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眼看了看宋皮鞋，他摆手说道：“周老板您别看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武厂长点头道：“我不是替他开脱，武某不才，想在我们这小地方查点事还是不难的，我知道你去找了李树月师傅，他肯定跟你说我中饱私囊，倒卖国有资产，还说半夜看见我干……不法勾当，我说的没错吧。”
我点头道：“确实，这事我们记下了，如果回去一定会去有关部门汇报。”
武厂长说道：“你怎么不这样想，如果我真是十恶不赦，为什么李师傅还能在厂里干活，我身为厂长，给他穿小鞋，挤兑辞职，或者找个错漏开除会很难吗”？
二呆说道：“那你把他调锅炉房不是挤兑他？”
武厂长苦笑道：“厂里很长时间没有订单了，靠着那年补贴根本连日常运作都不够，而且现在连国营大厂全鼓励三产创业，我们又没有多余的资金，只能苦苦支撑，调锅炉房是闲差，平时没有事，冬天还能带点煤灰回家团煤球，也就是李师傅心高气傲，换别人送礼都要去那。”
我说道：“您是说半夜算账的事？你知道是他撞破并不难，问问传达室就行，问题是就像您所言，为何不把他弄走，还要把他留在厂里给个所谓的美差？他不是没事就举报你么？”
武厂长说道：“这就是我要说的事，要说我办的是正路？也不尽然，可咱明白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发出来。”
我说道：“那你怎么不找你们当地有关部门联系一下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武厂长说道：“说了也没人信，这事要从83年夏天开始讲起。”
武厂长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他接手这小厂的时候改革开放已经好几年，这边的制造业被外来产品冲击，造成了很大影响，别看老武长得粗犷，但肚子里有点墨水，人脉也广，硬撑着愣是把这庆东厂做的有声有色。
可整体环境不太好，靠着长袖善舞也养不起这么多工人，其实一百多号工人不是最大问题，那一大堆退休的和家属集体也要管着啊，家属集体并没有什么效益，做点汽水什么的，大部分资金还是靠厂里补贴。
撑了两年，实在撑不下去了，老武就想着变卖一些老旧设备解燃眉之急，这样的事情在这片工业黑土地上并不少见，上面批条也好办，但终归影响不太好，很多工人就觉着是他中饱私囊，私吞了国有资产，其实这都是有明账的事情，要是有贪污的事他早就被抓了。
要说一点违规的事都没有也不太现实，为了谈生意什么跳大舞、喝大酒、甚至公款送点烟报销点吃喝都有过，我听了听，还都在可控范围，无伤大雅，一直到83年春天，终于到了老武使出浑身解数也已经支撑不下去的时候。
工人等着发工资，家属集体小工厂等着补贴，退休人员也要单位管，房管科要钱作宿舍修缮，一大堆的事情压在他肩头，他就是再胖两圈也顶不住，只能找上面报了更新机床设备，拿了补贴后以次充好，用回扣钱勉强维持工厂运转。
期间他想了很多办法，包括用一些经费放贷，给人当过桥资金收取利息什么的，可依然还是杯水车薪，自身抵押的欠款也到了头，没法再从银行拿钱，愁的武厂长一个月瘦了十几斤，可人家这身材底子厚，变化倒是不大。
在一次被银行拒之门外之后，认识了一个在银行办业务的外国人，没错，就是老白瓦，他看老武失魂落魄的样子，请他吃了顿饭，当听说老武是机加工厂的厂长，这老白瓦说有个事要请他帮忙，让老武帮其找个背静的地方存东西，房租他加倍给，还让他放心，不是什么违禁品。
老武当然高兴啊，正好有一处库房闲置，存的都是家属集体小工厂的淘汰破烂设备，而且环境挺偏的，符合老白瓦的要求。
这点房租虽对于工厂来说并不解渴，等东西运到，老白瓦开始提了新要求，他是外国人，很多事情不方便，需要武厂长当他的手套，那意思能给很大一笔资金，其实说到这已经很明白了，真正买带佛缘的东西供奉那无头石像的是这苏联人，唉，当真是虚虚实实，有时候台前人就是幕后手，江湖么，变化无穷，不了解清楚谁又能知道哪位是哪位的傀儡，何人才是牵线的主使。
二呆皱眉说道：“你是说你就是个壳子？真正办这些事的是这位外国老大爷？”
武厂长说道：“能救厂子要有活水，我就是上澡堂子搓澡也不能让工人们没着落，撑一天是一天吧，列位老板，你们说的好听，其实不也是想借着承包我们厂房当外壳，去做点什么倒腾钢铁的生意么?”
我说道：“对啊，你这有执照，地方承办的上面也好说话，批条不成问题，你自己倒腾或者找个别人，比如宋大哥，一起合作废铁生意不就得了？”
武厂长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这个不允许我们这半国营单位干啊，不过实在没办法我也想弄，可最近……老白瓦你说吧。”
老白瓦说道：“最近我们的血石雕像好像失去了效用，上家已经几个月没给结账了，没钱去弄废钢材啊。”
我纳闷道：“还有上家？既然二位实话实说，我也不藏着，你们给无头佛像上供的事情宋大哥跟我念叨了，你们的意思是……作那诡异的仪式是为了别人，也就是给你们资金的人？”
老白瓦说道：“没错，周老板名气那么大，想必已经猜出来我们干这事的缘由了吧？”
我说道：“猜出来了，你们的上家病了，需要用血石佛来压制，不然会活生生瘦成骷髅，当然这其实是一种心理疾病，宗脉逆、幽祖祟，灵台晦中冢影缠，乃是灵晦之症，南朝刘义庆编撰《幽冥录》，清代朱珪校定的《阴骘文注》等方外典籍中皆有所考，可你们那石佛并不完整，缺个脑袋么，所以才需要不停的搜集佛家的古物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