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叶氏世医治心宗脉
第一节 叶氏医脉传承概况
我开始跟我父亲学医后,讲起我们家医脉是从哪里传来的,听我父亲说起我的祖先从北方迁到南方的事,但说的不多,直到我父亲晚年,经常感叹“树有根,水有源”,这才把他听到的祖先的事讲给我听,并要我记住。我听了之后,在内心深处悄然生起追寻宗族根源的想法。尤其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回想起我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冥冥中,我更是感到身上背负有一种责任,这种责任促使着我必须把家族的事写出来,不能让我的祖先被埋没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一、起源于明朝末年
我父亲曾经说过,我们祖先原属游牧民族,又被称作马背上的民族,是背着酒纵马驰骋的民族,马走到了哪里,看到野兽之类的猎物,打死,然后用柴火烤了就吃。我的祖先属于一个古老的部族,原来生活在东北吉林省叶赫河,故称叶赫部。在明朝末年,骁勇善战的勇士们骑马四处征战,摔伤骨折的情况非常多,这就需要培养自己的随行医生,我们家这一支脉的始祖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从医的,主要研究骨伤科。相传我的始祖名叫佛尔衮,佛尔衮是满语名字,代表灵智、聪智的意思。我的始祖佛尔衮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非常聪明、智慧。他通过观察发现,北方寒冷,所以喝酒的时间比较多,加上人们习惯吃烤肉,很容易得心脏病。那个时候的游牧民族得心脏病的人特别多,佛尔衮除了主治骨伤病,开始大量研究心脏疾病,随着越来越多生病的人来看病,我的始祖看心脏病的专科技术一点点地积累了起来,并且把医技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儿子松克。松克,是内心通明的意思,始祖佛尔衮希望松克内心通明,不要被世俗名利所蒙蔽,也希望我们家族的后人能潜心学医,救人于危难,又能安身立命。
二、发展成熟于清朝
小时候,我父亲教我们读《药性赋》,我作为小孩子很好奇,就问我们家的医术是怎么传下来的,我父亲说“是从京城宫里出来的御医”。后来又听我母亲徐雨香说,很早以前,我们是叶赫那拉家族,原来生活在东北,后来跟着满族征战,随清兵入关,到北京定居生活。在这过程中,我们家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看心脏病的医术得到不断的发展和完善。经过二百多年的经验积累和沉淀,我们家族治疗心脏病的技术逐渐成熟。我现在用的治疗心脏病的方子,就是我父亲口头传授的祖传秘方。
在这一时期,我们家治疗心脏病的手段多样,为了满足不同的需求,药也分别有汤剂、散剂、膏方、丸剂等等。
三、江湖漂泊的岁月
听我父亲说,由于晚清社会动荡,我的太太公叶延寿带着全家,还有好多的书籍、细软贵重的东西,从北京向南迁。先到河北省的某个镇子,好像是石家庄,把一些物品寄存在一个朋友家中。后又去到河南南阳,中医人对南阳是比较向往的,在南阳学习交流,待了几年,又回到河北石家庄,先把存放在那里的东西运到沧州,再搬到大船上,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
家里当时买了两只大船,那个年代社会动荡不安,太太公怕路上遇到强盗土匪,买了两具棺材放在船上,棺材里面放的全部是家中的贵重物品和医书。后来,全家人上了船,穿着白衣服,戴着白帽子,两只船,撑船的有八个人,也都穿着白衣服,戴着白帽子,用绳子扎在腰上,过去叫披麻戴孝。一路南行,每到一个码头,都要交过路费,一般的看到我太太公给的钱多,又是披麻戴孝的,就让过了。有一次碰到一伙强盗土匪,拦住船,拎着刀,跳上船,一看船中间摆放着黑漆漆的棺材,船上有披麻戴孝的老少,满面凄苦的样子,就盘问船夫,船夫诚惶诚恐地回话:“东家患病暴毙,棺材里放的是病死的人,这是要运回老家安葬。”强盗一听,怕被传染,没有打开棺材,嘴里嚷嚷着晦气就走了。所幸的是,这伙强盗只是想谋财,未曾想害命,就这样全家人才又躲过一劫。船到了杭州后,又沿着钱塘江逆流而行。那是个多雨的五月,端午节发大水的时候,船刚好到衢州水亭街,由于水太大,船走不动了,到水亭街码头停下来,停泊在那里了。
当时的衢州知府,叫什么名字不清楚。这位知府是我太太公的朋友,他们是在京城认识的,两人关系蛮好。知府跟我太太公讲,你就在我这里多待几天,就给找了个地方,安排一家上下住下。船夫就在船上,看东西。在衢州这一住就是十天。
大水十天还没退。我的太太公在那里待着,觉得衢州这个地方很有意思,就问知府地名的寓意,知府说:“衢是四通八达的意思,衢州与浙江、福建、江西、安徽相通,所以衢州有‘四省通衢’之称。”我太太公听了,觉得蛮好,就喜欢上这个地方。这个知府看出来了,就问:“是不是喜欢这个地方?”太太公点头说:“是很喜欢,这里民风淳朴,又是南耕文化,是蛮好的。”知府说:“那这样,你们家是搞医的,要么你在这里开个药店,怎么样?”我太太公说:“好。”
水亭街以前是码头,是衢州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我太太公就把这个药店开在水亭街。知府帮我太太公在水亭街多方打听,看谁的房子要卖。正好有一户人家要把房子卖掉,我太太公就买下了。我太太公让人把旧房子拆掉,在原来的地址上重新建了个二层楼房,这是衢州当时最漂亮的二层楼,也是最高的二层楼。那时候一般的房子都是一楼,或一楼半,我们家的房子是正宗的二层楼。楼上放中药材,是仓库,楼下是药店,又是坐堂医生坐诊的地方。这样,我太太公就在衢州水亭街开了个药店。
在这段漂泊的岁月里,我的太太公尽量保全了祖宗所收藏的大量医书。
四、落地生根于衢州
我家祖坟所在的山,是我太太公买来的。太太公、太太婆都埋在山上。当年山下守坟的是以前在我们家做事的工人,后来那几个人成家立业,有了后人,慢慢地成了一个村。整个村庄的人,都叫我父亲大少爷,我家祖坟所在的那座山叫叶家老爷山。后来我家的祖坟也迁了,因为那个地已经拿来造房子了。
我太太公在衢州水亭街开的药店,取名同德堂。他又在水亭街的河对面买了30亩的土地,造了房子,家和药店隔河相望,休息的时候到河的对面去看看书,家族的好多藏书、宗谱都放在河的对面的房子里,这些是我们家最珍贵的东西。

衢州同德堂中药罐
不幸的是,日本侵略者第一次来到衢州,就来到我家,看到好的东西就拿走,而我们家的藏书、宗谱、卷宗等珍贵的资料因为拿不走,就被抱出来,放火烧掉了。
我的父亲、爷爷和我的几位族爷,看到祖宗的东西被烧毁,气愤地想冲上前抢回来,被日本人撵到一边,不让靠前。无力回天的父亲和爷爷们,直接跪下,仰天大哭。日本人看到我们家人在哭,还在旁边哈哈大笑。
家里那么多的东西,烧了三天。我的父亲和爷爷,也足足跪了三天。白天跪在那里,到晚上的时候,被人劝回去,第二天天亮,日本侵略者接着烧我们家的东西,我父亲,我爷爷早早地到来,朝着被烧的祖宗的东西跪下,号啕大哭。第三天,我们家人仍旧跪在地上,看着祖宗的东西被烧成灰烬,垂泪不语,把对日本侵略者的痛恨藏在了心里。
惨绝人寰的战争,令我们家对日本侵略者更加深恶痛绝。抗日救国,匹夫有责。日本侵略者第二次来到衢州,怀着国恨家仇,我二爷爷叶佑生领着弟弟叶龙生以及我父亲叶宝鑫还有同德堂的伙计们,就跟日本侵略者对着干,只要是跟日本侵略者打的人,不论是什么党派,我们都送医送药,哪怕倾家荡产都要帮助中国人,把日本侵略者赶出国门。
目睹祖宗的东西被烧的父亲和爷爷们,此后多年闷闷不乐。特别是我的父亲,为了祖传的藏书、宗谱、卷宗等珍贵的资料被烧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到死都不能忘记。
我问过村里的老人,老人比我父亲小十来岁,现在近一百岁。提起我祖宗的东西被烧的事,老人家说:“日本鬼子太坏了!当年日本鬼子把你家的东西烧掉,你爸还跑到我这里,边讲边哭,说这是把我们的根都断了。”老人说此前从来没见过我父亲哭,那次看到我父亲痛苦地大哭,对日本鬼子恨得咬牙切齿。我听了之后,一想到我父亲那时候痛哭的场景,心里也很难受。
不管怎样,随着我们家在衢州定居,随着家族子弟长大,运用我们祖宗传下来的秘方秘技,救治了众多的老百姓,反哺于这片土地。
在衢州我们家医脉传承了六代。在这一百多年里,家族子弟不断在实践中领会祖宗传下来的秘方,不断适应新的疾病谱,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向同时代的大家学习,为我所用,并且不断总结新的经验和体会,充实先人的理论,使之更具有生命力。我爷爷及我的父辈,除了专攻心脏疾病,对内、外、妇、儿等科也各有所擅长。
由于年代久远,我祖宗的这些经历,是我在这些年,经过多方打听,除了听我父亲讲,我还找过我叔叔叶金山(原浙江大学医院办公室主任)、当年跟随太太公的随从的后人,以及曾找我父亲给看过病的老人等,通过和他们交谈,打听当年的一些人和事,再反复对照,从而整理出来的。
叶氏医脉传到我太太公叶延寿,是为第十三代。往上可以追溯到明朝末年,经过清朝年间不断地发展和完善,治疗心脏病的医术已相当成熟,有大约三百年的历史;往下随着先祖叶延寿带领全家从北方迁到南方,在衢州生根,又过了一百多年,医脉传了六代。上下加起来,叶氏医脉传承了大约四百余年,至今已十八代。叶氏家族及门人在衢州、杭州等地行医看病,用祖传的秘方治病救人,在当地颇有名气。

叶氏中医第十三代传人叶延寿所用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