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清末民初眼科学家刘耀先《眼科金镜》4卷，撰成于清末。该书虽出现在西医传入我国之后，但保持了传统中医眼科的特色。在汲取古代中医眼科成就的基础上，作者根据自身丰富的临床经验，深入探讨眼科疾病的各种诊治方法，有诸多新的创见。书中对眼病的鉴别诊断详明，除完好保持中医传统的金针拨内障的手术疗法之外，在药物治疗方面更有许多丰富的经验。全书有论有方，且有医案作为印证，是传统眼科著作中的佼佼者。

一、《眼科金镜》与作者

刘耀先（1864—？），字延年，河北保定府清苑县（今河北省保定市）人。少习儒无成，遂钻研医学，精于眼科。作者遍读古代中医眼科著作，且对每一书的短长都有中肯的评价。例如他认为题名孙思邈的《银海精微》虽绘图标证，但无内障之治；王子固《眼科百问》毫无可凭，顾养吾《银海指南》文理均佳，但其方偏颇，喜补恶攻。刘氏欣赏的是《龙木论》中的金针拨内障法，可以应手取效，拨云见日。傅仁宇《审视瑶函》内障外障俱备，说理明晰，用方多效，被刘氏誉为“济世之宝鉴，开盲瞽之明镜也”。

在充分汲取前人治眼的理论与经验的基础上，作者熟谙中医眼科的外障、内障治疗法，汤药、手术无不精通。他是当地的眼科名医，每天诊治患者数十人。尤其是许多内障患者，经作者精湛的金针拨内障手术治疗之后，“盲然来，即瞭然去”，立见光明。故刘耀先在当地口碑载道，颂声遍遐迩。作者积累了丰富的治疗经验，深感有必要将其多年心得编为《眼科金镜》一书。

该书有作者自序，但没有说明作序之年。其卷一、卷二《内障正宗》完成于1908—1909年。从书中存有清宣统三年（1911）蒋式芬序，可知全书最晚成书于清末最后一年。其时作者将近50岁，正是学识成熟的年龄。该书现存最晚的序言是民国九年（1920），文中还提到民国甲子（1924），说明又经过十几年的修订，终于在1926年刊行。

二、主要学术特点及对临床的指导意义

《眼科金镜》成书虽晚，但其学术意义和实用价值在中医传统眼科书中却属上乘。其最大特点是内、外障兼论，取舍精当，辨证入微，无论手术还是药物都有颇好的疗效，且其中蕴藏着许多有待开发的中医特色疗法。

该书共4卷，第一、二卷之前有扉页，题书名为“内障正宗”；第三、四卷题书名为“外障备要”。这一编排显示了作者的学术底蕴和临床功力。当时一般的眼科医生偏重于药物治疗，且拘泥于成方旧说，所谓“谈论有文，笔下有方。经络轮廓，件件精熟”，但是一遇内障就束手无策，或者用滋补剂敷衍塞责。而作者却对内障、外障的治疗无一不精，故此书分两大部分，概括了中医眼科主要的治疗内容。

作者为临床医生出身，讲求实际疗效。他所编写的书籍，虽然也引经据典，摘录了部分前人的精方名论，但其最大的特色是务实求真，不尚虚饰。古代眼科书动辄以72症、81症为数，但该书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不为某一固定的数字所囿，精选临床实用眼科疾病，其中内障40余症，外障30余症，论症简明扼要，且有许多精细的鉴别诊断。例如作者在书中提到：“症有相仿者，有相同者，有相类者，有病同症异者，有症同病不同者，有病名同治法不同者。”例如蟹睛症与黑翳如珠症，属相仿之症；内枣花翳、外枣花翳，内偃月、外偃月翳，此相同症；横翳症、剑脊翳，此相类症。有胬肉攀睛，奇经客邪亦名胬肉攀睛，此名同治法不同。类似这样的清晰论说，在清代及其以前的眼科书中很少见。这些辨析对学习中医眼科的读者有很大的指导意义。

该书另一个突出特点是几乎在每一个眼科病症下，都介绍了作者个人的诊治心得。既往医家论及眼症，在某些关键之处并没有特别突出地予以说明。该书则画龙点睛，介绍其论症的关节点。如有一些病症阐述不详，作者则予以补充说明。在治疗上，作者注重介绍实用之方、之法，并评述这些方法的实际疗效。尤其是对疾病治标、治本有独到的心得。例如因痞积、泄泻而患眼疾，强调先治痞、泻，后治患眼。而痘后生翳、疹后生翳，又必须先治其翳。又如小儿疳伤，则明确提出：“勿治其目，竟治其疳。”对具有一定危险性的金针拨内障手术，作者汲取了前人的经验，详尽地介绍了该手术的适应证、进针的角度、操作方法和术后的护理。这在当时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许多病症之后还附有作者治疗的医案，使各病症的诊断和治疗落在实处。

总而言之，该书从方便临床治疗出发，精选病症，详加鉴别诊断，并记载了许多实用的治疗方法，可供中医临床和研究者参考。

三、如何学习应用《眼科金镜》

《眼科金镜》产生的年代，正值清末民初。其时西医眼科已经传入中国。当时社会上也有许多人以斗异标新为时尚，对中医采取排斥的态度。但是刘耀先以其扎实的中医眼科功底和出色的临床治疗效果，为中医眼科赢得了声誉。在刘氏书中，丝毫看不到受西医眼科影响的痕迹，完全立足于中医传统眼科知识，坚持传统疗法，亦能获得很好的疗效。这正是该书的魅力所在和高超之处。

如何学习《眼科金镜》呢？最根本的一条就是注意汲取作者的经验之谈，尤其是作者独特的辨证与治疗经验。

要做到这一点，就要细读该书，寻找属于作者自家见解的内容。例如“青盲症”，该书记载：“青盲症之起，不痛不痒，不红不肿。瞳神不大不小，并无别之颜色，俨然与好眼一般，只是不能睹物。”青盲症早在隋代的《诸病源候论》中就有详细记载。但是其治疗方法不外是滋补肝肾。刘耀先认为：“近时此症颇多。医者多有不明症之本源。见目不红不肿、不痛不痒，便谓肝肾两亏，以滋肝补肾剂治之。药之一下，病反增剧。不曰药不投病，反曰内障不能治疗。”

作者自幼研究青盲症，并对此症有独到见解。他认为此症是“玄府幽隐之源郁遏，脏腑精华不能上升归明于目”。并提出“舒经开郁、清热降火”的新法，创立了清热地黄汤，临床用之甚效甚捷。作者提醒：“古方多有不效者，余删补之。业斯道者，自细斟酌用之。”

作者又进一步对小儿青盲发病机理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是一种极危险的病症，原因是“病后热留经络，壅闭玄府，精华不能上升荣养之故”，因此依然主张用舒经清热法治之。作者附录了自己拟创的两个方剂，并附列了一个使用舒郁清热为主有效治疗一例小儿青盲的成功医案。

值得提出的是，现代已故著名中医眼科专家韦玉英正是从《眼科金镜》论述青盲症和小儿青盲症中受到启发，结合自己大量临床实践经验，从“舒经开郁，清热降火”立法，自创钩藤熄风饮和明目逍遥汤，治疗小儿青盲屡见疗效。她主持的“明目逍遥汤治疗血虚肝郁型儿童视神经萎缩的临床研究”获得1985年卫生部科技成果奖甲等奖；研制的明目逍遥冲剂获得1990年中国中医药文化博览会金奖。足见继承前贤经验实属必要，但更应在自己的临床诊务中予以验证，并利用现代研究条件将其精粹之处发扬光大。

任何一部古代医书，由于受到时代的局限，其中都可能会有不同方面的缺陷。因此不可能依靠某本书包治百病。《眼科金镜》虽然撰成的年代距今不久，也同样存在它的局限性。该书作者信道好佛，相信轮回报应，甚至在书中记载扶乩之类的迷信活动。但作为一部优秀的眼科著作，该书的特点非常明显，尤其是作者根据自己临床实践所论所谈，对启迪中医眼科的临床治疗将会有所裨益。该书的整理出版，希望能对当代中医眼科的发展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

郑金生　韦企平

200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