怕是也出不了一个。要是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侥幸来到您的身边，又有了打理商铺的正经事做，谁还乐意去伺候一家老小，日日都跟柴米油盐为伍？姜姜年纪比我小，还整日里嘀咕着要做第二个戴东家呢，我怎么也不能落后呀！”

听到这样一番剖白，云巧不禁回想起初初重生那会儿的心境，释然一笑。

“你说得有理，倒是我着相了。不瞒你说，两三年前，我也大着胆子想过自梳的事，只是，那时也是被情势所逼。时过境迁，却比当初要瞻前顾后许多。”语气透出些许惆怅。

连翘来到卫家也有将近一年时间了，平日里在后宅跟贾氏母女走得很近，自然也就听说过云巧和娘家之间的隔阂。即便不知当初云父云母是怎么逼迫云巧嫁给老光棍的，以她的兰心蕙质，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抿嘴一笑：“夫人别这么说。世人大都宽于律己、严于律人，您不过是替我着想罢了。再说了，若是真有哪日遇见了情投意合的人，还不许我改名换姓么？”

大抵心知出格，最后这句话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的。

云巧先是一愣，明白过来后抚掌而笑。

“这主意可真是，妙啊！怕不是姜姜那丫头给你出的歪点子？”

“夫人英明。”

明白了连翘的志向，云巧心头郁结疏散大半，也不再执着于用礼物来补偿对方，只略略劝了一嘴，让她别真把自己拾掇得跟个老太太似的，就开始琢磨，回头在宁州或哪里再置办个小铺子给连翘自己经营好了。

鲍太太先前那番话说得虽然不好听，却也有点道理。

再亲的兄妹各自成家后都会渐渐疏远，更以自己的小家为重。即便姚连英将来娶个善良识大体的妻子，不介意小姑子在家中长住，但再过十年二十年，小辈们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因为利益纠纷，未必还能和谐共处。

云巧打定主意，便要带连翘打道回府。

不料，回到半路，却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些动静，仔细去听，却是官兵正呼喝着“闲人避让”等口令。

云巧心头一紧，忙不迭掀开车帘去看。

“莫不是战事还波及到这里了？”她喃喃自语着。

连翘也皱着眉凑过来往外看：“嘶！应该不至于吧？离着那么远呢，最多是临时征兵。从前北线打仗，兴城也征过好几回兵，我们家还捐过药材……”

说话间，嘚嘚马蹄声渐渐近了，视线范围内突然多出一行队伍，最前头还有黄伞青扇开路，乍一看神气十足。

云巧认出，这是三品大员的出行仪仗规格，当即心弦一松。

看来不是北边来的加急战报，亦或是敌人要兵临城下了，大燕溃败，需要紧急征兵。

不过，安平府这边哪来的三品文官？

除了京城的府尹比较特殊，是正三品，作为地方长官的知府一般是正四品，上头还有从一品的总督和从二品的巡抚管着，正好三品有所空缺。

倒是都察院的左右副都御史都是正三品来着，总不能是正好来了位御史大人到安平府查案吧？

心里正猜测着，云巧目光忽然凝住，落在队伍当中一身骑白马的年轻男人身上。

她下意识挺直腰板，脸色也绷得紧紧的。

江传芳？

他不是应该在京城汲汲营营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车外忽然有议论声传来。

“听说这是新的钦差大人，要去北边跟蛮子谈判的？”

“哎哟哟，前头那个年轻郎君生得俊是俊，可瘦巴巴的，还不够蛮子一拳打，谈什么判哟！”

“都打上门来了，还谈啥子？照我说，肯定是去查奸细的！哼，要不是有内鬼，之前那几个倒霉催的钦差咋会失踪？里头不是还有个皇子亲王？皇帝老爷丢了儿子，那肯定得急呀——”

云巧脸色微变，先前想不通的某些问题忽然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