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宗门规矩是规矩,现实是现实。
作为可以施放“灵雨术”,及制作灵饵的技术人才,自有优待。
在孙老头指定他明年做这些学徒的头儿后,这种守夜睡大通铺的事情,就与钟隐没多少关系了。
可以每天回自己的单人宿舍,安心睡觉休息。
而初雪过后,地里是彻底没活计了。
甚至他都不需要再隔天去康婷那边报道。
只需窝在屋内,潜心修行即可。
当然,钟隐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远算不上放松下来。
先在小灰的洞穴附近,再掘了个将小翠丢进去助其冬眠。
不过每隔三天仍是要将其拖出来,再施放道“通灵诀”继续维持巩固联系。
连带着那枚紫纹桃核,也被其埋在窗前泥土中,每日补充道“生华诀”蕴养其中生机。
其余时间,虽然看着多。
但是分配到修行、炼法、试药、演武能种种事上后,也算不上多宽裕了。
武功上,以境界而言几乎已经到头儿,难有进境。
钟隐下一步是打算着。
能否汇总身怀的九门武学,再去藏书楼中适当撷取、融合。
最终推演修订出一整套内外兼修的武功宝典出来。
类似他前世武侠小说中的那些真经,包含总纲、吐纳心法、内炼桩功、外用招式、轻功身法等等。
包罗万有。
不过,这些武学彼此之间往往南辕北辙,立意冲突。
欲要将其梳理清楚,以一条主干连贯起来。
恐怕花费的心思,还要高于将某种不怎么适合的武学领悟提升至通灵层次。
钟隐有着感觉,若是自己能将此事做成,“铁骨功”等几门武学突破通灵应当就是水到渠成了。
而且,他还有些恶作剧的心思。
以后有机会的话,是不是将其散播到凡间江湖中。
看看是不是会引来无数人争夺。
要是没这件事吊着,武道上已经很难精进的自己,怕是很快就要彻底失去这方面兴趣。
相比起这本说不定什么时候才出来的武典,法术上的修习却是顺风顺风,稳步提升。
钟隐有着直觉,别的不好说,“凝霜术”、“锐金诀”等,应是不难在开春前突破到精通。
而收录分析病案的事,亦是时刻缓慢而坚定地推进,令其对医理药性体悟愈深。
待这三个月冬天的积蓄期过去,他修为虽说难以突破,但应该会有个脱胎换骨地全方位蜕变。
————
“《六合杂枪》……”
背靠着书架,钟隐将本枪谱打开,一字一句看着其中字句。
“他枪不动我枪发,来如风去如箭。扯人头,扎人面,上下高低俱要见。各架扎,何架用,顺法扎,横法托……”
他正自琢磨其中要义,忽听得身后飘来把嗓音。
“《手臂录》中沙家竿子之用在于何处?”
钟隐心中一凛,停下翻页动作。
轻轻呼出口气,借机完成调息,镇静下来。
“沙家枪之用在两足,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乃合而为。”
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将其清晰说出。
钟隐这才长身立定,对着那位翩然出现的中年女修恭敬行礼。
“道生钟隐,见过木教习。”
他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问出那句话。
但是对方是道院唯三筑基之一,虽说不似副院长那般手握大权,掌控着道院内一应事务,但也决不可怠慢。
本来,在听到对方声音时,自己就该第一时间行礼问候才对。
只是其时他念头瞬息百转,觉得如此说不得反而会令对方不喜,这才遵循了下心中直觉。
依旧还是那幅冷淡模样,木蕙芷再次开口。
“《普济方》中玉肌还少散,以阿胶炒珠,混合哪六味药材研为细末?”
钟隐抿了抿嘴唇,微微低眉,借以掩饰表情心绪。
如果第一个问题,还能勉强说是巧合的话,这次也决然不是了。
无论《手臂录》,亦或者《普济方》,皆是自己从藏书楼中借出带走的书。
其实他心中很想打个哈哈,装作时间过去记忆模糊,从而蒙混过去。
但对方是筑基修士,在其面前玩弄这些小把戏,可不见得是什么聪明做法。
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看这些有何问题,故而念头几转,停顿片刻后,还是老实回答。
“是白芷、白蔹、白附子、白僵蚕、白蒺藜、白胶香,各等分之。”
木蕙芷这次微微颔首,不再那么冷冰,继续从其借过的书中出题。
只不过这次,却是换成了《方舆揽胜》中某处古迹名胜与当地民风。
然后,又是关于青囊堪舆术中,《十二杖法》中的“犯杖”之法。
“你有过目不忘之能?”
微有意外,木蕙芷忍不住问道。
至于她为什么来这手,也没什么复杂缘由,只是好奇罢了。
数月以来,钟隐几乎每隔三五天,就要过来书楼趟,借走几本书。
而且还不局限于功诀法术,亦或者武功药方等多少与修行沾边的东西。
甚至还囊括了许多杂书。
漫说乙字道院,便是在二公派的数十年内,木蕙芷都未见过几个这样的人。
从钟隐第三次进藏书楼中,她就下意识多留意了下,捎带着记住他借了什么书。
除去成为修士后按例来领法术卷轴,道生基本不会常来此地。
虽说清静,符合其喜好,但终究也是有些过于平淡。
钟隐的出现,算是给其生活稍微调剂了下,增加了些意思。
不过,他能够悉数答对,还是超出这位木教习的预料。
毕竟其所问的四题,每个都算不上多么冷僻,但却是涵盖了武功、药膳、堪舆等各方面,并非易事。
说明钟隐并非只是当做开拓眼界,走马观花地泛泛而读,而是真正记下来。
“木教习说笑了,钟隐虽说记性不错,却也未好到如此地步。
只是幼时家贫,入学不易,故而对书本上的东西比较认真,多看了两遍而已。”
微佝身子,他半真半假解释道。
“修士还是应当以修为为本,尤其是起步奠基的这一二十年,至关重要……”
说到这里,她声音顿了顿,语气一转。
“不过你既然已经是练气二层,倒是没有懈怠修行。
我看你在司掌典校一事上也还有些天分,入门后倒是可以入职府库,负责这方面差事。
虽说算不上什么优差,但也能免去十年劳役之苦,平时也较为清闲,可以专心修行……”
孙康二人,无法一眼看破其修为根底,是因为修为只有练气九层。
但对她这样的筑基高人而言,居高临下,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钟隐愣了愣,没想到这位木教习竟是说出这么番话来。
听其意思,似乎如果他愿意的话,对方可以干涉入门分配,推荐自己去当个图书管理员。
对这话,钟隐倒是不怀疑。
对方毕竟是筑基修士,身份地位远非练气期相比。
何况如其所言,这确实也不是上等的美差。
修界之中,道书秘录传承典籍等自然是无比珍贵。
但就算他在宗门书库中做事,也不可能放开权限,去任意翻看各种宝贵典籍。
许多上面都下有禁制,或者有着次数与时间的限制。
当然,总归还是有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最关键还是在清闲两个字上。
正是那些资质不差的关系户追求的东西,不必分心劳役,可以在头十年时间里专心修行。
从而与其他人拉开差距,奠定先发优势。
心中暗自笑了笑,钟隐不由有些感慨。
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些运气,成了块小小的香饽饽。
康教习早早投资,欲将自己送入黄花岭学习灵植术。
而这位拢共没说过两句话的木教习,也愿意给自己个不错的差事。
当然,这也与自己表现出来的天赋悟性有关,而两人目的出发点也自不同。
康婷说得很明白,就是想提前投资。
然后借助功勋贡献,从道院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升迁走。
木教习就比较纯粹了,筑基的她并没什么特别需要,最起码不是钟隐这个练气小修能提供的。
应该就是单纯看他顺眼,比较适合才给了这么个选择。
只可惜,虽然心中感谢,但他恐怕不能答应对方。
如果钟隐是二等资质,亦或者修仙家族出身,这条路确实不错,可能就顺势拜托感谢了。
奈何自己不是。
修行可不仅仅只是有充足时间就行,还需要灵石、丹药等外物。
而典书吏这种职差,木蕙芷也说得明白,
胜在清闲,但油水外快等,可是没有多少。
姚进等,却是有着家族提供的资源,可以放心修行自是不需要。
自己却是不行。
如此一来,只怕还不如他去种地养鸡放羊,另外挣些资源。
当然,这位木教习毕竟是好意,又是筑基高人。
如何开口,也是十分讲究水平。
否则万一恶了对方,可不是好顽的。
对方既能保送你进书库,打发去开荒也未必做不过。
故而,钟隐都没敢将话说死,只说自己还有年余时间才会分配,暂时未有多想此事。
“话说回来……”
再次挟数本书从竹楼离开,钟隐盘算起来。
需不需要,将这件事上报给康婷知晓,毕竟这算自己天使投资人来着。
他目前还是挺满意,对方将来为自己规划的黄花岭天才灵植师路线人设。
如果没有大的必要,属实不想推翻。
而且,让康婷知道关注看好自己的并非一人,也能增加下竞争。
何况她已经在自己身上投资下注,现在收手等于白赔。
说不定,还能获得康婷加追的资源来着。
不过很快,钟隐就不去想这些了。
原因很简单,在吞服了数月的沸血散药汤后。
兔子小灰,似乎终于到了关键性的节点。
它本来生性活泼,但现在却也变得恹恹起来。
趴卧在窗前书桌上,一动不动。
屋外风雪茫茫,房间内也未烧着炭薪。
但是其不大的身子,却是滚烫如火,仿佛发起了高烧。
钟隐却是不慌不忙,先施法以“小云雨诀”聚来小半盆清水置于旁边。
然后这才用手掌将其捧起,运转“通灵诀”。
一人一兔,娴熟建立起气机联系。
登时,小灰的详细信息就自出在方寸宝鉴之上。
那幅他花了好些日子,才好容易探测记录完全的筋骨经络构造图上。
作为标注的文字流转,时时改变着信息。
说明此时其体内气血沸腾翻涌,连带着它也昏昏沉沉,难做出什么有效影响。
钟隐摇摇头,暗暗可惜了句。
作为凡间的野兔,小灰的根底实在太浅显了些。
虽说比同类机灵活泼,但也就那样。
无论体魄,亦或者精神,再或者血脉。
都十分平庸,甚至可以说废柴。
摇摇头,将这些驱逐出脑海,钟隐徐徐运转灵力。
饶便他已经尽量采用最低剂量的沸血散,但是小灰的身躯还是太小太孱弱。
纵然有其先前代为引导,不时发泄炼化多余的药力。
但是小灰身体内,仍是残留潜藏着许多未曾消化彻底的药性。
此时感应到了突破之机,自然而然地就自施放出来,使得局面越发混乱。
钟隐心静如水,熟练引领收束着体内那些躁动翻涌的气血,重新在体内有规律地运行游走。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身体,竟是有了些江河奔涌的不俗气象。
没有那些药力作乱,小灰顿时感觉好受许多。
当然,其中也有不小原因是“通灵诀”作用,它与钟隐气机相互勾连。
这才是御兽之道的精髓,绝不只是简单的奴役驱策。
若非“通灵诀”只是道基础术法,玄奥妙用还远不止这些。
灵智一恢复,它便觉得口干舌燥。
急忙凑到盆沿,啜饮了数口。
饱含灵气的清水入腹,小灰精神为之一振。
钟隐对其情形变化最是清楚,稍稍思索了下。
就自摸出枚黄豆粒大小的灵砂,塞入其口,继续运转法力助其吸摄炼化起其中灵气来。
气血、药力、灵气混杂一起,冲刷濡养着经脉根骨。
七回过后,钟隐微微一笑。
在其感知当中,一抹浅淡近乎于无,但却真实存在的灵韵从小灰身上生出。
俨然已是成功蜕凡化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