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和器

前面讲了天地交泰和水火既济，天地交泰是地球特有的阴阳冲合的环境，所以可以产生生命，而生命的维持，必须要水火既济。从这个简单的逻辑出发，我们是不是可以说，人类要寻找其他适宜生命的星球，那里也得有天地交泰的条件才行呢？否则，生命就不可能在那里发生，人类也不适合向那里移民，这是硬 “道”理。

除了 “道”，我们还提到了 “器”的概念，这也是学习 《内经》需要明白的一个重要概念。“器”就是人能利用的物品，就是器具、器物，也指有形质的一切存在。“器”是和 “道”相对的，《易经·系辞上》定义为：“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并且说：“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收合敛降是地和阴的功能，开张升发是天和阳的功能，天地间阴阳的升降往来运动就产生变化，这种往来因循环而没有穷尽。这种变化还在气化层面时就能够看到的叫作象，进一步变化而产生的有形质的东西，就叫作器。所以这个器是天地间阴阳气交的产物，是有形质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不仅包括人类可以使用的人造器具，还包括有固定形质的一切自然物，如动物、植物、矿物等，都是器的范畴。而在此之上，阴阳初判之前是无形无象的，阴阳往来变化的气化运动是有象无形的，都属形而上，可以谓之道。

那么，有一个刁钻的问题出现了，水这种自然物算什么呢？是器吗？如果不能算是器，难道是道吗？我们认为水和火都不能算是器物，因为它们不能被称为东西。“东西”这个词，非常有意思，干吗叫 “东西”不叫 “南北”呢？前人给出过解释。看后天八卦，南为火，北为水，水和火不可能成为器物，东为木，西为金，金和木是可以成为器物的，所以器物叫 “东西”而不叫 “南北”。那么水火是什么？水火是道和器的变通显用。无形之 “道”为阳气，有形之 “器”为阴形。火有象无形，为阳之显用而炎上，可化阴为阳；水有质无形，为阴之显用而润下，可变阳为阴。故先天八卦里水火居天地之间，以为往来变通之用，《内经》说 “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是这个含义。心肾相交，水火既济，明白了水火的道理，人体生命最根本的道理也就明白了。先天八卦讲的是本体和对待，后天八卦讲的是功用和方位时序，所以先天八卦无时空限制，后天八卦有时空限制。

前面提到过老子的一个命题，“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和 “二”我们讨论过了，那个 “三”是指什么呢？我们根据这段论述的前后逻辑看，首先，它是阴阳分判之后的阶段，再者，它应该是万物之前或说是器之上的层次。结合 《系辞》的论述，“三”就是 “变”“通”“象”的状态和过程。这个 “三”并不是说有三种并列的情况，而是指阴阳交杂的运动状态，一种由纯阳的乾和纯阴的坤往来变化产生的中间态，即纯阴、纯阳两态之间的第三态，这种态是变动不居循环往复的，是有象可察但无质可循的，也就是具有 “变”“通”“象”的属性。阴阳分离的 “二”的状态是无法产生万物的，只有阴阳交互，产生第三态，才奠定了万物化生的基础。如何交互如何变通呢？要靠水火之作用。《阴符经》说 “爰有奇器，是生万象”，这个奇器往小里说就是人的身体，往大里说就是天地，三生万物，产生阴阳无穷变化，都是根于一阴一阳之道。

“一阴一阳之谓道”，“道”就是阴阳及其往来循环无穷变化的过程。阴阳之道是万物发生和变化的根本，所以阴阳是上层规律，对下层的形质之物有统摄作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的论述申明了这一判断，所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具体到医学，有形质的人体发生的疾病，根本还是形而上的道的层面出了问题，必须从根本上来解决，所谓 “粗守形，上守神”，形就是形质，是器的层面，神就是阴阳气化，是道的层面。“阴阳不测谓之神”，在形而上的层面，阴阳虽然变化莫测，但 “其中有象”，通过象来了解判断情况，并在形而上的层面纠正错误，引导其 “变”“通”，从而帮助人体恢复和保持正常功能，这就是中医的基本诊疗逻辑。

只停留在器的层面看问题，就是 “百姓日用而不知”了，就是不知 “道”，怎么好治病呢？所以这个问题很重要。刘力红教授在 《思考中医》一书里讲，中医是道器合一、形神合一之学，是以形而上统形而下的学问，非常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