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善儿远远的就看到了盘坐在路边的江然。
后者虽身形依旧消瘦，面庞上的颧骨都仿佛清晰可见，但气色明媚了不少，没有之前暮沉沉的死气了。
只是头发雪白依旧。
路人对他，也不再是那副嫌弃模样，给予的目光中更多是小心翼翼与好奇。
想到或许是昨天借出的银子有了作用，林善儿更加欢欣，踏着小碎步就来到了江然面前，蹲下身子满是好奇的打量他。
“林小姐。”江然看到来人，便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副纸笔：“借条我已经签字画押，你看有无错漏。”
林善儿接过欠条，目光锁定在最后一行字上：“自此日为期，若一月内无法如数奉还，愿以长生观内资产抵债。”
“好，既然江道长一言九鼎，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林善儿欣然一笑，把江然自上而下打量了个遍，赞道：“不愧是长生观，手段的确神异。”
“只不过，一个月内要赚够三两银子，还是蛮困难的。”林善儿问道：“江道长有什么打算？”
她心想既然江然如此真诚，即使赚不到钱，也不需要长生观内的东西抵债，让他在林府以工代偿，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打猎。”江然早有打算：“伴水县属大宇王朝边疆，跨过县城外的沧澜江，二十里外就是连绵千百里的群妖山脉，我虽是刚刚恢复，却能在妖山外围，狩些凡兽。”
“此前受困于身体状态，我行动不便，但如今恢复至此，普通的打猎，已经无恙了，若能打到些野味山珍，欠款便不值一提。”
还有一点，江然不会对外人言说，自己打到的猎物不仅可以卖钱，更能直接充当祭品，将其献祭给长生观。
江然继承长生观后，第一反应就是打猎，可惜受限于身体素质，被迫摆摊算了一个多月卦——只要一切顺利，江然相信一个月内，自己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届时平息林府的祸事，也将会事半功倍。
而林善儿听到这个消息，眉头不禁蹙了起来，脱口而出：“是不是太危险了？”
在她看来，虽然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但江然不过刚刚恢复了些许元气，就急于去危险的群妖山捕猎，简直与送死无异！
伴水县内，也有许多猎人，但他们一般三五成群，极少有单独行动，原因无他：即使在群妖山外围，少有开始修为的精怪，但也有野猪，狼群之类十分危险的存在，一个人遇到时，基本是凶多吉少！
江然知晓林善儿在担心什么，虽然没有安抚她的必要，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林小姐可知，武者修行，共分几个阶段？”
“唔，四段。”林府的那位护卫长陈明，就是入了品阶的武者，林善儿对此也有所了解，于是说道：“从头往后分别是……金肌玉络，钢筋铁骨，护体罡芒，先天内气四个阶段。”
“也称炼体四段，初阶，中阶，高阶，巅峰，若是炼体一道走到尽头，就有机会踏上仙道，慕求长生了。”
林善儿说完，才回过神来般问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江然笑道：“在遭遇横祸之前，我便是炼体巅峰的武者，虽然如今实力十不存一，却也并非一般猎户能够媲美。”
虽然身体素质依旧不如一般人，但此前江然有着实打实剑术宗师的底子，等闲三五人，还是近不了江然身的。
“炼体巅峰！”林善儿闻言，顿时十分惊讶：“那岂不是，整个伴水县内，除了县令古见光，你无人可敌？”
她不禁换了一种眼神打量江然，他才多大？根本就是自己的同龄人，已经抵达了在俗世江湖中，足以被称为宗师的程度吗？
不得不说，江然一夜之间恢复至此，如今又表现出这样的自信姿态，都无形中让他的话语多了许多说服力。
“以前是。”江然轻轻点头，站起身来：“事不宜迟，我在此本就是为了将欠条交给你，此事已了，便先走了。”
他毫不犹豫的朝城外走去，脚下所行，正是群妖山脉的方向。
身后的林善儿看着他道袍飘飘，仿佛不会被任何事物动摇的背影，不禁哑然，感慨万千。
……
伴水县城南侧伴水，一条大江纵横东西，宽二百丈，名曰沧澜。
沧澜江两侧，有不少渔户，趁着夕阳未落，赤膊下水，以网捞鱼。
由于沧澜江靠近群妖山脉，水中灵气充沛，故而孕育了不少有独特效用，有益修行的珍贵宝鱼，一条宝鱼的价格动辄数十两，甚至上百两，足以让捞到它的渔民一朝改命。
有了宝鱼这么一个特产，伴水县的渔业十分发达，在县令的有意支持下，还衍生出了名为漕帮的渔民势力。
江然不擅水性，鱼的血气也不足以作为祭品，所以他并未萌生过打渔的念头，当下找了位船夫，渡过沧澜江。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总算看到一片密密麻麻，地势平坦的森林，而此时，天色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不过对于江然而言，黑夜并不构成威胁，他的五感绝非常人可以比拟，借着月光，整个森林的模样在他眼中如掌上观纹。
“群妖山脉，最外围是丛林，再往里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若不想遇到有修为在身的大妖，我最好只在外围狩猎。”江然暗自想着，从道袍内侧抽出一把三尺有余的铁剑，与装着签的龟壳。
他并非专业的猎户，自然也没有什么寻找野兽的方法，但长生观传给他的手段，却正好可以用在今天的狩猎上。
长生观传下来的几门法术，江然以卦术最精，在伴水县内施展过的卦术，名叫“阴阳卦”，只要知晓对方的基本信息，消耗少许心神，便可测阴阳，断吉凶，是货真价实的仙家手段。
缺点则是：只能对修为低于自己的对象使用，一旦占卜自己的命运，或是修为强于自己之人，就会遭遇极严重的反噬。
反噬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心神受创，消福减运，最严重者，还会遭到直剥本源，让人瞬息濒死的天人五衰。
江然抽出其中的一根签，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与昨日林善儿与护卫长抽出的签截然不同，他们不知，这签上本来就是无字的，只有在出签的那一刻，上面才会根据占卜者的命运浮现信息。
江然一甩那签，上面赫然便出现了一个“凶”字，他闭上眼睛，细细体悟着，很快便睁开眼睛，选定一个方向，毫不犹豫的朝其走去。
阴阳造化卦的本来用法，是根据对方的基本信息，测阴阳，断吉凶。
全盛时期的江然，根本不需要他人的生辰八字，只需知晓对方所在的方位，就能直接测算其命运。
而江然此刻做的，则是化果为因，用自己的方位，搜索附近所有带有“凶相”的生灵，并测算它们的准确位置！
那些生灵既然命里有凶，自是实力不济，无法在这群妖山脉的弱肉强食中存活下来，既然如此，不如便宜了江然。
这也是因为群妖山脉外围，没有任何修为高于本是炼体巅峰的江然的生灵，不会遭遇反噬，他才敢如此施为。
这一招若是被常年打猎的猎户见识了，怕是一边大骂“狗神棍！”一边哭诉自己这辈子搜索猎物的经验，全都喂了狗吧。
没有搭理身旁偶尔发出悉悉索索声音的小动物，不一会儿，江然顺着阴阳卦的指引，来到了个隐蔽的洞窟之前。
似乎是闻到了不速之客的气味，一对幽绿的狼目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那是只离群的老狼，长四尺有余，毛发倒竖，呲牙咧嘴的对江然发出威胁的低吼，在黑夜中显得十分可怖。
虽然这狼一看就垂暮老矣，无法作为祭品，但江然还是眼睛一亮：他记得一张完整的狼皮，约莫能卖到一两银子，一颗狼牙则是十文！
没有半点对野狼的恐惧，江然眼里只有对金钱的渴望，提剑冲入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