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过了约半小时工夫,原本杀声暴怒的幽暗深洞再度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事情都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是这空气中幽幽弥漫的血腥味儿,真实的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短暂的平静后,地上的碎石块发出“咯啦”几声响动,满地尸体中钻出一只土猴来,那土猴翻出死尸堆轱辘到平地上打了个滚儿,褪去身上黏着的血污烂肉,伸开手脚扯去皮毛露出一副白皙容颜,不是别人,竟是先前化作虚尘的姜明胜!
“呼......真是好险。”姜明胜找到一处掩体藏好坐下,一边检查包扎身上伤口,一边想着刚刚经历过的险境,免不了心有余悸。
“我用幻术骗过他们,他们这么急的去了,一定是还有任务没完成,未必就是要追踪我,这会儿也不过半个小时,他们走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没准又被困在哪里,我不如多等一会儿错开他们再继续找人的好。”
以往周游历练,免不了磕磕碰碰,所以姜明胜背包里总会备些治疗包扎的物品。
简单包了包伤口,他握拳试了试手感,自言自语道:
“这个步效鸯......想不到这般狠毒,果然跟他老爹一个样。还是说他们步家一个个练武练的都阴恻恻的?”
“那个小金倒是个豪爽的人物,刀玩的也不差,不过那样的刀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呃,算了想不起来了。”
姜明胜想在记忆中翻出只言片语,可无奈怎么也想不出。
如此过了一个小时,料想步效鸯二人必然远去,姜明胜方才起身,避开那二人的路线,匿身于墙壁的阴影里向幽洞深处飞速掠去。
“不知道无容和无道他们俩现在怎么样了,再多坚持一会儿,我这就来救你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明胜担心的感觉越来越强,他心里琢磨,纪无容纪无道被土猴偷袭掳走,没有任何线索,只好大胆推测只要追踪土猴出没的踪迹,或许会找得到。思索中脚下步子也是越来越快,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处隐蔽通道中发现了错乱不堪的痕迹,仿佛这里发生过简单的争斗,与其说是争斗,更像是......推搡!
姜明胜看着这通道中盘根错节的粗枝藤曼,心中忽道:想不到这茫茫大山上的茂林,粗壮根茎竟是都伸到这地底深处了......
拨开老藤,姜明胜矮身钻了进去,只觉这藤曼交错空间一下子逼仄起来,粗壮的枝条影影绰绰,每一处藤条后面都像是潜伏着土猴一般,只待号令一响便万箭齐发似的冲去来将自己活活撕碎砍碎,不过这种不适感虽然一直盘旋在姜明胜浑身上下,不过实际上倒也没什么怪东西钻出来。
当然,他不知道,一个小时前他经历的那场厮杀中领衔的土猴大军,已然是这支蛮族的主力部队,如今早已树倒猢狲散,各自找新家去了。
这藤曼“编织”而成的通道,姜明胜钻了十来分钟却只觉赶得上走了十年一般煎熬,忽而想起小时候听薛小山讲历史课时说道有个越南战争,里面的越南游击队就经常挖地道钻丛林,打的美帝找不着北,想想此刻的自己,也确有那么几分感同身受。
想起薛小山,姜明胜心中又是不禁苦笑一声,心道数年不见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是变成了梦想的大学者,是否依旧还是当初那般弱不禁风的模样?
就是这般转移着注意力,姜明胜不知不觉中总算是钻出树洞,紧接着又被眼前景象所摄:
“门廊”之内,豁然开朗,是一处圆形的空旷场地:四下场景混乱不堪,一片狼藉。场地的中心是凸起的石阶,一层一层足有一米来高,一共六阶,中心架着一块方形石台,旁边带着一口半热的大锅......看那散落四处的柴火,里面似乎还在煮着汤水。
姜明胜自然明白了,这应该是土猴群的食堂,石台便是砧板,大锅就是烹食的容器,想到此处不禁心下一寒,身子下意识有些颤抖,他轻轻一踏石阶跃上台子,只见早已被血迹浸黑的砧板上空空如也,锅里也只是有些水而已,姜明胜大致猜到,姐弟二人应该就是被抓到这里来准备下锅,然后因为某些动静,使得在场土猴倾巢出动,换言之这俩人可能还活着。
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姜明胜赶紧四下查看:好好观察了下这片场地,联想到山外的校场,这里有可能就是武将死后也想着带兵打仗,故而在陵墓中建造一处练兵校场,只不过后来被土猴占据当成了“餐厅”。
加之千年时光,山间的古树为了汲取水分,不断的将根茎深入地下,已经渐渐覆盖了原来顶棚。
若不是姜明胜视力太好,他是绝对看不出来交错不止的根茎中,藏着一颗毫无血色的人头!
“嘶!”姜明胜倒吸一口凉气,那惨白的人脸,不是纪无道又是何人!?
大步上前一探手指,有呼吸,还活着!
手中匕首大力刺进粗如碗口的藤条,藤条发出吱呀的呻吟,愈发缠紧,姜明胜大惊,骂道:“混账东西,给我松开了!”双手紧握匕首,连削带剜,藤条牢笼终究难敌利刃,扭捏了半天方才缓缓放人。
纪无道失去束缚,身子软绵绵地滑下来,姜明胜趁势扶住,因为长时间的绕缠,他的皮肤已然隐约泛紫,若是自己再晚来一会儿,他血液完全不通便会肢体坏死,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姜明胜二话不说,将纪无道平放在地上,没命的活动他的手脚,针刺推捏样样做全,过了好一会儿,紫淤渐渐褪去。姜明胜大喜,直接褪去他外套将他扔进大锅之中,用尚温的水促使他血液加速循环起来。
整个过程纪无道始终处在昏迷之中,如同布偶一般任由姜明胜摆弄,又过了一会,姜明胜听得纪无道咿咿呀呀地哀吟,忙上前道:“无道你醒啦!”
“啊......?”未等纪无道辨清来人是谁,姜明胜急问道:“你姐呢?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我姐...我姐......”神志渐渐归位,纪无道看清眼前人是姜明胜后一时间竟是忍不住“哇!”的一声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
被个大男人抱着哭,姜明胜满是尴尬,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推开纪无道先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你没和无容在一起,这里也没有动刀的迹象,无容一定还活着。”
“是,是的我姐跑开了。”渐渐冷静的纪无道说着,“阿胜,你一定要帮我救我姐,我求求你啦!”
姜明胜点头说道:“你放心,不过你现在很虚弱,我必须先把你带出去。”
“不......先救我姐,我跟你一起去。”纪无道急道。
“......我没能耐,顾不上你们姐弟俩,若是真有险情,我怕你们俩我一个也救不了。”
“那就救我姐!”纪无道抢道。
姜明胜一怔,看了他一眼哼道:“说什么傻话,我当然是要把你们平安带出去啊。”
“你......”
“好了,你别说话了,赶紧喘口气跟我走,你在这多耽误一会你姐就危险一分。”
一提纪无容,纪无道赶忙住口,猛起身钻出大锅,说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快走吧!”
只是没走两步纪无道猛地打了个喷嚏,自顾疑惑道:“嗤,怎么这么冷啊?”随即背后拍来一物,回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外衣裤子。
“阿胜,你!”纪无道老脸通红,三下五除二穿上衣物,嘴里叨咕着:“完了完了,我不清白了。”
“......”
待纪无道穿戴完毕,姜明胜招他到身前,指着眼前大锅说道:“无道你看,这里是土猴吃饭的地方,做饭需要水的对吧?”
“对呀,没水那叫干煸......”纪无道吐槽道,不过下一刻他眼珠一转,疑道:“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这深山幽洞之中,他们既然有水源饮用,那就有可能说明这个洞通往外界,咱们只要找到水路,兴许会出去。”
“你太厉害了!阿胜!”
“嘘!”姜明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现在这个将军冢里,混着各方势力,咱们千万小心,你紧紧跟在我身后,咱们低调行事。”
“嗯!嗯!”纪无道猛点其头,“我懂,我懂。”
二人出了土猴餐厅,推测了几条会出现水源的路线,大致得到个结论:临近水源的话环境湿度会高些,凭着这个观点,二人迅速锁定了一条路线。
随着二人越走越近,耳里渐渐听得水声潺潺,当真是老天垂怜,是一条活水!
奔着水声,二人走进了钟乳石洞,眼见这光怪陆离的奇景,姜明胜不禁叹道:“想不到一处山间古墓,竟也有变幻万千的景色。”
“是呀。”纪无道应声说:“老人常说山的寿命十万年,翻个身,八百年,内里变化无穷无尽,咱们凡人永远也看不破。”
“你跟你姐是怎么分开的?”姜明胜点点头,问道。
纪无道挠挠鼻子,说道:“我俩被逮住了,我心里害怕,我姐更害怕,这帮怪物看我们直舔舌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猜肯定是饿肚子要吃我们了,我就想着能跑一个是一个。”
“于是你就拼命挣扎,想吸引注意力,趁机让无容逃走了。”姜明胜回忆起那错乱的痕迹,沉吟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纪无道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随即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作的对不对,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俩到死也都呆在一起;这样子要是我姐运气不好,又撞到什么怪物,再给抓到哪里就真的不知道了。”他抬眼看向姜明胜,恳求道:“好阿胜,求求你别管我,咱们先去找我姐吧!”
姜明胜嘴角动动,伸手轻轻一拍纪无道的后脑勺,向前示意道:“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纪无道将信将疑:“什么嘛?诶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让看这堵破墙干什么?”
“水流到了这里就被堵住了,”姜明胜说道,“不过这堵墙被水流长期冲刷,早就开始松动了,咱们只要把它挖开,顺流就能出去了。”
“挖?你说的轻松,怎么挖?”纪无道举起双手颠了颠,有气无力道,“靠这个?别闹了大哥,我宁可再去大锅里泡一会儿。”
姜明胜微微皱眉,上下打量着一人高的石墙:缝隙中隐约透着些许外界的光亮。
忽然被那一闪而过的光亮所点,姜明胜眼前一亮,伸手进兜里,摸出两个圆滚滚的东西:“用这个可以么?”
“用什么都不......”纪无道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睛盯着姜明胜掌中之物直发光,一刻也离不开:“阿胜哥呀阿胜哥,你真神了啊!从哪弄来的这宝贝?”
姜明胜得意一笑道:“这个嘛,是在好朋友那借来的。”
他掌中之物,便是与步效鸯那一次电光火石的交手中,趁机偷到手的两颗手雷。
只见他翻来覆去打量了半天,突然开口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我在电视上看,他们都是先把引信拔掉,就这儿,对就这个东西。嗯......我在给你讲过程你怎么就给它拔了?”
“拔了会怎么样?”
“拔了会爆炸啊!”纪无道大叫一声,抱着头爹呀妈呀地往回跑,姜明胜反应也不慢,赶忙把这颗手雷塞进那个石墙缺口,紧接着扭头飞扑扑到纪无道。
“轰隆!!!!”一声爆炸声响,干脆利落,被震碎的石子四散横飞,伴着稀里哗啦的碎石响声,这堵石墙被崩破了一处缺口。姜明胜只觉耳朵里“嗡——)”的一声鸣响了好久,费力张嘴咬了咬空气,最后还是在奔流的水声冲刷下方才渐渐缓过来。
“无道?”扶起身下的纪无道,他还好一些,捂着耳朵嗷嗷大叫,见没事儿了方才放心了下来。跑过去看看缺口,石墙松动了不少,勉强能钻过去个半大孩子。
“这还有一颗,直接也给它炸开了得了。”
“等等!”纪无道先跑的远远的,姜明胜也跟着他跑了一小段距离。
“拔出引信,然后扔准点儿哈。”
姜明胜看准了目标,拽掉引信,将手雷抛了过去,纪无道在身后还跟了句:“发芽则厚!”
“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看都这么喊的。”
............
随着拦路石墙被彻底炸开,剩下的残石也被二人连踢带踹的拆了个七七八八,钻过洞又走了几百步方终于出了将军冢。真可谓是历尽艰险,才把这位纪家小少爷给救了出来,二人在各自不同的生死线经历一遭,重回人间,不约而同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喘息了片刻,姜明胜心道,刚刚这两声爆炸也许惊动了步效鸯,如果再遇到他们,纪无道是熟人,未必又危险,自己偷了他的东西不说,又在他面前卖弄了把戏,搞不好就被弄死在这儿,眼下纪无道只要躲在安全的地方就好,自己须当赶紧把纪无容也带出来才是。
“阿胜,你在发呆想什么呢?”纪无道见他怔怔出神,担心他难得重见天日,若是此刻拔腿跑路,自己如何能追得上他,谁又来帮忙救纪无容?当下二话不说直接搂住姜明胜小腿,坐在地上撒气泼来。
“无道,你这是干什么?”姜明胜颇为不解地问道。
“阿胜你不能走,我求求你,救救我姐!”
“好说,你先松开我,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你先答应我,不然我就不松。”
“好好好,我答应你,再说我本来也是要再回去找你姐的。”
“当真?”纪无道喜道,“你要是能把我姐平平安安救出来,我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住口收声,不过反倒引起姜明胜的好奇,只听他问道:“你就怎样?”
纪无道思索片刻,索性心一横说道:“我就认你做我姐夫!”
“......”对于这个纪无道,姜明胜是既好笑又无语,只得苦笑道:“好吧,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