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湖南湘潭一个贫寒之家的奇迹

奇迹

表哥曹直(1)告诉我，他母亲（即我的表姑刘舜华，她是我父亲的表姐，我们叫她梅姑妈，生前在农工民主党湖南省委机关工作）在世时曾多次接受调查，要她说清我爷爷家是不是大地主或大官僚，不然怎可能一家兄弟四人都是大学教授？我表姑每次都使调查的人失望了，因为这位忠厚耿直的长者总是认真地坚持说：“石家是穷苦人家，没有地产也没有房产，他们的父亲经常失业，兄弟几人全靠苦读成才。”

我父亲石声汉是四兄弟中的老大，26岁时考取第一届中英庚款公费留学英国，29岁获教授学衔，先后在西北农学院（早期为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现在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同济大学、云南大学、武汉大学任教授，并曾应邀在四川大学、兰州大学、西北师范学院、广西大学等高校短期授课。1956年被聘为中科院植物生理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全国植物生理学会理事，是我国少数老一辈著名的植物生理学家之一。后期致力于中国古代农业遗产的研究，成为中国农史学科的重要开创者和奠基人之一。一生出版了近600万字的学术专著，涉及动物学、植物学、植物生理学、生物化学、农史学，在国内外学术界享有很高声誉。

我二叔石声淮是中国古典文学专家，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屈原学会顾问，中国孔子学会理事，曾任湖北省文学学会副会长。他自先秦至唐宋，经史子集，无不涉猎，其中对《易经》、《尚书》、《楚辞》、唐代元结、宋代苏轼等研究尤深，出版过《苏轼文选》《东坡乐府编年笺注》等专著。

我三叔石声河1948年33岁时因病早逝，他生前是华中大学历史系讲师，虽然年青，讲课却深受学生欢迎。他上课时，常常窗台上都坐满了听课的学生。1948年与四叔同时考取了官费留学，不幸临行前却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半个多世纪后，一生饱受磨难，已85岁高龄的三婶周幼琼(2)在给我们的信中伤感地写道：“你们三叔毕业于华中大学，初在校长办公室工作，后任现代史讲师。原拟与四弟一道去美深造，不料英年早逝，壮志未酬。他在世上没留什么痕迹，比其他三位兄弟就差远了。只是留个清白在人间，避免了后来那些斗个不停的日子。”

　　四叔石声泰是金属腐蚀与防护专家，我国腐蚀与防护科学的奠基人与开拓者之一。1948年考取美籍华裔企业家李国钦基金奖学金，留学美国，在密苏里州立大学矿冶工程学院读研究生，专攻化学冶金及金属腐蚀。1951年取得冶金工程硕士学位，1954年获冶金学哲学博士学位，毕业后1954年至1955年留校任电化学研究员。1955年至1957年任美国蒙大拿州立矿冶学院冶金系副教授。在美期间，发明了金属上镀钛的方法，被推荐为美洲杰出科学家；1957年回国后在中科院冶金研究所任研究员。他是中华金属腐蚀学会副理事长，国际材料腐蚀学会理事，国际腐蚀工程师委员会荣誉委员。他攻克过许多科研难题，解决了不少金属腐蚀与防护的实际问题，如舰艇受海水腐蚀的问题、地下输油管线的腐蚀问题等，曾先后多次获得国家及上海市的奖励。其中最突出的是成功解决了上海宝钢取水工程水源选址问题。当时日本新日铁的专家认为长江冬季枯水季节时水中氯离子偏高，会引起金属严重腐蚀，因此必须舍近求远（宝钢濒临长江），另外寻找水源。当时我四叔是宝钢顾问委员会顾问，认为如按日本人的意见办，将耗费大量资金；于是据理力争，指出这种说法没有科学根据，应通过实验论证。四叔当时已是近70岁的人了，但为了替国家节省资金，他亲自动手做实验，在他的带领下，上海冶金所的科研人员历时一年，取样八千余，用科学证明了长江水质好，不存在引起金属严重腐蚀的问题。此项研究成果为国家节约投资五千余万元，每年还可节约运行费三百多万元。该项成果获得1990年国家重大咨询建议成果一等奖、上海市科协咨询特等奖。

说我父亲兄弟几个都学有所成应该是毫不过分的，他们却成长在湖南湘潭一个无钱无势的贫寒人家，更不能不说是奇迹了。