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皮鞋坐下疑惑的看着我，他说道：“周老板，你不是虚张声势吧，吃了药为找回面子吓唬我呢？”
我说道：“你也知道，咱们这行吃药是常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多大行家都备不住买贵了买假了，但这可比不上放漏，值三万的东西要是几千块出了手那不肠子都悔青？要是我放出这种漏，绝对会找没人地方给反正抽自己大嘴巴。”
宋皮鞋有点坐不住了，他说道：“三……三万？您别逗我了，我这是找破烂张淘换的，您是说这底座是老的，接的铜像？我看着可不像。”
我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是河北曲阳的工，出自六十年代初的铜雕师傅，刻字也是现代的，但架不住这是两层底，上当了吧？我告诉你，我大概能推断出这物件的来历，你去给我拿个螺丝刀和钳子来，我拿工具变戏法，让你开开眼。”
宋皮鞋一言不发，急呵呵的出了门，没多久不知道从哪借来了一个工具箱，放在地上说道：“这是修自行车老王的一套工具，什么都有，平时就放楼前棚子里，谁家街坊急用谁拿，用完给人放回去就成。”
我说道：“我说你这黑灯瞎火的找谁借去，来小三搭把手，帮我把这外皮弄下去。”
我让小三扶着这海碗大小的底座，动手沿着莲花瓣的缝隙用螺丝刀往外撬，起了点皮后，我说道“不成，是蜂胶加水白芨沾的，还挺结实，走，跟我去厨房，把煤气罐打开，咱们烤一烤，再弄。”
一帮人到了厨房，把煤气罐拧开，灶台冒出了火，我用俩钳子捏着铜莲花座，烤了一会，放在一旁，拿过，毛巾垫着接着鼓捣。
小心的解开一层外皮，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也是一个底座，看材质深黄发红，底托也是夹层，那狗啃一般雕刻的大中年间款识也是在夹层外，被我连带上面莲花瓣的那层包铜全揭了下去，这才露出了本来模样。
我说道：“韦陀站像本就用不了这么大的莲花座，这原来是一个坐像的底托，而且铜佛像哪来的款识，都是失蜡法一体铸造，你看着上面的痕迹，之前的坐像是被锯断，接了一个站像上去。”
宋皮鞋说道：“那……那这底托就值三万？外皮还掐着银丝呢，这什么也没有啊，就黄铜带着点塑料球。”
我说道：“不懂了吧？这是鎏金风磨铜，知道宣德炉么？跟这是同一个材质，而且你看这里面的莲花瓣，里面的纹路精美复杂，还有黄金累丝工艺加成，看这些小花纹，都是黄金知道么？累丝也叫花丝，把两毫米的金丝用掐、填、攒、烫、堆、垒、织、编的工序往上镶嵌，这也就是用蜂胶沾的，不然就外面那一层银丝铜皮非把这里面的纹路弄坏了不成。”
宋皮鞋已经被我说蒙了，他惶恐的看着这底座说道：“那……那这就不是现代的了？想必是破烂张故弄玄虚，他自己也会打黑白铁，这是他自己包的吧？你看上面那一堆小红球，那不是塑料的？”
我说道：“塑料的？莲花瓣缝里那可不止镶嵌黄金累丝，人家这叫点翠， 深红的是老玛瑙，至少能到灯笼红，浅红的是老琉璃珠子，也叫辣椒红，那血色暗红的就更别提了，绝对到了品级的红珊瑚啊，这都是佛教七宝里的物件，我数了数，一共镶嵌了十八颗，一样六枚，各个儿都比黄豆大，我给取个名，明中期鎏金累丝嵌红七品莲座，至少值得三万块。”
宋皮鞋听完我说的话，嘴都合不上，喝的那点酒都醒了，接着捂着嘴跑到了厕所直干呕。
二呆说道：“哥，真行啊，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夹层？四千八变三万了？等于那俩舍利函都是白饶的，咱还净赚两万五。”
我说道：“尺寸不对是其一，分量也有细微差别，咱过手的东西多了，所以有所察觉，咱别闲聊，等宋皮鞋出来我还有话说”。
等了一会，宋皮鞋出了厕所，把口袋的一卷子钱放在了桌上，失魂落魄的说道：“开了眼了，这东西在我手里我怎么没发现呢，周老板，这钱还你，规矩我懂，这算过了手，我再拿一万……不，两万，您看在咱尽心尽力给您做卫生安排被褥的份上，再卖给我成么？”
我说道：“各人有各人的渠道，我认识人多，兴许还有出高价的，您这过了手往回收叫怎么个事呢？您啊，把钱装着就完了。”
宋皮鞋说咬牙道：“别啊，这怎么话说的，周老板，我服……我服了还不成么？您画个道儿，我知道您说的比较保守，这样，三万也省的您跑道，三万您给我吧，我也说实话，我有老主顾，专收这种老佛像。”
我眯眼说道：“不是什么内蒙王爷黄金家族吧？我猜到了，庆东厂的武千秋厂长不是收过你的成套舍利函么？想必他就是你的老主顾吧。”
宋皮鞋说道：“您这是神机妙算啊，没错就是他，周老板是名声在外，来我们这小地方肯定是有目的，我心里也知道，您要探口风捡舌漏，但咱哪能趁人之危漫天要价，您把莲花座兑给我，我把我知道的事都跟您说，保准介绍的明明白白，连武千秋放的屁是什么味儿都不会差分毫。”
我说道：“不用捧我，都是一条线上的并肩，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江湖么，不露两手宋老板也不会拿我们当事儿，名声是名声，还要眼见为实，得罪了啊，这东西你也别往回收，算你一股，赚多少你都拿三成，而且这物件我有用，武厂长不是喜好佛家法器么？等咱聊完了约个时间，咱们一块跟他谈生意，要不弄个合同，立个字据？”
宋皮鞋感激道：“您一句话就值千金，立什么字据，我信得过列位，您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点头道：“我就想了解武厂长的事，你从认识他开始讲吧，今天要是太晚咱聊完你就睡这，咱时间很充裕，不怕话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