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慎柔五书》的作者是明末一位医僧，姓胡，名住想，字慎柔。作者曾患痨病，经治疗获愈之后，开始精研医学，尤其是对虚损、痨瘵的治疗具有丰富的经验。其弟子石震、友人顾元交等将作者遗留的临床经验编订成《慎柔五书》，是治疗虚劳的名著。该书将为中医治疗虚劳类疾病提供重要的借鉴。

一、《慎柔五书》与作者

古人有“久病成良医”之说，胡慎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胡氏为毗陵（今江苏常州）人，生来聪明，从小就寄养在僧庙，长大后遂削发为僧，名住想，慎柔为其字。根据《慎柔五书》文前的《慎柔师小传》所载，他应当生活在明末（1572—1636）。慎柔性喜读书，对佛家、儒家的书无不遍览，所以心血耗疲，得了瘵疾（相当于今之结核病），几乎病故。后来经当时名医查了吾的悉心诊治，一年多后痊愈。

查了吾，名万合，安徽泾县人，是当时名医周慎斋的高徒。周慎斋名满海内，“自明以来，江南言医者，类宗周慎斋”（《本草述钩元》卷首）。查了吾见胡慎柔聪颖沉静，非常器重，欲传以己学，从此胡慎柔就跟随查氏学医十余年。后来查氏见慎柔学识已超过自己，就让慎柔到其师周慎斋处学习。所以胡慎柔得到了当时最著名的两名医家传授。胡氏跟随周慎斋学习时，经常记录其师口授经验，并帮助诠次了一些周氏的临证语录。有了上述学医的经历，胡氏回乡之后，治病辄应，成了一方名医。明崇祯丙子（1636），胡慎柔患病，临终前将其平生所著之书五种，授给弟子石震。石震和慎柔生前的友人顾元交等将这五种书集为《慎柔五书》，在慎柔死后十年（约相当于清顺治三年，即1646）校订出版。

这五种书依次为《师训》（记录查了吾的医学言论）、《历例》、《虚损门》、《痨瘵门》、《医案》。从胡慎柔学医的经历，可以知道这套小书中积累了作者亲身经历、名家指点下的许多治疗经验，尤其是治疗痨瘵的心得值得后人高度重视。

二、主要学术特点及对临床的指导意义

《慎柔五书》主要论述的病种是虚损和痨瘵，学术上则秉承了李杲（东垣）、薛己（立斋）甘温益脾、补土培元的思想。但在表述方法上，该书并不以汇集前人之说为宗，而是随感而发，有得辄记。因此该书对临床最重要的价值是其临床治疗的经验。

这套小书开篇卷一为《师训》，记载了慎柔跟随查了吾学医时得到的一些老师的训诫及医案。这些训诫“随闻随述”，没有作任何修饰，“故其言多直率而不文，其词章多琐屑而无脊”。也就是说《师训》不讲究词章的华丽，而是直率地讲述个人经验，既缺乏文采，也很琐碎，似乎抓不到一条主线。但正是因为该书的朴实无华，才更显得其实用可据。从这篇《师训》中，可以看出查了吾临证尤其讲求脉诊，其论证往往先述脉象、后述症状，或只凭脉象确定治方用药。查氏辨脉，不仅是单纯的脉象，而且特别讲究两手六部之脉，论脉详细，在诸多明代医家中，是其特色。在用药方面，查氏好用补脾升提之温药。但在补脾之时，又能顾及药之燥性。例如该篇云：“凡久病用补脾、补命门之药，皆燥剂，须用当归身以润肝，恐燥能起肝火故也。”说明查氏并非一味滥用温补。

卷二《医劳历例》，介绍了治疗虚损的一些经验。其中包括虚损的脉至数、症状、辨证用方，以及治虚损与季节的关系、预后等相关的问题，并举有所治病例以为证。

按照胡慎柔的观点，“虚劳”二字不能笼统言之，两者之间仍有显著区别。其中“损病自上而下，劳病自下而上。损病传至脾、至肾者不治，劳病传至脾、至肺者不治”。在治疗方面，胡氏又主张：“以劳法治损，多转泄泻；以损法治劳，必成喘促。”所以他把虚损、痨瘵分成两门，即卷三论虚损，卷四论痨瘵。在这两卷之中，分别先论脉法，次论其病因病机、疾病类型、辨证要领，以及立法选方用药。

最后一卷《医案》，记载了胡慎柔治疗各类病症的经过。其医案按病分类，计有风、疟、痢、伤、脾胃、虚劳、头痛、胃脘痛、眼痛、齿痛及杂症等类。显然在这些类别的医案中，虚劳病案并不占多数。正是从各类病案中，才可以看到胡慎柔临床治疗的整体学术思想。因此全书最后的一部分也是最能体现胡氏治疗特点的一个部分。

三、如何学习应用《慎柔五书》

《慎柔五书》虽号称五书，但实际上篇幅不大。学习该书时，要把握该书的精华所在，体会作者最突出的学术贡献及其时代的局限性，才能高屋建瓴地学好此书。

1.掌握“虚损”与“痨瘵”的证治异同

前面已经提及，胡氏最主要的学术观点是“虚劳”（虚损、痨瘵）不能笼统言之，两者之间有显著差别。

虚损、痨瘵的区别中，首先是疾病发生发展的趋势：“损病自上而下，劳病自下而上。”所谓“虚损”的自上而下，是指其虚损的一般顺序是损皮毛、损血脉、损肌肉、损筋、损骨，最后是“骨痿不能起于床者死”。而痨瘵则多系水枯火燥，引起骨蒸劳热，最后是“皮聚而毛落者死”。所以“损病传至脾、至肾者不治，劳病传至脾、至肺者不治”。

在治疗方法上，胡氏遵循的是经典的治损方法：“损其肺者益其气，损其心者调其荣卫，损其脾者调其饮食，适其寒温，损其肝者缓其中，损其肾者益其精气。”然此五者之中，益气、调荣卫、调饮食、缓中，又无不和补脾益气相关。所以胡氏继承了李东垣的脾胃学说，重在补脾。他强调“土常不足，最无有余”，又认为“人之一身，以血为主。血以气为先，当补血中之气”。最终还是归结到要时时顾及人身之气。胡氏对保元汤、四君子汤等补气方情有独钟，都是缘于这一思想。

至于痨瘵，胡氏主张根据其病情变化，分阶段治疗。在初热未甚的蒸病阶段，宜按五蒸汤加减。病稍退，则参用清心及痨瘵治方。对痨瘵各个阶段、各种兼证所用立法及选方，胡氏都有其独到的经验，这是本书的一个重点内容，必须仔细阅读。由于作者是一位临床医生，在写作方面注重实际经验的表述，随感随写，有可能脉络欠明，则需要读者自己随时作好笔记，归纳相关知识，才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2.揣摩书中的医案，正确领会其中的辨证用药法

该书除虚损、痨瘵为主要内容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块内容，即卷五的医案。此卷医案涉及的病种甚多，最能体现作者的治疗经验和对某些疾病的辨证心得。在学习这部分内容的时候，要充分注意作者的学术思想渊源。作者师从周慎斋、查了吾，此二人均为明代温热派传人，远承李杲，近效薛己，因此在立法选方上多用温热补气之方。所以，在阅读本书医案时，要全面掌握各病例的症状及治疗过程，领会作者立法选方的细微之处，揣摩其获效的根本原因，不能仅凭病名而仿效其法。

《慎柔五书》是明末一本治疗内科虚劳的名著，书虽小而特点突出。学习该书要特别注意汲取作者的临床治疗经验。对于书中有关痨虫的描述以及搜集前人的所谓“取虫法”，连朱丹溪这样的名医都说“不必深泥”，则当今的读者更无须信以为真。

该书流传最早的是清顺治本，目前仅见孤本存世，其原版就有空缺之处。但流传最广的刻本是清乾隆六醴斋本、《周氏医学丛书》本。此两本都源自清顺治本，但略有改动。如后世翻刻者认为原书中的“天灵盖散”用到人药，视为不经之说，遂将此处数字用墨丁表示。考虑到古籍整理必须尊重原书，至于内容的取舍，全在后人自己斟酌，故本次整理时尊重原版，未将其中的迷信或某些不适应现代的内容删去，请读者见谅。

郑金生

200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