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曾经历史,月下美人

陆渊推开门。

女子身如扶柳,头钗凤簪,钗子戳着三张银龙宝钞。

肩上披着紫色轻纱,两腮圆润红晕,呼吸急促,两眼闪烁光晕,显然是哭过了。

小凤仙猛然扑到陆渊怀中,如泣如诉。

“陆哥哥,素素被抓走了。”

陆渊挑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宁素素和小凤仙,两人都是孤儿。

陆渊大她们三岁,平常讲些话本。

任是两人有天赋,小凤仙虽不识字,却舞乐出众。舞出《洛神赋》的神韵。宁素素虽是盲女,却对声音敏锐,弹琴伴奏,相得益彰。

两人被醉仙楼大掌柜看中,待在楼里弄琴弦乐,日子也算安逸。

“王小龙没在么?”

陆渊知道,王小龙下工后,时常去楼里做兼工,负责安保工作,对姐妹两人有所关照。

“王家有人来了,他要去接待。”小凤仙站起身子,撩开秀发呜咽道。

陆渊想起,王小龙是王家支脉,而且是那种隔了好几代的远方表亲。现在王潜龙来梧桐镇,想必都会待在王家驻地。

“不急慢慢说。”

陆渊细细听来。

今早李泰去醉仙楼,痴迷小凤仙的舞姿,想娶回家养着,却没想到凤仙性格刚烈,誓死不从。

好在酒楼大掌柜出面调和,但李泰乖戾,非要“请”宁素素去李家弹琴,非到梧桐叶落不复还。

这不就是明抢。

陆渊安抚对方情绪,心中感叹:屋漏偏逢连夜雨。

没事的时候悠闲,有事又一大堆麻烦凑到一块,麻绳交织,千头万绪。

他身上欠着一百年税收,丑时还要去镇府大院见武瑶,生死未卜,其他事情他真的有心无力。

小凤仙跪坐在草席上,楚楚可怜。

陆渊思来想去,写了一份灵性材料表,递过去:“你去商铺买好东西。”

随后,陆渊从兜里掏出妖菩提,这是“沃土”吸收灵性材料,饱和后“吐”出来的。

比不上本体,但也有三五分功效。

“果子混在材料里面,一起做成香烛,带给宁素素。她心思灵巧,知道怎么做。”

小凤仙离开后,陆渊长舒一口气。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拎起农具小锄头,挂在腰间,前往镇府大院。

“老弟这边。”

说话者,正是押送囚车的副手,现在穿着牢头的衣服。

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此刻神采飞扬,终于熬出头了。

郭星星清楚,自己万不可见风使舵,要小心办好每件小事,说不定哪天,顶头上司垮台,自己又能进步。

“都为少城主做事,以后多多照顾。”郭星星拍拍陆渊肩头,领着他走小路进院内。

小院清幽,假山立在中央。

陆渊一进去,嗅到很浓烈的血腥味。

穿过假山,陆渊来到小院深处。

流水潺潺,竹林在风中摇曳,有一座小亭子在东北角,亭内有倩影浮动。

郭星星小跑着过去,点头哈腰地说了几句,随后离开。

月光下,武瑶换了一身衣裳。

她端坐在栏杆,长腿悬挂在半空晃荡,半张侧脸完美无瑕,比起古册描述的嫦娥也不遑多让,号称学宫十大佳人,所言非虚。

“好看就多看点。”

武瑶转过头,侧脸胎记延伸至脖颈,在月光下显得不协调。

陆渊摸了摸鼻子:“秀色可餐,吃饱了。”

武瑶换个姿势,交叉着腿,仰头望月:“我听小家伙说了,你知道很多鲜为人知的话本,那小子一回家眉飞色舞,蒙头躲在屋子里,饭都不吃,说要写出赤县天最好的话本。”

陆渊诧异,怎么和自己谈起家事寒暄。

他保持警惕,小心回答:“武少爷文曲星下凡,自然是下笔如有神。”

“油腔滑调,小家伙说你性格刚直,倒是看走眼了。”武瑶忽地伸手,竹林震颤,须臾间冲天槊持在手中,陆渊的咽喉处划出血痕。

陆渊神色平常,脚下退了半步,道:“武少爷天真烂漫,心中坦荡,看谁都坦荡。”

武瑶蹙眉,冲天槊框猛得砸在地上,石砖碎裂,道:“你是说,我很有心机?”

“当然不是。”

陆渊眸子坚定,注视武瑶,柔声道:“少城主美若天仙,我只是称述事实罢了,算不得油腔滑调。”

两人对视,片刻无言。

“行了,今日为何叫你前来?”

陆渊沉吟,有点不确定:“大墟古地?”

武瑶有些诧异,而后冷静道:“大墟古地只是引子,关键在‘地鸣’。”

“地鸣?”陆渊若有所思地点头。

赤县天千年历史,共有三次乱武时期。

七国时代,帝尊灭六国,建大秦“帝宫”;

午申之乱,天火大圣灭秦,建“天火庭”;

庚子之乱,七十二路联军夺天下,有了现在的“银龙联盟”。

每逢大乱,山川易位,江河改道,此为‘地鸣’,豪杰辈出,雄主并立。

大墟古地,位于通天河南部中心,四周能辐射各大关隘,更有北部最大的粮仓、矿产、灵性材料。

这次爆发地鸣,洗牌的时间又到了。

王家,李家,这些势力都是盘踞通天河沿岸的豪族,尤其是王家,总部在金乌岛。

它与乱星岛的钱家、银月岛的赵家,执掌了通天河与伏仙江之间很多势力。

如今的武家,李家,其实名义上还属于王家的附庸势力。

武瑶见陆渊发楞,以为他吓到,安慰说:“只要安心跟着做事,想要的都有。”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你也清楚自己的境地,你是这样,我何尝不是。”武瑶越到后面,声音有些羸弱。

覆巢之下无完卵,陆渊向来觉得,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世家豪族身上,无异于自掘坟墓。

地鸣降临,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利大于弊,甚至是灾难。但陆渊知晓,新浪潮来临,他们这群市井小民,才有冲破牢笼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武瑶挥挥手,示意退下。

走之前,陆渊取出胭脂盒,道:“少城主下次弄粉时,试试涂抹这个。”

武瑶闭目养神,冲天槊一拦,稳稳接住。

见状,陆渊作揖,转身离开。

武瑶打开盒子,金光闪闪。

她两指轻抹,十分滑腻。随后擦在脸部,有些瘙痒,立马进屋照镜子。

“好像痕迹淡了点?”

武瑶贴近铜镜,声音有些颤抖。

她脸上并非胎记,而是特殊血脉引发的后遗症。武力越是强横,肌肤损伤越大,“胎记”十分明显。

涂抹金粉,印记淡了十之一二。

镜中的自己,她看入神了。

片刻后,武瑶从抽屉取出面纱,遮住脸颊。朦胧神秘,轻纱浮动,呼吸急促。

同一时刻,陆渊心中颇不宁静。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希望蒲公英粉末能起作用。”

他深知世家子弟的无情,上一秒称兄道弟,下一秒或许“两肋插刀”、“加钱居士”。

利益捆绑,才是最稳妥。

有了武家暗中支持,不用束手束脚。

“当刀的感受也不怎么好啊。”

陆渊清楚,武瑶暂时免除“税票”,是要拿他当缓冲点,立在幽州外的豪族,与幽州内的新贵之间。

事情办成了,舆论上武家占优势。

事情办砸了,拿他开刀平息怒火。

深夜,陆渊在街上漫步,路的尽头,有霞光万道,那是一座巨大的楼宇。

高有百米,如一座发光的小山,立在那,亮如白昼。

陆渊往侧路走,离得越近,越发能听见醉仙楼内“呼朋引伴”,“弹琴鼓瑟”。

楼下有只幽冥狼,趴在石墩上,鹰顾狼视,仿佛在大街上挑选食物,獠牙嘶吼,脚下还踩着几摊血肉。

这是李泰的坐骑。

陆渊双手抱胸,像个小老头微微弓背,左右踱步。

武瑶说过,通天河沿岸许多势力蠢蠢欲动,来梧桐镇探口风的不在少数,都想在幽州招兵买马,甚至抢点东西。

陆渊主要任务---搅浑水。

干回老本行,得心应手。

“来‘武’不行,先来‘文’的试试。”

陆渊盯着幽冥狼,笑得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