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药药性理论研究现状与进展

中药药性理论包括中药的四气、五味、归经、升降浮沉、有毒无毒、配伍规律、妊娠禁忌、十八反、十九畏等，功能、主治也是药性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四气、五味及归经为中药药性理论纲领部分，功能主治是药性理论的核心部分。中药具有中药药性理论指导这一特点，是中药区别于植物药、天然药物的显著标志。中药药性理论是指导中医临床用药理论依据。中药药性理论是我国历代医药学家在长期医疗实践中，以阴阳、五行、脏腑、经络学说等中医理论为基础，根据中药的有关性质及临床应用后的反应，归纳总结并又不断修改而形成的一种理性认识，类似于现代药理学的范畴。

一、研究意义

中药药性理论是中医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指导中药合理应用的基本理论，是显示中药特色的基本特征。对其进行深入研究应该有明确的目的性和显著的实用性，研究意义可归纳为以下六个方面。

1.提高中药疗效

疗效是中药的生命，提高疗效是中药研究的根本目标。通过对中药药性理论的深入研究，用现代科学（医药学等）的语言阐述药性理论，发现新的药理作用、用药或治疗规律；或发现比化学药或天然药更深层次的作用靶点或环节；在原有辨证用药的基础上结合现代医学的理论进一步准确选药，或更准确地调整剂量，使用药的针对性和被机体利用的药效物质的量显著增加；不论是通过整体调整后产生作用或直接产生作用，作用可明显增强，故疗效必然提高。

2.降低中药毒性

中药的毒性类似于化学药的不良反应，降低毒性即减少不良反应。药性理论研究也包括中药的毒性研究，通过研究，可发现中药固有的毒性或配伍不当产生的毒性，阐述合理配伍降低毒性的机制，提高用药的正确性，可明显降低中药使用过程中产生毒性。

3.促进中药新药研发

在中药药性研究中，可发现或找出中药的某些功能部位或药性的药效物质，可能成为某个功能的主要有效部位。为研制在中药理论指导下应用的中药新药提供良好的基础，并能进一步开发出具有显著特色或优势的中药新药，从而提高中药的应用价值。

4.规范和发展药性理论

对中药药性理论的深入研究，可形成判断药性的现代研究方法或指标体系，对目前有争论或不太科学的某些中药药性的表述进行完善或规范，调整或充实中药药性理论的某些内容；对新发现的中药，可通过药性理论研究，系统描述其药性；并通过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将产生新的中药药性理论，即中药药性学或中药药性药理学。

5.促进中医理论的发展

中药药性理论的深入研究，可促进中医理论的深入研究，丰富和发展中医理论，如对平肝潜阳功能的深入研究与阐述，必将促进对肝阳上亢的深入研究与系统阐述。当然，中药药性理论本身也是中医理论的一部分。

6.促进中药现代化

在中药现代化研究过程中，中药药性理论的研究是基础或先导。要实现中药现代化，实现中药药性理论的现代化首当其冲。若离开中药基本理论，单纯将中药进行有效成分的分离提取，只会使“中药现代化” 成为“中药西药化”，完全失去中药的特点和优势。因此，在明确研究目的、找准突破口的基础上，有步骤地开展中药药性理论的系统研究，有可能取得突破性进展，为民众健康做更大贡献，必将促进中药现代化。

二、研究现状

中药药性理论的内容，主要是依据中药治疗病证所产生的效应总结而成的，其认识后于功效，是对功效的一种高度概括；功效又是中医药理论对中药治疗作用的高度概括［1］。近几十年来多学科专家参与，多技术广泛应用，包括药理学、系统生物学、化学、物理学、数学等大量现代技术，对传统药性理论的四气、五味、归经等进行了较多的研究，与现代生理、生化、药理及活性成分等研究相结合，在物质基础和作用机制等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2-4］。

（一）四气研究

四气，又称四性，是指药物具有的寒热温凉四种属性。《黄帝内经》最早明确提出四气，《神农本草经》补充了平性。四气是针对疾病证候的“寒热”发挥作用的一种特殊性质，从药物作用于机体（包括病原体）后所产生的效应中获得［5］。因此，中药寒热研究无疑是药理学研究范畴。早在20世纪60年代报道寒证、热证患者的代谢功能有很大变化。李仪奎［6］认为寒、热、温、凉药性最本质的属性是对体内产热过程的影响。温热药和寒凉药通过作用于机体调节产热过程的不同环节（交感-肾上腺系统、促甲状腺激素释放激素-促甲状腺激素TRH-TSH-甲状腺激素系统、肌肉活动等），或同时作用于几个环节，影响体内的热生成。

四气反映药物影响人体阴阳盛衰和寒热变化的作用特点，四气与功效的关联在病性［7］。从本质而言，四气只有寒热（或温凉）二性。“凉为寒之渐，寒为凉之极；温为热之渐，热为温之极”。凡寒凉性药物，具有清热泻火、凉血解毒、滋润养阴等作用；凡温热性药物，具有温通经脉、温里散寒、补火助阳、回阳救逆等作用。梁月华等［8］开展了不同药性的中药对机体神经系统（如神经递质的合成和释放）、内分泌系统功能影响与四气的相关性研究。还有学者研究发现清热药（寒性）大多能抑制中枢神经的兴奋性，减弱呼吸、循环、代谢和肌肉活动功能，减弱机体对病原性刺激的反应能力；温里药（热性）能兴奋神经中枢，促进呼吸、循环、代谢及内分泌系统功能，供给能量等［9］。因此，四气的药理作用主要体现在对机体中枢神经系统、交感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及能量代谢等方面的影响。寒凉药对中枢神经系统呈抑制性作用，表现为镇静催眠、解热镇痛等；温热药则呈现中枢兴奋作用，表现为增强呼吸、促进代谢等。寒热药性影响中枢递质的合成和释放，寒凉药可促进脑内5-羟色胺合成；温热药能提高脑内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含量。寒凉药降低交感神经兴奋性、增强副交感神经兴奋性；温热药则使交感神经兴奋性增强，抑制副交感神经。

对四气的研究，不同学科的科研工作者应用化学、生物学、物理、数学等技术进行了较多现代研究。从药理学和物理学角度研究：邢小燕等［10］从动物行为学的角度，探讨寒热药性与动物对温度环境趋向行为变化的关系。张明发等［11］提出了“药效谱”概念来表达中药药性，药效谱可作为中药分类和确定某一中药性味归经的依据，相同性味归经的中药应有基本相同的药效谱。肖小河等［12］提出“寒热为纲，还原整合，模而不型，背景求同” 的中药药性研究策略，形成“中医药热力学观”，建立基于生物热力学表达的中药药性评价方法体系和技术平台。贺福元等［13］以燃烧焓表达的中药四气数学模型，该模型能正确反映不同药性中药引起机体的寒热温凉变化。王玥等［14］总结了近10年从热力学角度研究中药寒热药性的主要方法，提出中药寒热度的研究应当考虑点、面、体、时多个维度。

从系统生物学角度研究：王米渠等［15］通过基因组研究发现中医寒热证候异常表达基因与能量代谢、糖代谢、脂代谢、蛋白质代谢、核酸代谢、免疫和内分泌七类基因有关。温热性可激发基因组活性，增强基因组的演化功能；寒凉性则相反。中药有效成分可能是通过对人体的气（蛋白质组、激素等）的作用，调控基因发挥作用。刘树民等［16］应用代谢组学方法和主成分分析法探讨中药性味与药效的相关性。杨玉娇等［17］通过研究寒性中药和热性中药对机体产热关键节点解偶联蛋白-1（UCP1）的影响，寻找寒热药性的生物学规律。发现寒性中药黄连、黄芩、黄柏对其均有下调作用，而热性中药白芷、肉桂则对其有上调作用，推测寒性、热性中药可能通过调控UCP1产热节点而影响机体的能量代谢。从网络药理学角度：姜淼等［18］将中药药性理论研究与网络药理学方法有机结合，构建中药寒热属性的分类模型，基于系统与网络的思维来理解中药寒热属性。王茂林等［19］运用网络药理学方法，以《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015年版）中的寒热药性为参考，基于MACCS指纹模型建立了中药寒热药性的分类模型，可依据中药的主要化合物对其寒热药性进行预测。

从药性物质基础角度研究：冯帅等［20］建立了中药NMR氢谱和碳谱的寒热药性判别函数方程和中药指纹图谱数据量化方法。齐方等［21］用物质成分与药性间统计模式识别模型确定中药寒热药性的特征标记，以及用蛋白质分子特征标记研究共有药性。又用斑点免疫印迹法研究中药药性，根据中药药性寒、热程度的距离图谱研究物质基础。李健等［22］探讨中药寒热药性与蛋白质含量的相关性，发现热性中药蛋白质含量明显高于寒性中药，从而认为蛋白质含量与中药寒热药性可能存在一定的相关性。周正礼等［23］发现热性中药的总糖含量均值几乎是寒性中药的两倍，因此认为中药的寒热属性与糖类成分的含量存在着明显的相关性。朱荣林等［24］进行了寒热中药微量元素的比较与分析。管竞环等［25］探讨药性阴阳消长、转化与稀土元素的关系。梁鑫淼等［26］通过物质组分与四气关系研究来探讨中药四气物质基础和作用机制。罗国安等［27］提出以整合化学物质组学的整体系统生物学为基础研究四气。薛长松［28］通过对历代本草古籍的考证，阐述了金银花药性形成的影响因素及过程，提出中药药性包括药物发挥疗效的物质基础和治疗过程中所体现出来的作用，且药效物质基础决定单味药药性形成。

药性研究的假说：张冰等［29］提出“中药药性三要素假说”，即应从药性与化学成分、机体状态及生物学效应三要素及其间的关系进行整体、系统探讨。欧阳兵等［30］提出“性-效-物质三元论”，要以中药整体调理寒热病证和中药多成分共存的药性-药效-物质相关性为前提，认为构成中药四气理论的三个核心元素是药性、功效、物质，表征中药四气理论的基本要素是成分、功效、性状、经验四个要素；标识要素量、阈区的差异，以及标识要素间关联度的差异，以判定和认知中药寒凉、热温。肖小河［12］提出“中医药热力学观”，建立基于生物热力学表达的中药寒热药性评价方法。应用热力学理论和方法，从整体和宏观角度刻画生命体系的系统状态及其变化规律，大致地评判机体的健康状态、疾病转归以及药物的药性药效。匡海学等［31］提出中药“一药X味Y性（Y-X）”假说，并提出中药性味可拆分性和可组合性的研究方法和思路，建立基于中药性味可拆分性和可组合性的中药性味理论研究的新模式，明确了“中药性味拆分组分” “中药性味组分” “中药性味物质基础” “中药性味药理学评价体系” 以及“中药性味组分组合”等新概念。张廷模等［32］提出“一药二气说”，即使是同一味药物的寒性或热药性并非一成不变，在一定条件影响下发生变化，旨在理论上揭示中药寒热药性具有相对性。孙维洋等［33］提出“瞬时受体电位通道假说”，发现瞬时受体电位通道的调控因子与中药药性理论一致；瞬时受体电位通道在信号转导中的作用与寒热药效生理反应相关；瞬时受体电位通道的刺激因子涵盖了中药四气。这些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为四气研究提出了新的思路与方法。吕圭源等［34-35］，陈素红等［36］通过对药性内容的深入分析，认为四气、五味及归经为中药药性理论纲领部分，而且是一个整体，不宜划出某个因素分别单独进行研究，从而提出“性、味结合归经”层面研究中药药性，发现甘温归肝、肾经中药海马、杜仲、菟丝子等均能增强体力、升高体温、增强生殖能力、增加骨强度、促进造血功能、改善肝肾功能等，认为相同性味归经中药具有相同或相似的药性药效群；并发现了“温、凉” 药性的药效差异，为中药药性理论研究指导临床用药和新药研发提供了范例。

（二）五味研究

《神农本草经》“药有酸、咸、甘、苦、辛五味”，《内经》则多出淡味，后世又增加涩味［37］。五味始源于口尝味觉，是药物真实滋味的具体表示。《素问·藏气法时论》最早概括滋味与功能的关系，即“辛散、酸收、甘缓、苦坚、咸软”。随着用药经验的逐渐积累，采用了以功能类推定味的方法，如补益多味甘、发表多味辛等。体现药物真实物质的味与反映功能的味在中药中普遍存在，故五味的记载和论述历来有些混乱。400种常用中药的药味统计分析显示：现代文献记载的药味与口尝药味不同的占58.0%～64.3%；文献最早记载的药味与口尝不同占68%；最早文献记载与现代文献记载的药味不同的占44%［38］。

作为功能标志之一，五味是对药物功效在某种程度上的归纳或概括，基本所示效用：①味辛能散、能行，具有解表、化湿、祛风湿、理气、活血、开窍等功效，具有调节胃肠平滑肌、平喘、改善血液流变学、抗血栓、抗菌、抗病毒等药理作用。如川芎［39］活血行气（药理作用为促进血液流动、改善微循环、抗凝血、扩张外周血管等）。②味甘能补、能和、能缓，具有补益脏腑气血阴阳虚损，改善各种虚弱症状的功效，具有调节免疫、增强肾上腺皮质功能、促进造血、改善代谢等药理作用。如甘草［40］补中益气（药理作用为抗疲劳、增强免疫等）、蜂蜜［41］缓急（药理作用为镇痛）、天冬［42］滋阴润燥（药理作用为增加唾液分泌）。③味苦能泄、能燥，具有清热泻火、泻下通便、降泄气逆、燥湿等功效，具有通便、止咳平喘、抗菌、抗病毒等药理作用。如大黄［43］清热泻火（药理作用为通泻大便）。④味酸能收敛、固涩，功能止泻、止汗、止血、止滑精、止遗尿等，具有促进伤口愈合、抑制肠运动等药理作用。如五味子敛肺涩精（药理作用为松弛支气管平滑肌、兴奋肛提肌等），乌梅［44］涩肠（药理作用为抑制小肠运动等）。⑤味咸能软坚、润下，具有抗肿瘤、抗炎、通便、抗甲状腺肿、镇静、抗惊厥等药理作用。如芒硝［45］泻下软坚，具有通便等药理作用。

目前对味的研究，有从临床及药理的角度进行研究的，亦有从中药有效成分的角度进行研究的。初步认为，辛、甘、酸、苦、咸之药味与有效成分有关。苦味药多含有生物碱、苷类等；甘味药多含有糖类，最有代表性的是单糖和低聚糖；酸味药多含机酸类成分，常见中药中的有机酸有脂肪族的二元多脂羧酸、芳香族有机酸、萜类有机酸等；咸味药、辛味药主要含有挥发油、皂苷及生物碱等，尤以来源于唇形科、伞形科、菊科、芸香料、樟科、姜科等中药多见［46］。李巍然等［47］探讨了矿物药性味及其与溶出成分的关系；王健等［48］分析201味具专一药味的中药的五味与无机元素含量的关系显示，五味含11种元素的总量是咸味药＞辛味药＞甘味药＞苦味药＞酸味药；张维玲等［49］探讨了中药五味-化学成分-药物功能三者之间的联系。金锐等［50］通过气-味-效三维数据立方体模型，分析365味中药，寻找气-味-效三者之间的频繁模式和强关联规则。周福生等［51］创立一种基于药性位势模型与功效知识元网格的模型化表征方法，并借以探讨中药四气-五味-归经-功效之间的内在关联规律。刘松林等［52］利用药性对中药归类研究，发现植物类降血压中药以味辛、苦者为多；归肺经药以苦寒、甘温为主，辛平次之。陶瑾等［53］通过对“知母-黄柏” 和“黄芪-葛根” 药对中活性结构的靶点和通路预测，发现味苦、甘是治疗消渴病的常用药味；甘味药中的皂苷类成分可刺激胰岛素分泌，促进葡萄糖利用；苦味药中的黄酮和生物碱等成分参与调控炎症因子、调节糖脂代谢等。李盼等［54］阐述了辛味中药与消渴证治疗之间的内在联系，总结辛味中药对“消渴三消”的治疗意义。

（三）归经研究

归经是中药药性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用来表示药物的作用部位。归经理论相关内容始于《内经》“五入五走” ［55］。归经学说起于春秋秦汉，在金元时期基本确立，明清时期渐趋完善。“归”是指药物的归属，“经”是指经络及其所属脏腑。“归经”是指药物对机体某部位的选择性作用。归某经的药物主要对该经脏腑及其经络起作用，对其他脏腑经络作用较少或者没有作用。药物性味功能相同，归经不同，其所治病证也会不同。例如：黄连、黄芩均性寒味苦，均能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其不同之处在于，黄连主归心经，治疗心经有热，心悸、烦躁、失眠或口舌生疮；黄芩主归肺经，治疗邪热壅肺，咳嗽吐黄稠痰、胸痛、咳血或喘促气急。从药物角度讲，它对作用部位有高度选择性；从机体角度讲，其病所或靶器官对药物有高度敏感性。归经强调药物选择性作用与受体学说有相似之处。中药归经根据作用复杂程度，可为归一经或多经。同为甘温药，有归一经（肝经），如月季花归肝经；归二经（肝、肾经，肝、脾经，肝、胃经，脾、胃经），如海马、杜仲、沙苑子同归肝、肾经；归三经（肝、脾、肾经，脾、肾、大肠经，肺、肾、胃经，肺、肾、大肠经），如菟丝子归肝、脾、肾经。

归经与药理药效、药物的临床疗效是归经理论的基础，临床效应的来源就是药物的药理作用。有报道将临床常用的429种中药按药理活性分组，并统计各组的归经频数，发现两者之间存在相关性，如具有抗惊厥作用的钩藤、天麻、羚羊角、地龙、牛黄、全蝎、蜈蚣等22种中药入肝经率为100%，高于无抗惊厥作用中药的入肝经率（42.9%）。这与中医理论“肝主筋” “诸风掉眩，皆属于肝”相吻合等。中药的药理作用与中药的归经存在相关性：①入肾经与改善肾功能、调节性功能、增强免疫功能、提高学习记忆能力等药理作用有关。如海马、菟丝子［56］能调节性激素，改善性功能等；淫羊藿［57］能兴奋下丘脑-垂体-性腺轴，分泌促性腺激素，加速性成熟过程等。②入肝经与保肝、利胆、促进造血系统功能、改善血液流变学、降血脂、抗凝血等药理作用有关。如何首乌［58］能促进造血，升高血小板计数水平；龟甲、女贞子、垂盆草有保肝作用。③入脾经与调节胃肠平滑肌、促进消化液分泌、利胆、增强免疫功能等药理作用相关。如党参［59］有抗胃肠道溃疡作用；党参、白术等能调节消化道平滑肌运动；陈皮能促进胃液分泌等。④入心经主要与扩张冠状动脉、抗心律失常、抗心肌缺血、降血压、降血脂、抗血栓、改善微循环等药理作用有关。如丹参［60］、红花、延胡索能扩张冠状动脉，增加冠状动脉血流量；延胡索能对抗心律失常；丹参能改善外周微循环等。⑤入肺经与祛痰、止咳、平喘等药理作用有关。如天南星、桔梗、枇杷叶具有祛痰作用等。

目前归经研究方法还有中药有效成分体内分布观测法、中药微量元素体内分布观测法、药效与归经关系研究法、环核苷酸变化研究法等［61-64］，这为中药归经理论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如以动物脏器组织中环腺苷酸（cAMP）、环鸟苷酸（cGMP）为指标，部分中药的归经与传统认识有较大的相似性［65］。微量元素的归经假说显示，中药通过微量元素的归经（选择性富集、络合物对疾病病变部位的特异亲合）而发挥效用，锌、锰是“归肾经” 的物质基础，归肝经明目中药富含锌、锰、铜，其丰度与属肝经眼组织之间呈正相关［66-67］。李艳玲等［68］提出“病态模型-药物成分分布和生理生化指标检测-药效实验” 三结合的中药归经研究思路。郭世民等［69］认为中药药性研究要标准化，而标准化研究应从中药归经理论开始，可从作用部位、微量元素、临床疗效等方面着手。姜希伟等［70］构建了药材-活性成分-作用蛋白受体-组织表达数据全集库，基于最大相似度算法获得补阳中药核心靶蛋白，通过训练集数据构建经验回归方程，构建了补阳中药归肾经判别的标准模型。滕杰等［71］基于系统生物学建立了吴茱萸的次生代谢物成分-作用受体的复杂网络，获得了吴茱萸次生代谢物高度选择作用的34个受体，其分布和功能与吴茱萸“归脾、胃、肝、肾经”密切相关。王俊尧等［72］以网络药理学的方法发现归肝经中药与精神和行为障碍疾病、血液及造血器官疾病等有较强的相关性。

三、现状分析

中药药性的研究较多，但多采用分割式的研究模式，可能是研究思路存在一些缺陷，未能很好地从整体认识并阐释中药药性理论。目前研究的着眼点或拘于单因素（四气、五味或归经）研究，或为双因素（性-味、味-归经、归经-性）研究，较少为将四气、五味、归经看作一个整体而进行内涵研究的，而且中药的性味、归经等与功效之间的联系缺少研究，在此基础上得出的药性研究结论极易导致局限性的认识和难以应用的情况。

（一）单因素研究

1.四气-效关系

四气与机体多系统、多器官、多层次作用有关，寒性以抑制为主、热性以兴奋为主。一般情况下“气无重叠”，但存在着“一药二气”的现象，这给四气与功效的研究带来复杂性。

（1）一药一气（气无重叠）：

一般来说，一味中药显示为单一的气（性），或寒或热，或温或凉，或平，几乎无复性，寻找共同规律相对比较容易。对于同一类病证，寒性或热性药所示效用比较接近：如解表药，麻黄、桂枝性温，均能解表散寒，用于风寒表证；桑叶、牛蒡子性寒，均可疏散风热，用于风热表证。但若将解表药与止血药中的寒性与热性药或将花类与根茎类药中的寒性与热性药放在一起综合研究的话，想理出中药的分类作用规律是困难的［73］。如药用部位同为叶，解表药紫苏性温，功善发散风寒，主治风寒表证；止血药艾叶性温，善温经脉，主治虚寒性出血。紫苏、艾叶性相同，主治病证相差甚远。将数百种不同来源、不同类型、不同加工方法和不同化学组成的中药归纳为两种（类）作用及相应机制，或用药效及机制研究，对于现实的指导意义或应用价值有待商榷。

（2）一药二气：

中药寒热药性具有相对性，同一味药物的寒性或热性并非一成不变，在一定条件影响下可以发生变化，即药物存在着寒热二气（即“一药二气”）。王好古首次提出“一药二气”，《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急本草》多见一药下注有二种气，如《神农本草经》记载雄黄、翘根“寒平”，《本草经集注》记载的蔓荆子、《开宝本草》记载的胡桃为“温平” 等，寒性或热性受各种因素（如药材的加工炮制与配伍应用、给药剂量、给药途径、一药多效等）的影响相互转化［36，74］，这为中药四气与药效之间的对应研究增加了不确定性［32］。

2.五味-效关系

五味是对药物功效在某种程度上的归纳。从效味关系分析，存在着“对应性差、专属性弱、随意性大”的缺点。

（1）味有相兼：

同为解表药，味有一（或辛，或甘，或苦等），如薄荷味辛、蝉蜕味甘；味有二（或辛苦，或甘辛，或甘苦），如牛蒡子辛苦、葛根甘辛、桑叶甘苦；味有三（辛甘苦），如菊花辛甘苦、淡豆豉辛甘微苦。“味”若是“效” 的归纳，那“解表” 的效到底是哪个“味” 在发挥？谁主谁次？似乎规律难寻。

（2）效有异同：

五味没有属于自身而区别于它的显著特征，不仅一药多味，每味皆有数种作用，且每种作用又有多种含义。辛温解表药多苦味，也见甘味，如羌活味苦，苦燥通利关节；桂枝味兼甘，甘温助阳。辛凉解表药味兼甘或苦，如柴胡味苦善和解退热，升麻味兼甘善补虚。为何羌活和柴胡同为“辛兼苦”，表现出的功效有“通利关节” 或“和解退热” 之区别呢？

（3）味效质疑：

功能类推定味法带有一定的主观随意性，如咸能软坚泻下，《中药学》（高学敏主编，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2）教材中咸的药物共44种，其中具软坚散结的仅9种，具软坚泻下的仅2种［37］。大多数酸味药不具有收敛作用，酸、涩二味虽关系密切但不能混为一谈，因而认为中药酸味收涩理论是不完善或局限的［75］。五味所示效用为发散、行气、滋补、缓和、润燥、燥湿、泄降、收敛、固涩、软坚、润下等10余种，而药物多达数千种，味效之间的规律非常难寻。

3.归经-效关系

归经是指中药作用的趋向，但也较复杂。

（1）归经不一：

所谓归经理论，是指药物选择性作用于一定的脏腑经络，针对疾病所在而发挥效用的理论概括，即根据这一理论可以认为中药的有效成分和对疾病所发挥效用之间是通过归经完成的。但纵观历代本草，不仅没有专著论述“归经”，且各医家对大多数常用中药“归经”的论述都有不同的差异［55］，这为归经与功效之间的关系研究增加了难度。

（2）归经相兼：

不同的归经显示出不同的功效，而中药常归多经。如同为甘温药，可归一经（月季花归肝经）；归二经（海马归肝、肾经）；归三经（菟丝子归肝、肾、脾经），从而表现出不完全相同的功效，使药性与功效之间的对应相关性的复杂程度增加了。即使是归相同的经，也因性味的不同而表现出不一样的功效，如归肝、肾经的中药，海马甘温，能温肾壮阳、散结消肿；而川牛膝平、甘，则能逐瘀通经、通利关节、利尿通淋，功效表现相差甚远。

（3）探讨定位：

中药的归经，即定位之意，是中医学的脏腑、经络、证候等多因素的定位，与现代医学解剖学的脏腑、组织、器官受体定位不尽相同［55］，也不只是着眼于物质或成分，更多的是对症状、体征以及整个生命活动现象的表现而言［76］。严苏晴等［77］选取12条经络上的合穴和原穴作为经络电压的测量点，发现人服用铁皮石斛后可增加大肠经、胆经、心包经、三焦经、小肠经和膀胱经所属的六腑经络的电压，探讨铁皮石斛归经的内涵。有些实验研究如原子示踪、同位素扫描探讨中药归经的作用原理［78］，在设计上可能与中医药的基本理论有所脱离。

（二）双因素研究

1.性-味关系

“性” “味”作为中药药性的主要内容，分别从不同角度说明药物的作用，其中“性”偏于定性，“味”偏于定能。药性与功效呈现出复杂的离合关系：多数中药的性能与功效统一或在很大程度上相关，或者药性与功效部分相关（部分药物的药性只与其多功效中的某一些作用存在着直接或间接的对应关系），或者药性与功效不相关（临床上一些中药主要功效与其药性相悖或难以解释）。功效与药性的这种复杂的离合关系表现出“效性相同” 、“效同性异”和“性同效异”等特点。中药药性的多维性和效-性的复杂关系使得几乎没有能在性能和功效上完全相同的两味中药［79］。中药药性常将“性” “味”二者联系起来认识药物的性能，性味配合与疗效的关系有二。

（1）性味相异，功能不同。①性同味异者：如同为性温，海马、淫羊藿味甘而补肾壮阳；麻黄、桂枝味辛而发散风寒；陈皮、沉香味辛苦而理气调中。性同味异者，所示功效常不同，但有时也会呈现相近功效，如同为性温，补骨脂味辛苦、肉苁蓉味甘咸，均能补肾壮阳。②味同性异者：如同为味甘，荔枝核、甘松性温而理气止痛；党参、甘草性平而补中益气；麦冬、石斛性微寒而益胃生津；桑椹性寒而滋阴补血。味同性异者，所示功效常不同，但有时也会呈现相近功效，如同为味苦，苦杏仁性微温、白果性平、葶苈子性大寒，均可止咳平喘。③味异性异者：一般情况下，功效不同，但有时也会表现出相近的功效，如仙茅辛热，锁阳甘温，均可补肾助阳。故仅从性味相合来探讨中药所示功效，可能还不全面。

（2）性味相同，功能相近。如咸寒药多为寒滋镇潜之品，用于热病伤阴之虚风内动，如龟甲、鳖甲；甘微寒之药多能养阴清肺，用于肺热燥咳、阴伤津亏之舌干口渴，如南沙参、北沙参。在一定程度上，性味相同，具有相近的功效，但并不绝对。如同为辛温，麻黄、桂枝发散风寒；苍术、厚朴芳香化湿；川芎、红花活血止痛。所以在考虑性味结合的同时，应考虑归经。麻黄、桂枝均辛温，归肺、膀胱经，故作用非常接近，均用于外感风寒表证；苍术、厚朴同为辛温，归脾、胃经，故用于湿阻中焦证，而非外感风寒表证。故将性-味-归经三者相结合，能更好阐释中药性能。

2.味-归经关系

归经理论相关内容始于《内经》“五入五走”，即“五味入胃，各归所喜，故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肾”。归经理论的相关内容表明味与归经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然而研究表明，并非如此。对《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中记载的261种单味药性的五味与归经关系规律统计分析表明［80］，辛不归心，归脾；甘不归心，归肺；酸不归心，归肝；苦不归心，归肝；咸不归脾和肺，归肝。仅苦-辛、甘-咸、辛-咸间归经规律较明显。相表里两经合并后，辛不归心和肾，归脾；甘不归心，归脾；酸不归心，归肺；苦不归心，归肺；咸不归肺，归肝。上述结论，仅甘味归脾在相表里两经合并项下符合传统理论，苦味被判为不归心经，其余皆与传统理论大相径庭。

3.归经-性关系

具有不同归经的药物用于临床，会产生不同的疗效，这是药物归经的根本依据。药物归于何脏、何腑或何经，最终是由其在临床应用中所表现出的实际效用来确定的。如莲子心苦寒，功专清心火，可以治疗心火亢盛、烦躁口疮，或热陷心包、神昏谵语，故只归心经［81］。中药药性理论的个性在于其有主次之分，何者起主导作用，功效就会更突出地体现这方面的特性。有的中药寒热能在功效中得以体现，而有的药物寒热偏性较弱只能作为临床选方择药的参考因素。当归经作用大于四气作用时，则突出与归经直接相关的功效，寒热有可能在功效中并不能体现，如桔梗、牛膝有引药上行和下行及其他功效，而其寒热属性并不明显［69］。

以往研究四气，多数研究人员只是选少数几个代表性中药，进行寒热、温凉比较，很少的品种很难有很好的代表性，其结果的意义不言而喻。四气的研究，缺乏严格比较而较难说明问题。根据中医学基础理论而言，疾病无论多么复杂，最终均概括为寒、热二证。在治疗上，虽然方法众多，但大多遵循“寒者热之、热者寒之” 的基本原则，即“疗寒以热药，疗热以寒药”。关于中药四气寒热的研究，寒性药大多能抑制中枢神经的兴奋性，减弱呼吸、循环、代谢和肌肉活动功能，减弱机体对病原性刺激的反应能力；热性药能兴奋神经中枢，促进呼吸、循环、代谢及内分泌系统功能，供给能量等。但这些缺乏严格的比较和认证的结果，较难说明问题；有关研究所用中药的药性与功能都是很典型的，它无法包括没有上述药理作用，不以温里、清热见长的温性和凉性的中药。因此，仍然不能得到较为合理的解释。

不同味的研究情况也基本类同，中药的味有滋味和功能味组成，且单一味的中药只有约50%，还有约50%是复味。选择几种某个味相同的中药进行药效等研究，发现某些相同的药效将其归纳为是其味产生的药效，或是某味的特色药效反映。但研究发现甜味、咸味均有性激素样作用；苦味、酸味均有抗菌作用等。这还只是少数代表药研究的结果，若研究中药的数量增加，其药效重叠、交叉的情况可能会更多；这还没有考虑复味的情况，一个中药有多个味，又如何来寻找其中某个味所表现的药效？因此，用目前的研究思路或方法，要归纳出某个味的特点就更困难了。

不同归经研究的情况也基本类同，单一归经的中药约占13%，绝大多数中药都归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经，同样应用研究性或味的思路、方法研究归经，得到的结果与存在的问题均有类似性［82］。此外，归经研究，脱离中医理论而不成系统。有人用原子示踪、同位素扫描探讨中药归经的作用原理，此种方法则脱离了中医对脏腑的认识，单凭解剖学中的实体器官去评判中药的归经，是不可取的。中药的归经理论属于中医药理论体系，它不只是着眼于物质或成分，同时更多的是以症状、体征以及整个生命活动现象的表现而论的。

综上所述，由于上述诸多原因，中药药性理论研究虽投入大、研究人员多，但研究结果仍很难指导临床等应用，存在一系列问题。①单一因素研究：中药品种有千种以上，功效应用非常复杂，而“四气、五味或归经”等高度概括，分别进行单因素研究，寻找各自的现代科学内涵，不符合中药药性理论的整体性，更难找出有用的共性规律。②某一个方面研究：大多侧重于一个方面，如化学成分、药理效应、分子生物学变化等。③物理、化学等非医药学新技术的应用，又与中药药性的固有特点及本质内涵不太符合。④研究思路与中医药理论的医学特点和要求脱节：简单把中药看作植物药，把四气、五味等看成分别存在的独立因素，盲目标新立异、创造或充入现代科学语言。⑤研究缺乏实际意义：中药四气等研究成果对于指导具体中药临床应用、提高中药疗效或促进新药开发，很少有明确的指导作用。总之，把药性的各个主要方面分别进行单因素研究，把纯理论阐述作为研究目标（未考虑指导作用）是最主要的问题，结果很难具有应用价值，其实理论阐述也有很多问题。

四、研究思路

中药药性理论是以中医理论为基础，根据中药的特性和应用疗效表现及总结推理等形成的一种认识，且千种以上中药只有四气（实际二性），味和归经又较复杂；并将性、味、归经等药性内容分别开展研究，出现研究很难深入，研究结果又基本无法应用的情况。为使药性研究能充分展示中药特色优势，并能指导中医临床应用或新药研发等，进一步开展深入思考和分析。

（一）几点认识

1.对中药药性理论的认识

与现代药理学比较，中药药性理论的主要内容如四气、五味、归经、升降浮沉、有毒无毒、配伍规律、妊娠禁忌、十八反、十九畏等，均属药理学范畴。因此，功能、主治这两个部分是指导临床用药最直接或最重要的内容，也是中药药性理论的最重要内容（有的中医药书籍未归入）。中药药性理论又是在当时条件下，通过对用药病人的直接观察（动物实验研究很少），密切结合中医理论，应用描述的方法而形成的理论。

2.对中药药效物质的认识

中药不论单味还是复方，不论是汤剂还是片剂、注射剂，不论是提取物还是生粉制剂，其化学成分的来源包括药材原有的成分、提取等制备过程中产生的成分、储存过程中变化的成分等。同一药材，产地、采收季节、加工炮制方法、储存时间的差异等均会影响中药的成分。但是，不论成分如何变化，中药进入体内后，不是单一成分产生作用，而是以一组或多个化合物（组分群）的形式产生作用；可以将其看作为一个天然化学复方，但目前还基本不知道它的化学组成种类和比例，可能有多种情况，如一定种类和一定比例或不同种类和不同比例的化合物，均可产生相同或相似的作用。而且中药成分过于复杂，一味中药可能有上千种或更多成分（已知烟叶成分有3000多种），中药复方进入体内后更复杂。如何确定药效物质或多少种药效物质，在治疗剂量下有多少种药效物质发挥作用，目前基本不清楚，而且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也无法明确。

3.对中药作用机制研究的认识

多年来一直把中药的物质和作用机制研究作为中药走向世界的关键问题，也作为中药现代化研究的关键问题。虽然已开展了大量研究，但进展仍很不理想。主要原因是这个观点是参照化学药研究的要求提出来的，化学药的最大特点是化学结构清楚，而且对某种疾病治疗的其中一个方面的药理作用机制较清楚；但对某种疾病整体治疗或治愈的完整作用机制大多也不清楚。究其原因主要是目前仍有相当多疾病的发病或病理机制不清楚，同时，也缺乏治愈这些疾病的可靠药物。中药化学成分基本上不完全清楚，有效成分更不完全清楚。目前大多选择中药的某个化学成分（基本上不是关键有效成分）开展作用机制研究，这些研究与该中药的临床应用基本没有关系，与新药研发也基本没有关系。是否继续深入开展这些研究，值得深入思考。

4.中药药性与中药有效成分

中药药性理论是建立在中药饮片研究的基础上，最早可能是对中药原植物的描述。中药通过提取分离得到的有效成分或有效部位，或通过纯化后的某一提取物，是否具有原中药的药性，必须通过深入研究而定；可以认为，单一有效成分可能不会具有原中药的药性，有效部位或精制提取物可能具有该中药的部分药性，药性成分研究深入到药性相关的药效部位较为合理。

（二）几点思考

1.研究思路片面化

可能是因为不太了解中药药性理论，没有把中药药性理论的主要作用认为是指导中药临床应用的基础或依据；可能将中药药性理论看作一种抽象的概念，或是为了研究方便而造成研究思路片面化，忽视了中药药性理论形成过程中的客观现状而带来不足，使其不足的方面不断放大，并欲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反而对具有较大现实意义的部分没有进行重点研究，甚至不去研究；对中药药性理论设计出各种崭新的研究方案，创造出较多的新理论，但还是无法较好地实际应用。

2.研究目标多元化

由于药性研究是一种探索，在研究过程中设置了很多目标，如建立温热药性的生物学评价体系，苦味的药性物质评价标准；找出药性-药效与物质相关性；寻找药性相关生物标志物；建立药性研究新方法等。

3.研究方法更新化

以往主要用药理学的方法研究药性，近几年，随着分子生物学技术的快速发展，系统生物学研究的开展，各种组学、化学、物理学、光学、电磁学及数据挖掘等大量新技术均用于中药药性理论研究。

4.研究结果多样化

以往不少研究证明：寒热与机体功能有关，药味也与功能有关，归经与药物分布及作用部位有关，升降沉浮与作用方向有关，“十八反、十九畏” 有合理之处也有不合理之处，性味的相关性等。这些研究均从不同的角度，期望用现代医药学的理论解释药性的科学内涵，丰富中药药性理论内容，但与实际应用很难相关。

从上述情况看，虽然进行了大量中药药性理论研究，产生了大量的新思路，应用了大量的新技术，开展了大量的新探索，形成了大量的新成果，但多数还是束之高阁，较难投入应用。

（三）明确研究目标

从以往研究来看，中医药理论的现代研究，主要是用现代医学语言阐述传统理论。把研究的重点放在用最先进方法或理论去研究药性的某一个内容，如研究寒的本质，目标是进行现代解释（或目标不明确）；发展理论，希望证明其科学性，而少考虑其应用价值，最终得到的结果是部分语言的转变，基本与实际应用无关。为使中药药性理论研究能服务于健康，研究目标可从以下几方面考虑。

1.应用目标

中药药性的基础研究与其他学科一样，必须要有其应用价值。如指导中医临床用药，或指导中药新药研发。完全的纯理论研究，对中医药事业发展意义不大。社会需求是通过研究解决实际问题（即治疗问题、保健康复问题等），而不是简单阐述更多的理论。这就需要选择研究有应用价值的理论。

2.系统目标

中药药性理论四气、五味、归经、升降浮沉、有毒无毒等是一个整体，要综合考虑，深入分析。研究时必须进行系统思考，设计总体方案，并分步骤实施，最终形成系统理论。

3.阶段目标

中药药性理论研究是一个很大的体系，需要长期研究才能完成。因此，必须确定阶段目标，选择突破口，在一定时间内完成。阶段目标的成果也可实际应用，并作为下一步继续研究的范例。

（四）选择研究内容

研究内容是决定研究结果的主要方面，根据研究目的选择相应的研究内容。

1.单因素分析内容

为了阐述药性某个方面的现代科学内涵，选择药性的个别因素开展研究。如选择“寒、热、温、凉”四气，或选择“归经”，或选择有毒、无毒等。如研究“寒、热”本质，从寒性药、热性药中选择几味代表药，进行相应深入的研究，总结出一定的“寒、热” 特点，但这些结果很难应用。由于药性是对药物某些特性的高度概括，若从“四气” 层面来看，药性（也可认为是药物作用）即寒、热、温、凉；也可认为只有二性，即温凉与寒热，只是程度存在差异，另外再加平性。在这个层面研究，就把如此多的中药所存在的如此复杂的作用都看成了三个作用或最多五个作用，即把如此复杂的中药作用假设成“三或五个作用”，研究结果如何应用？不论应用何种高新技术或新理论进行研究，取得如何重大成果，假设与现实距离过大，都会影响研究结果的应用。

2.多因素分析内容

通过对药性内容的综合分析，选择相关的内容，如性味归经结合，或性味归经结合毒性等，进行一定层面上的综合研究。找出一定的共性规律，用现代医学语言进行阐述，有可能取得新突破，形成的理论既能充分反映中药特点，又是现代医药学的语言，并能直接指导临床应用，或启示新药开发。

（五）选择研究方法

研究方法是保证研究内容完成和目标实现的关键，研究方法的选择要遵循科学性、先进性原则，更要考虑适应性原则。不能只追求新颖，越新越好，搞新方法新技术的堆砌。药性研究应选用最合适的方法（包括经典方法和最新方法）。

1.化学方法

药性研究的样品是药性研究最重要的基础，是保证实验结果具有重复性并能不断深入的关键。在保证药材质量的基础上，应用化学提取及分离的技术，制备合适的样品，必要时制订质量检测指标。首先保证样品工艺的一致性，从而保证样品的稳定性。

2.经典药理学方法

经典药理学是进行药效研究更可靠的方法，对药效指标明确的药效实验，经典药理学方法最能确证其药效，并可进一步检测其作用强度。因此，药性研究不能忽视经典药理学方法的应用。

3.反映中医证候的方法

药性与中医证候关系极为密切，反映证候的研究方法有两个方面：一是制备中医证候模型，用适当的方法进行制备，已有一些成功的例子，如肾虚、脾虚、血虚等模型；另一方面，应用多个药理模型组合反映中医证候，如用血液流变、微循环功能等组合反映淤血的状态；根据具体研究选择适当方法。

4.分子生物学等新方法

分子生物学技术已应用到药物研究的各个方面，在药性研究中也必然需要选用；其他新技术方法如光学、物理、数学等，如观察面红、手心发热等可应用光学技术。

五、应用性药性研究的探索［36］

“性、味结合归经”层面阐述中药药性，2005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所载417种性味、归经记载齐全的植物类中药中，具有降血压作用的有101种，主要以性寒者多，性热者少；具苦味者多，归肝、胆经者多，这与中医临床治疗高血压病的用药特点较一致，提示具有相同药理作用的植物类中药可能含有相同或相似的化学成分，而含相同或相似的化学成分又是产生相关中药药性的物质基础［83］。但这只是大概情况，现代药学研究不能以大概情况来说明规律。如从现有中药化学研究结果看，从101种中药找出相同或类似化学成分的可能性更是不大。药性来源于整体思路，其本身又是整体，对其研究需要性、味、归经综合考虑，并注意功能与成分相结合，定性与定量相结合，实验与临床相结合。故一味追求新技术、多学科，将药性整体分割成“寒、热、温、凉、平及味、归经等” 再进一步深入研究，分别阐述其科学内涵，要形成有实际指导意义的中药药性新理论也是不太可能的。

应通过较为全面地阅读文献和仔细分析，深入了解现有研究成果和存在问题，按照国家当时对中药药性研究立项要求，根据中药药性的特点，提出从“性、味结合归经” 层面研究中药药性。

1.证明假设、提供示范

假设“药性相同的中药具有相同或相似的功能药效，其功能药效以一组功能群的形式体现，并深入到机体的不同层次；产生药性的药效物质有稳定的化学组分群，不同成分组成的稳定化学组分群可产生相同或相似的功能药效”。将性、味、归经综合考虑，在“性、味结合归经”层面，选择“甘温归肝、肾经，甘凉归肝、肾经”等代表药，进行系统研究，以确定“甘温归肝、肾经，甘凉归肝、肾经” 药性的药效群，并进一步确定相应的化学组分群，进而探讨药性药动学及作用机制。研究结果既体现传统中药药性，又反映现代科技水平，并有直接指导作用，可作为药性研究的范例，将推动中药现代研究朝着提高中药疗效及安全性并显示特色优势的方向快速前进。在此基础上构建现代中药药性理论体系，切实提升中药疗效（解决问题的能力），成为指导中医临床用药和高效特色中药产品开发的基础理论，可进一步科学表述中药的药性和功效，促进现代特色中药研制和应用。

2.提高疗效、促进开发

中药药性理论的研究是在传统中药药性的基础上，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使每个具体药物的药性得到现代科学（医学为主）的阐述，使用时中药的传统药性理论仍可应用，且现代科学（医学为主）尽可能地发挥作用，中药疗效必然提高；中药药性理论研究结果显示了具体中药的药性药效群和药性组分群，可作为高效特色中药新药开发的基础，也将促进产品开发。

3.提出标准、规范药性

“性、味、归经”是药性的主要部分，中药药性理论的研究结果是将“性、味、归经”的形式以药效群的形式显示。应用反证法，如某药具有确定的标准药效群，既可确定该药具有相应的性、味及归经，中药药性在性味归经层面将得到规范，并为新的中药提供确定性味归经的方法，使中药传统药性和现代科学同步发展。

（吕圭源，陈素红，苏洁　浙江中医药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