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运六气理论与医学气象学
气象因素是影响人类健康最重要的环境因素,五运六气理论将古气象学内容融汇于医学理论之中,不仅丰富和发展了古气象学内容,而且形成了独特的中医医学气象学。五运六气理论是运用古代气象学研究人体生命活动及疾病变化的理论体系。
1.气交乃古气象学理念
“气交”一词,是五运六气理论中重要的古气象学概念。《黄帝内经》认为人体生命生存的空间充满着能够化生万物的气,此气分为阴阳两类,“积阳为天,积阴为地”“清阳为天,浊阴为地”(《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天地阴阳二气升降不息,处于不断的运动状态。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之气上下交会之处,即为“气交”。认为人体生命生活的空间即为“气交”之中,正如《素问·六微旨大论》指出“上下之位,气交之中,人之居也”,并对气交形式和作用予以具体说明,认为“气之升降,天地之更用也”“升已而降,降已而升,升者谓地。天气下降,气流于地;地气上升,气腾于天。故高下相召,升降相因,而变作矣”。大气运动是产生各种气象变化的原因,如天气现象中云雨的形成为“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故《素问·五运行大论》认为“燥以干之,暑以蒸之,风以动之,湿以润之,寒以坚之,火以温之。故风寒在下,燥热在上,湿气在中,火游行其间,寒暑六入,故令虚而生化也”。这些自然变化影响着万物的生化及人类的健康状态。
2.气象变化以六气为纲
《素问·至真要大论》云:“夫百病之生也,皆生于风寒暑湿燥火,以之化之变也。”用风寒暑湿燥火六气概括气象变化的要素,以六气代表气象变化特征,并归纳为三个方面和六种类型。三个方面,即气流(又称气旋)、温度和湿度,是构成气象变化的基本要素;六种类型,即风寒暑湿燥火六气。六气是古人基于气候区划和气候特征研究出来的“气交”规律,也是气象变化规律的体现。“风”是大气对流而产生的气象特征,由于“气交”无处不在,因而风四季皆有;“风”是五运六气理论中是最重要最普遍的大气现象,在六步之气中冬末春初的“初之气”便为厥阴风木主令,气候特征为风;寒暑火(包括热、温)反映了大气温度的高低,而气温高低取决于日照时间和太阳光照角度,以及地势高低和风力大小。五运六气理论之六气,将一年分为六个时段,盛夏五月、六月的“三之气”为少阳相火主令,其气为暑;春末夏初的“二之气”为少阴君火主令,其气为温;“终之气”为太阳寒水主令,其气为寒;燥湿是对气象中湿度的表达,湿是长夏季节(农历六月、七月)和中部地区的气候特征,燥是秋季和西部地区的气候特征,在六步之气中,分别主“四之气”和“五之气”。可见,五运六气理论中的风寒暑湿燥火六气是对气象变化特征最简洁的表述,六气变化体现了气象变化规律,是对气象变化规律的高度提炼。五运六气理论中还有对雾露、霜雪、云雨等气象变化的阐述,如《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云:“阳明所至为收为雾露。”《素问·气交变大论》云:“则雨冰雪,霜不时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
3.人体生命与气象变化相通应
五运六气理论认为人体五脏与四时气象变化相通应,例如“在天为风”“在脏为肝”“在天为热”“在脏为心”“在天为湿”“在脏为脾”“在天为燥”“在脏为肺”“在天为寒”“在脏为肾”(《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心者……通于夏气”“肺者……通于秋气”“肾者……通于冬气”“肝者……通于春气”“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通于土气”(《素问·六节藏象论》)。因此,五脏之气必然受到四时之气的影响,人体生命活动必需与四季气象相适应。
经络之气受四时气象变化的影响,产生相应盛衰消长及沉浮升降运动,经络气血“春气在经脉,夏气在孙络,长夏气在肌肉,秋气在皮肤,冬气在骨髓中”(《素问·四时刺逆从论》),“故足之十二经脉,以应十二月”(《灵枢·阴阳系日月》),十二经脉之气的消长变化与一年十二月相联系,用以阐述经络之气与四时之气寒热变化同步运行和消长的状态。
脉象随着四时气象变化而出现相应的变化,正如《素问·脉要精微论》所云:“四变之动,脉与之上下,以春应中规,夏应中矩,秋应中衡,冬应中权。”《素问·八正神明论》《灵枢·五癃津液别》等篇均明确地解释了人体气血津液在不同季节气象的寒热变化条件下,其分布部位、分布状态、运行及代谢状况会有明显的差异,呈现规律性的生理节律。
4.气象变化异常则致病
五运六气理论认为气象变化是疾病发生的重要外在因素,《素问·五运行大论》云:“五气更立,各有所先,非其位则邪,当其位则正。”《素问·六微旨大论》亦云:“其有至而至,有至而不至,有至而太过……至而至者和,至而不至,来气不及也;未至而至,来气有余也。”风寒暑湿燥火六种气象因素在正常情况下能够滋生、长养万物,称之为六气,六气太过不及或非时而至,成为致病因素,则为六淫,即所谓“气相得则微,不相得则甚”(《素问·五运行大论》)。
气象致病要素为六淫。《素问·至真要大论》指出:“夫百病之生也,皆生于风寒暑湿燥火,以之化之变也。”不同的异常气候,具有不同的致病特点,即所谓“寒热燥湿,不同其化也”(《素问·五常政大论》),“燥以干之,暑以蒸之,风以动之,湿以润之,寒以坚之,火以温之……故燥胜则地干,暑胜则地热,风胜则地动,湿胜则地泥,寒胜则地裂,火胜则地固矣”(《素问·五运行大论》)。因此,当六淫侵犯人体而致病,可表现为不同的病证特点,如《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热瞀瘛,皆属于火”“诸胀腹大,皆属于热”“诸暴强直,皆属于风”“诸病水液,澄彻清冷,皆属于寒”“诸痉项强,皆属于湿”等。
5.四时地域气象用药有别
五运六气理论认为诊治疾病,一是要结合四时气象因素对人体的影响。《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提出:“用寒远寒,用凉远凉,用温远温,用热远热,食宜同法。”即冬季阴盛阳衰,病易寒化伤阳,当慎用寒药,以免更伤其阳;夏季阳盛阴弱,病易化热伤阴,当慎用热药,以免助邪热燔灼之势。否则必然会加重病情,产生严重后果,正如该篇所说:“不远热则热至,不远寒则寒至,寒至则坚否腹满,痛急下利之病生矣,热至则身热,吐下霍乱,痈疽疮疡,瞀郁注下,瘛肿胀,呕鼽衄头痛,骨节变肉痛,血溢血泄,淋
之病生矣。”
二是要辨别东西南北气候寒热。东西南北方位不同,地势高低寒凉有别,故气候、物候、病候变化亦各有特点和差异。《素问·五常政大论》云:“是以地有高下,气有温凉,高者气寒,下者气热。”因此,治疗也要因地制宜,《素问·五常政大论》云:“东南方,阳也,阳者其精降于下,故右热而左温。西北方,阴也,阴者其精奉于上,故左寒而右凉。”东南地区气候温热,人体阳气偏盛,肌表发泄太甚,汗出过多,加之贪凉饮冷,易形成表虚里寒的病机表现,所以在治疗上宜采取收敛固涩、固表止汗、温中祛寒的治疗方法,即“东南之气收而温之”。西北地区气候寒凉人体肌表易被寒邪束闭,阳气不得发散,郁结在里,故易形成表寒里热的病变,所以在治疗上宜采取辛温发散解表、苦寒清热清里的方法,即“西北之气散而寒之”。东南方气候温热,西北方气候寒凉,就有“适寒凉者胀,之温热者疮”的差别,治疗时“西北之气散而寒之,东南之气收而温之”,方有疗效。
三是根据六气所主时段气候之“淫胜”组方用药。六气所主时段不同,气候有寒暑燥湿之别,组方药物性味有别,这是五运六气理论运用气象学知识制定其临床用药的基本依据。如“太阳司天”之岁寒气偏胜,全年气温偏低,所用药物宜以“苦以燥之温之”;若在“阳明司天”之年,全年雨水偏少,气候干燥,所用药物宜以咸、以苦、以辛,“汗之、清之、散之”(《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等。结合偏盛邪气的性质组方用药,如用“风淫所胜,平以辛凉,佐以苦甘,以甘缓之,以酸泻之。热淫所胜,平以咸寒,佐以苦甘,以酸收之。湿淫所胜,平以苦热,佐以酸辛,以苦燥之,以淡泄之。湿上甚而热,治以苦温,佐以甘辛,以汗为故而止。火淫所胜,平以酸冷,佐以苦甘,以酸收之,以苦发之,以酸复之,热淫同。燥淫所胜,平以苦湿,佐以酸辛,以苦下之。寒淫所胜,平以辛热,佐以甘苦,以咸泻之”(《素问·至真要大论》)的组方原则进行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